姜美熙非常恭敬的向孫瑤點了點頭。
“孫總!”
孫瑤的其他幾個手下來到姜美熙的車裡一看,空空如也。帶頭的小弟對着孫瑤小聲說道。
“孫總,車裡沒人。”
“姜總。能否告訴我你車裡的人去哪兒了?”
“車裡沒人,就我自己。”
“姜總不會是告訴我,這麼晚一個人去機場是打算遛彎兒的吧。”
“我沒打算去機場,前面不遠有家酒吧,我想去喝點東西,僅此而已。”
“好,姜總的話我信了,但我好言向勸,大家可都是在一條船上的夥伴,對於過載的船隻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丟點東西下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孫總。”
“開車!”
孫瑤等人驅車離開,剩下姜美熙一個人坐在保時捷的引擎蓋上,街道上非常的安靜,伴着月光,清風徐徐的吹在姜美熙的臉上,姜美熙不慌不忙的撥出了一個電話。
某輛高鐵上,李美心接通了電話。
“美熙姐!”
“姐就幫你到這了,你到了濱江市再坐飛機飛韓國,暫時先不要回來,依我對於威的瞭解,你不死他不會罷休的,如果可能的話,就在那邊安家吧。你那麼優秀一定能在那邊生存下去的。……美柔這邊我儘量幫你照顧,但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畢竟我也只是他們的一個生意上的夥伴而已。”
“謝謝你,美熙姐。……我會回來的!”
高鐵的車廂裡沒人注意到李美心的這句話,也沒有人注意到李美心異樣堅定的眼神。
姜美熙回到自己遠郊的別墅,進屋剛一開燈就看到於威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這着實嚇了姜美熙一跳。
“你以爲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嗎?你的那點人脈資源有哪個不是我介紹的?我已經把她的外貌特徵發下去了,無論她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最終我都會找到她!”
“在我找到新的財務總監前,公司的財務暫時由你自己來打理。以後再出現這種狀況,躺在醫院裡的人就是你。”
礙於於威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跟強大的威懾力,姜美熙嚇的嚥了口口水。
三個月後
韓國的某個健身房裡,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一隻纖細的女孩兒手臂接通了手機,那手臂的手背上有一塊兒同李美柔一樣位置、一樣圖案的淡紅色胎記。
“여보세요?(yao bo sai you?喂?)”
“美心?”
美心放下手機看了看來電號碼,上面顯示着美熙姐。
“美熙姐?”
“你能回來一趟嗎?我想請你幫我辦件事。”
此刻李美心已經完全整容成了李美柔,聽到美熙讓自己回國,眼神裡充滿了殺氣。
“好,我這就回來。”
“你坐船回來吧,安全一點。”
“好!”
張淼再次來到法證科找到周江,見周法醫正在用顯微鏡觀察着一片切片樣本,於是便擡手敲了敲本就打開的門。
周江擡頭見是張淼佯裝做意外的樣子。
“不是吧,張隊,昨天才提交的申請……今天就來要結果啊?”
張淼笑了笑。
“不會吧!依您周法醫全局第一的效率,我覺得我這會兒……應該還算是來晚了,報告不會還沒出來吧。”
周江拿過一份報告遞給張淼。
“我只能算第二,您纔是第一!……報告的結果,瓶子裡確實檢測到了氰毒的毒物殘留,我們從下葬姜美熙坑中的土壤成分做了對比,毒藥的比例成份一致,裡面還有一份物證科的報告,我幫你一塊取了。”
“真貼心,愛你!”
這句話嚇到了周江,如果是旁人的話周江或許會認爲這是開玩笑的,但張淼平時給人的印象都是十分嚴肅並且熱衷於工作的,這句話難道不是個玩笑?張淼認真的?
