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鈴城頭,蘇景黑石洞天內,雷動搶先開口:“你怎麼打算?”
蘇景的回答不出意料:“打到這份上再請丈一無論如何不甘心。金鐘的法術邪門,但總會有個極限。”
這是正理,人在天地間,誰能無窮盡?再強也有個限度!
妖僧收納‘仙靈’合身一處,以無形之風化有形之殺,風成邪,一轉四,四化百,百再生千...這法術算不得金鐘施展的,以他的靈智根本參不透術中玄虛,所以能動用此法,全因他師尊將一道元咒種入其身。
風邪自國師手中綻放,根底上卻來自於那道元咒。本非人間術,邪法無窮盡,莫說百生千,就是化萬、萬萬同樣颶風法術也能做到,關鍵僅在於國師能否駕馭。
便如現在,九十六祖被破去後,法術規模再漲,六百通天颶風旋轉,這已經是國師的極限了。準確而言,六百風已然遠超國師極限,還能勉強支撐靠得全是那些‘仙祖真靈’。
而國師此刻已經騎虎難下了,元咒催風邪,這法術偏佞得緊,威力會隨着此此狠擊暴增,但想要收術只有一個辦法:摧毀敵人,法術自然消散。否則就變強再變強,直到施術之人無法承擔、暴體而亡!
宗慶大軍覆滅,幺兒晶晶被一根小藤子莫名其妙地破去,就連霖鈴城中的後生小輩都能輕鬆斬殺仙祖祠核心高手,待到雙方真正翻臉動手。國師哪還敢對敵人再存丁點輕視。是以甫一動法直接喚請諸靈合身、催元咒生風邪。
可麻煩的是:即便金鐘以爲自己不曾輕敵,到頭來他還是小看了敵人,在他的算計裡‘九十六祖’必能斬殺強敵,哪成想對方扛了下來,直直逼出了他的極限,六百風!此役過後,就算將霖鈴城連根拔起、將城中人斬盡殺絕,國師也免不了元氣大傷,性命或無礙但到時候還能不能保住修爲尚未可知!
沒退路了,金鐘只有緊咬牙關死撐到底。六百風準備化形了。這個時候隱身於法術內的金鐘忽然見到,霖鈴城正變得璀璨起來:琉璃燈晶瑩剔透,很好看,但要看它最美一刻。須得將火燭放置燈內......一模一樣的道理。琉璃之城變得璀璨。只因有了火。
火海!
城頭敵人全都消失不見了,換而一片金紅火海,輕輕涌動起伏着。充據整座城池。
黑石洞天裡,赤目張望着外面的情形:“你想以陽火破邪風?”
拈花腦袋晃動:“不成,你夠嗆打得過。”
七歲稚童也會算的數術:剛剛蘇景施展紅日殺風已盡全力,再得小相柳和不聽的兇猛法術,這才和‘九十六祖’拼了個勢均力敵,此刻國師的邪風法術再添數倍威力,蘇景想要憑一己之力打下敵人,怕是力有未逮。
“我自己肯定不成。”蘇景也搖頭,說話時他看了看不聽,再看了看相柳:“還是咱們聯手和他鬥一鬥。”
所有人都在看着蘇景,是以蜂僑也無需掩飾了,盈盈目光盡繫於蘇景身上,她有些奇怪,神識投影,眼睛也能這麼明亮麼?
蘇景的眸子亮極了,快樂、興奮,酒鬼見了封存深山三千年的蘭陵酒纔有的目光:“也不光妖僧會風法,咱們也有風。”
金風玉露,相逢勝卻人間無數!那時節,小小修士才入離山幾天,就鑽進山核小院去,得大師孃賞賜修得這道奇妙本元:玉露金風!
伴隨陽火而生。有怎樣的烈火,便能得怎樣的厲風!外人只道蘇景修劍修火,卻沒幾個人知曉,他還修是喪煉、修陰風!甚至以本元論起,風法尚在劍法之上。
火風劍喪,曾爲四門功課吃盡無數苦頭,才煉成了這個馭人世界中的夏離山。
“金鐘的風邪能借本族本界之勢,你我皆從天外來,無論用什麼法門,先都得吃這個‘勢’字的虧,唯獨風法,同源同元之爭,於世無關,與‘勢’無赦。”
邪風無形金風亦無形,無形對無形,當先就破去金鐘的‘無形入有形’,既然結形無效,自也談不到借勢。
法術的道理沒錯,但和蘇景雙眸發亮沒關係,蜂僑還不曉得,以敵之長破敵法術,這纔是離山小師叔最最喜歡做的事情!
大家同命共生,蘇景興奮三尸也跟着激動,雷動攥起了乾癟的拳頭:“幾成勝算?”
“兩成?或者三成,我也說不太好。”打不過不丟人,蘇景如實回答。
登時泄氣,三尸都嘬牙花子不說話,可蘇景眼中玄光不減,兩三成?實在打不過再請丈一君王不遲,萬一要贏了呢?那省下來的可是一條命。
爲了省命去拼兩三成的機會,誰會稍作猶豫。
不聽一輩子都不會給蘇景拆臺,只會捧場:“怎麼個合力法?說來聽聽。”
“相生!”蘇景眉飛色舞......