張淼打開了檔案袋準備看一下報告的內容,雖然她心裡其實已經猜到結果了。張淼用餘光瞥見周江此刻正張大了嘴驚訝的望着自己,便又跟了一句。
“我開玩笑的。”
“你可別,這要讓我家那口子知道了,還不得扒我一層皮啊,她佔有慾很強的,我上下班她都要親自接送的。”
張淼點了點頭。
“你跟嫂子的感情真好,不像我,只會心疼giegie。”
張淼抽出裡面的報告一看,鑑定結果,‘瓶身上的指紋與錄像中姜美熙服毒時握住瓶身的手角度跟按壓力度都完全吻合’物證科、鑑定員:凌巧巧。
張淼一臉的失望。
“果然是自殺嗎?行……謝謝了,周法醫。”
張淼拿着報告轉身走出了周江的辦公室,張淼的情緒有些低落,因爲這個案子變成自殺後就會馬上結案了,這樣張淼就沒法再查下去了。
次日清晨張淼一個人穿着運動裝來到河邊釣魚,然而自己的心思根本就沒在河裡,腦海裡反覆迴盪着昨晚跟沈局的對話。
沈局坐在局長辦公室的椅子上,指着桌子上的報告質問張淼。
“你怎麼回事?報告上不是都已經確認了姜美熙是自殺的嗎?這個案子現在已經結了,你怎麼還想着併案呢?”
“沈局,姜美熙雖然是自殺的,但於威那邊的案情還有蹊蹺啊?姜美熙死了那屍體是誰埋的啊?人既然不是那個埋屍人殺的,那她爲什麼不送火葬場啊?姜美熙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自殺啊?這些問題都還沒有梳理清楚啊。”
“這些問題跟他於威有什麼關係啊?你知不知道當年於威死的時候動靜有多大?說是滿城風雨都不爲過。現在我們查出來於威6年前借公謀私貪污了五個多億,還跟我們市的名企老闆一塊兒洗錢,這事兒上頭早晚得通報,到時候老百姓得怎麼罵我們?嗯?”
張淼只管辦案哪裡考慮過這些負面的影響,沈局見張淼不說話便繼續說道。
“你現在又跟我說你要翻案,老百姓會怎麼說?一個貪污、洗錢的副市長出車禍死了,經過警方調查發現車禍可能是人爲造成的?來,記者過來採訪你了,‘聽坊間傳說,於威夫婦是被我市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富商黑吃黑殺害了,請問有這回事兒嗎?’你怎麼答?來,你告訴我你怎麼答?”
“那他們又沒有證據,子虛烏有的事他們也不能亂說啊~”
“人家管你那個嗎?10個人造謠,行!你可以都抓回來,10萬人跟風,你抓的過來嗎?一百萬呢?一千萬呢?中國警察加一塊兒纔多少人?關鍵是你有考慮過這之後的影響嗎?啊,你打個橫幅,歡迎外地企業到我市發展,來了就是親兄弟,你感動嗎?人家一看新聞,你們市都是黑社會啊!不敢動,不敢動!”
沈局看着張淼。
“以後誰還敢來我們市投資?GDP還怎麼上漲?名企進不來,工人工資上不去,老百姓還怎麼富裕?啊?”
張淼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層,此刻聽到沈局的話真是茅塞頓開,不由得擡手鼓了鼓掌。
“沈局,我從來都沒有考慮到這些,您真是比我們市委書記考慮的都多。”
“別整那沒用的,人家比我覺悟高多了。總而言之,我們現在本着疑罪從無的態度,如果拿不出證據就不要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不必要的影響。”
張淼點了點頭。
“好,沈局,我知道了。”
“你知道個屁,你啥樣人我不知道嗎?……你也先別幹了,組織決定,放你一個禮拜假,你要是肯放手呢,就好好在家休息一個禮拜,完事兒精神兒的回來給我工作,你要是不肯放手呢……那你就自己去查,省的浪費我們局裡的資源。總之一句話,拿到證據,啥都好說,沒有證據,一切免談。”
“行,沈局,我跟兄弟們說一身,這就回家待命。”
沈局一臉嫌棄的向外擺了擺手。
“姑娘,你再不拉桿,魚可就要跑了。”
張淼突然回過神兒發現身旁的一個老大爺笑看着自己,再看水面上自己釣竿的浮漂此刻已經繃的緊緊的,張淼一拉桿,卻又覺得手上的勁一鬆,得,脫鉤了。
老大爺憨憨的笑了笑。
“年輕人,釣魚可是項需要聚精會神的運動。你這麼心不在焉怕是釣到晚上也釣不上來一條魚啊。”
張淼也笑了笑。
“大爺,您自己出來釣魚啊?”
“沒,我領着一家老小出來的。”
大爺看向湖邊不遠處營地裡停着的房車,一個跟大爺年齡不相上下的婆婆領着三個蹦蹦噠噠的小孫女正拿着小板凳往大爺這邊走過來。大爺看着迎面走過來的妻子跟三個孩子繼續說道。
“哎,她們爸媽都忙,大週末的也不休息,欠了銀行一屁股債,天天就像是掉錢眼兒裡了,就知道賺錢,我們那時候都沒活這麼累啊。”
說完話,大爺又回過頭來看着張淼。
“年輕人,你還年輕,工作沒了可以再找,豁達一點兒,說不定下一份工作更好呢。”
張淼聽着大爺的話整個人都傻了。
“大爺……你是以爲我來釣魚是……”
張淼笑了笑。
“大爺,我悟了。”
大爺聽到張淼這麼說,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三個小女娃便來到了大爺身邊。
“爺爺!”
“誒~”
此刻三個女娃走進了,張淼才注意到三個孩子中有一對兒是雙胞胎。
“三個孫女都是女孩兒啊?真可愛。”
“哦,不不,雙胞胎是我們家的,另一個女娃是鄰居家的,爹媽也是忙,大家鄰里鄰親的也就都當自己孩子帶了。”
張淼點了點頭,看着那個鄰居家的女娃,漸漸明白了什麼。
突然一道閃電在張淼的腦海中劃過,‘轟隆隆’醫院外的雷聲大作,暴雨不斷的沖刷着大地,那天年僅8歲的美心一個人站在醫院的門口,儘管渾身都溼透了,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而她對面站着的正是張淼,兩個人對望着像是打破了時間的枷鎖一般!
張淼繼續回憶李美柔說過的話。
‘我們不是一家人,但勝似一家人。’
‘我那個時候一直都躺在醫院裡,一直到10月份才醒過來。’
‘也不會是美心,她那個時候人在國外,你可以去查他的出境記錄。’
張淼又回想起姜美熙整容前的樣子跟整容後的樣子,當一切都拼到一塊時,張淼終於得出了那個結果。
張淼連忙起身走到一旁撥出了老胡的電話。
“老胡!”
“頭兒,沈局不是讓你休息嗎?”
“少廢話,去給我查姜美熙死後的財產分配結果!要快!”
“……頭兒,沈局說這案子已經結了,不讓我們在繼續跟下去了。”
“行,我知道了,我自己解決,你們忙吧。”
說完張淼掛斷了電話。
姜美熙把手機放到桌上,桌上還有一瓶帶有英文標示的尚未開封的瓶子,和一個U盤。姜美熙拿起那個瓶子後退了幾步。一部DV機的畫面裡,姜美熙上好了妝身穿一件紅色的連衣裙,帶着珍珠項鍊,手上也還帶着首飾,畫面中姜美熙後退了幾步坐到了鏡頭中央聚焦的一把椅子上。
“我叫姜美熙,是迷雅化妝品公司的老闆。本人實名舉報河海市副市長於威以及其妻子孫瑤利用職務之便長期通過我公司的產品研發部,進行洗錢行爲,數額高達5.2億,在我與於威相識的8年間於威還因爲擔心走漏消息,找人惡意製造車禍蓄意謀殺朱晶,黃美玲,李美柔三人。關於我跟於威通過公司洗錢的證據我已經做了備份會跟這份錄像一起保存。”
姜美熙說完話便打開了瓶蓋緩緩的擡起手並生不可戀的看着手中那個帶有英文標識的藥瓶,接着一飲而盡。痛苦瞬間襲向姜美熙的全身,姜美熙倒地並開始掙扎、抽搐。
‘叮咚’
門鈴聲突然響起,姜美熙在地上痛苦的翻身並將手伸向茶几的方向,茶几上放着一封信。
‘叮咚、叮咚’
門鈴聲又急促的響了兩聲,姜美熙伸出的手終於夠到了茶几上的信封,但很快姜美熙握住信封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氣,重重的摔倒了地上。門外此刻終於安靜了下來,門鈴聲也不再響起,與之而來的是姜美熙手機震動的聲音,顯然外面的人發覺按門鈴沒反應就換成撥打手機了,姜美熙的手機震了好一會兒差點從桌上震到地上。終於,門口響起了鑰匙的開門聲。
開門的是已經回國的整容成了李美柔的美心。美心打開門後再次把鑰匙塞到了門口的花盆下面。
美心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
“美熙姐?”
剛一進屋,美心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姜美熙。
“美熙姐!”
美心趕緊跑上前,查看姜美熙的情況。美心看姜美熙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便用手輕輕的搖晃了一下姜美熙的身子。
“美熙姐?”