金鐘妖僧目光緊盯霖鈴城,長長吐氣、再長長提息,心咒急轉開始爲六百風龍化形,借過四象借過人旺,這次妖僧要借‘夢’借未來:馭人信仰,待到世界窮盡時,原始老祖會排遣仙嶼六百六十六座,瓊嶼降世搭救子孫,從此馭人永遠逍遙宇宙,再不受天地之苦。
這一回金鐘就要化風龍爲仙嶼,管那城中火海有什麼古怪,一鼓作氣掃滅強敵!
不料法術才告行運,霖鈴城內火海突生變化,本來涌動跳躍的層層烈焰,於一瞬裡盡數凝固,凍住一般再不稍動。
下一瞬,凝固勢子崩裂,而‘復活’之後的火海,較之前躁動了何止千百倍,金紅火焰凝結起如山巨浪撲向天空,熾熱風浪奔涌四方,視線隨之扭曲,天地都變得歪歪斜斜,彷彿承受不住這兇猛高溫就快融化了似的。
忽然,火海中一聲叱吒傳來,夏離山聲音何其響亮,暴躁火海就此風旋開來,轉眼怒潮生巨漩,肉眼可見一道陰晦之風自漩眼內拔起!
火海轉,陰風亦轉,陰測測的颶風通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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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因火而生,霖鈴城也亮出一道颶風。
天下人間,四面八方喧譁聲響,誰也不能想到‘夏歸仙’也會風法。
外觀以論,‘霖鈴風’顯然遜色,國師的風爲燦燦混金顏色,足足六百之數;夏歸仙的風孤零零一道不說,顏色也是晦暗中透着慘青,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可若忍住了陰風入眼帶給心底的煩躁後再仔細觀察,那生於火海中怪風不知爲何卻又說不出的華麗,華麗何來?找不到緣由,沒道理的......風對風,看誰強!本已被之前連番惡戰驚到目瞪口呆的天下人,此刻又興奮起來。
城外六百邪風正塑形一半,國師一咒又將其撤散,精修妖器自然曉得‘本元之爭與勢無涉’的道理,不去白費那個力氣。
城中火海不理國師如何,旋轉越來越快,玉露金風颶越卷越狂。
“風?去!”金鐘聲音響亮,前一字冷笑,後一字敕令,他那六百邪風中的一道得咒拔地起、向着霖鈴陰風倒捲去,如鞭一擊之下!
火海中寂靜無聲,但陰風颶似有靈犀,斜斜一擺迎擊來襲。
啪!
脆響犀利,如銀瓶爆碎......這銀瓶是爆碎在人耳鼓深處的,所有人!透過天鏡觀戰的各族凡人只覺尖錐刺耳、入腦,連反應的機會都不存倒頭便栽,不知多少人被被碰了個頭破血流。
兩道颶風相擊,勝負立判,蘇景陰風立火海頂蒼穹,穩穩旋轉,國師驅來的那一道邪風則崩碎散落,被徹底殺滅。
蘇景陰風勝得一陣,天空上卻傳來金鐘的轟動大笑:“敢與本座仙法做本源之爭,還道你的風有何獨到之處,原來不過如此!妖孽,就憑這點手段也敢與本座相爭!”
蔑笑迴盪,城外邪風領奉妖僧咒令突兀行移起來,一樁樁連天風龍彼此相會相融,金鐘又把所以颶風歸一......法元歸一,但浩力不減,六百風匯聚一起,再看天颶哪裡還像風,如有實質一般,根本是一根粗豪無匹的混金天柱。
金柱翻卷,催襲陰風!蘇景全力行元,陰風颶揮蕩而起,迎擊!
邪風之內龍吟虎嘯,陰風之中哀鳴顫顫,仍是高下立判可勝負易主,力量相差太過懸殊了,陰風颶頃刻黯淡無關,簌簌顫抖不休!風自火中生,此刻受巨力侵襲的絕非但只陰風颶,琉璃城內火海也告翻騰轟動,幾乎維持不住急旋的勢子了。
任誰都看得出,只要火海怒漩一散,陰風颶龍立刻就會崩碎。
若這陰風、火海真垮掉,蘇景必遭重創無疑。
混金光芒大作,陰風颶苦苦支撐,但哪裡還有生機......黑石洞天中蘇景一聲怪叫:“娘子快來!”
三尸都咬牙切齒地緊張,可緊張也擋不住渾人的諢話:“不聽快救親夫。”
夫君撐不住,娘子立時出手,雙足離地懸浮三尺,雙臂滿滿撐開如抱月,螓首仰天朱脣半張,只見一道淺綠靈息自小妖女的口中直衝洞天穹頂,乙木青青,那是不聽的本元真修。
這就是蘇景的聯手辦法,這就是蘇景剛剛說過的:相生。
五行相生,青木生火,以我木行元助他陽火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