見姜美熙還是沒有反應,美心用手輕輕的探了探姜美熙的鼻息,撲通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美心望着眼前美熙姐的屍體,嚇得花容失色,想着自己纔剛剛接到美熙姐的電話,她怎麼就死了呢?
美心順着姜美熙的伸出的手臂看去,發現手邊有一封信,美心平復一下受驚的心情,緩緩的伸出手拿過信封,慢慢的拆開了它。
裡面是一張帶有櫻花圖案的淡粉色信紙。
“美心,當你看到這封信得時候我已經服毒自殺了。”
美心再次看向面前姜美熙的屍體,終於發現了地上的那個藥瓶。
“千萬不要碰那個藥瓶!!!我已經錄好了DV把我自殺的過程都拍了下來。茶几下有副膠皮手套,你自己帶上幫我把錄像拷貝到桌上的U盤裡。”
美心再次看向面前不遠處還在錄的DV機,跟着又看向茶几下的橡膠手套。
“U盤裡有於威這6年來跟公司一起洗錢的所有證據。美柔並不是第一個被於威謀害的女孩兒,我實在是無法再忍受同他一起揹負這些罪過,而最讓我痛苦的,是我發現我竟然還愛着他,或許唯有死亡才能讓我得到解脫。”
“美柔的事,我非常抱歉。作爲補償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在茶几下面的餅乾盒子裡有一張廣發銀行的銀行卡,密碼是我的生日,裡面有一千二百萬,我已經在一個月前立好了遺囑,留給我的父母,你把錢轉到你的卡上,然後每個月往我家裡打20萬,五年後正好一千兩百萬……”
美心趴下一看,茶几下真的有個矮柱形的藍色餅乾盒子,裡面也確實有一張紅色的廣發銀行卡,除此之外還有姜美熙的各種身份證件。
“這些錢是我從公司得到的正當盈利,是完全合法的,我希望把這些都留給家人,還有就是我瞞着於威通過‘合理避稅’得到的灰色收入了,一共4000萬都放在我臥室牀下的保險櫃裡,密碼左37,右41,左49,都是一個密碼。這些錢都給你,就當是補償美柔的損失吧。剩下的、公司、房子、隨你處置。最後還想懇請你幫我一個忙,把我葬在院子裡的櫻花樹下,就算是死我也希望自己可以美麗的死去。”
美心從廚房拿了一副橡膠手套,然後來到姜美熙臥室,掀開牀墊一看,下面一共四個金屬的保險箱。美心看着眼前的四個金屬箱子,緊了緊手上的橡膠手套,很快便開始按照姜美熙的遺願收拾起屋子,美心先將那個裝有毒藥的瓶子放入封裝袋中,跟着連同U盤一併裝入了裝有姜美熙各種身份證件的餅乾盒裡,美心就這樣一手拿着餅乾盒一手夾着DV機,回到了外面自己租來的黑色高爾夫車上。
美心走出大門才發現原來院子裡,姜美熙早就爲自己備好了鏟子。美心開始處理屍體,時間下午3點半,天氣依然很炎熱,美心揮着鏟子沒幾下便流了不少汗,美心索性把橡膠手套一脫拼命的挖了起來,一鏟子接着一鏟子,而一旁的姜美熙穿着一件紅色的連衣裙就靜靜的躺在地上,雙手相疊於小腹之上,樣子看起來十分的安詳也十分的美麗。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美心挖的坑此刻也終於勉強能埋下一個人了。美心小心翼翼的拖着姜美熙的屍體將她拖入深坑之中,美心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才發現自己沒帶手套,美心出於下意識趕緊上手想要扒下姜美熙的衣服,但還沒等動手,美心就停住了,出於對姜美熙的尊重,美心不允許自己這樣做,於是美心趕緊起身回到屋裡,帶上手套並拿了一塊手帕在姜美熙的連衣裙上仔細的擦拭着自己可能沾到指紋的地方。
此刻太陽幾乎已經完全落山,地平線與天空形成了一道從橙紅到蔚藍的漸變色,那顏色過度的非常自然,美的甚至讓人想要把時間都凝固住。
‘嘭’李美心關上車門,最後又望了一眼那顆櫻花樹下土層被翻新的地方,美心發動了汽車,車的後座可以清晰的看到放着的兩個保險箱。還有車的後備箱也有微微隆起的痕跡。
美心輕踩下油門,慢慢的駛離了姜美熙的別墅,伴着深藍色的天空,只能看清那樹的輪廓,卻看不清櫻花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