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東土、離山。
公冶長老主持的飄渺星峰。
巨爐中烈焰沖天,公冶長老緊緊盯住爐火,開口大喝:“樊翹,陽火何在!”
身在爐門前的樊翹立刻答應一聲,把自己的陽火注入爐中。本已白熾的爐火陡添絲絲金紅,橫陳爐中的那柄七彩長劍猛地躁動起來,劍身如蛇奮力掙扎,公冶長老面色緊張,同時揮手將一瓶十年前六兩進獻離山的睚眥血,盡數潑入爐膛。
旋即洪爐巨震,高亢龍吟與淒厲劍鳴交織一起,銳氣與巨力交纏滾蕩。公冶長老再度大吼:“樊翹,陽火、陽火!”
樊翹要緊牙關,竭盡全力爲煉爐加持陽火,三十六名公冶弟子也奮力拉動巨大風箱,拼命來鼓動爐火。樊長老則不顧爐壁滾燙,雙手死死按住煉爐,催動神力加固巨爐。
整整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只聽爐中忽然傳出一陣怪聲,似是歡快銀鈴更像輕輕歡笑,旋即爐內亂力消散,巨爐重新穩當下來。公冶長老哈的一聲大笑:“成了!”就用掌心都被烙焦的大手掐訣一引,爐中好劍沖天而起,耀目七彩先是迸射四方,以劍爲心光芒瀰漫三十里方圓,旋即那散去的劍光彷彿活了一般,層層氤氳、升騰,化作一重七彩祥雲,隨風扶搖升上天空。
跟着劍微震,又是那似鈴似笑的一串輕鳴,天空祥雲急急降下、收縮,又盡數歸於劍身。
七彩散盡,劍落於煉者之手,看上去平平無奇,唯獨劍鍔之上、劍身根處多出小小一副劍紋:一道七彩長虹斜架於三朵白玉之上。
公冶長老全忘了自己手上有傷似的,擎着劍放聲大笑。
七彩太乙金精,上霄九合雲母,整整一百十三的祭煉,終得這一柄好劍。
長老高興,門人也跟着一起開心,星峰之上一片歡笑,唯獨樊翹......他也笑也開心,但沒身邊同門那麼盡情,他有心事:在修行上碰到了一個難題。
蘇景下幽冥之前,樊翹領悟天道,成功‘破無量’,歸山後一面爲光明頂物色優秀傳人,一邊理氣調息,爲‘如意胎’的修行做準備,但這幾年裡,無意間經歷的幾件小事,讓他發現自己領悟的天道可能不對。這個不是小事,往大處說天道領悟錯誤,隨時可能走火入魔;從小處講本已堅定的道心又再搖擺不定,會隨時影響他的進境。
樊翹曾經一破一立,相比同輩修家他對‘性命’兩字感悟更重,所以只用短短百多年光陰就領悟了天道,但也是因爲他領悟的太快,之後又難免搖擺。
樊翹自己悟不開,以離山的規矩,真傳弟子若在修行上有疑問,可以直接向掌門人請教。
在樊翹把自己的疑問向掌門人仔細講明後,瀋河笑道:“公冶長老可解你疑惑,去向他請教吧。”
七個月前,樊翹來到了公冶長老的星峰,老頭子聽過他的疑問,未做解答,而是說道:“先助我煉好此劍!”
高人的差遣,必有深意,隨後整整兩百天,樊翹爲煉爐添加陽火不輟。可如今好劍煉成,樊翹卻什麼都領悟不到,心中鬱郁難以開懷。他的神情公冶長老看在眼中,強壯老者收起好劍,對樊翹招了招手:“來我劍廬。”
公冶長老的劍廬,不是隨便誰都能去的,即便門下親近弟子,能被師父喚入劍廬的也不過兩三人。
輩分上,小師叔的真傳弟子,和離山掌門、長老平齊,不過樊翹還是謹守晚輩之禮,進入劍廬待公冶長老盤膝坐好,他才跪坐於對面。
剛剛坐好還未及開口,劍廬中懸掛牆壁的一口劍中忽然走下來一個宮裝女子,四十左右年紀,眉目親善,落地後先爲客人奉上香茗,這纔對公冶長老微笑道:“那柄劍煉好了?恭喜你......受傷了?”
中年女子發現了公冶手上的烙傷。
在家裡,公冶長老全無平時那份鐵匠粗獷,神情恬靜笑容安寧:“不妨事。”
女子皺着眉頭,轉回身腳步匆匆取來藥匣,小心翼翼地拿過公冶長老的大手,爲他敷藥。
公冶器並未向樊翹介紹身邊女子,而是問道:“五行相剋怎麼說?”
這問題簡單的幾乎算是‘折辱’,但樊翹不分心,認真回答:“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五行生剋,爲天地生衍之理,廣而擴至、放之於大千世界、無盡宇宙,它一定對。”公冶長老緩緩道:“五生、五克,每一重都是乾坤規則,都是真正天道。烈火克銳金在五行生剋之中,它便是天道,可有疑議?”
樊翹搖頭:“無異議。五行生剋一定對。”
公冶長老繼續道:“然天道萬萬,每一重都看似絕對,實際卻又彼此制衡也彼此扶持,由此交織成網,這才掌管了整座乾坤。”說到這裡,公冶加重了語氣:“所謂‘制衡’,比如這乾坤世界的另一個道理:物極必反。”
說話中公冶長老手一翻,將剛剛煉成的好劍又取了出來,託在雙手間,他的目光卻不看劍、直視樊翹:“火克金,金畏火,但物極必反,真正入極好鐵,便如上品太乙金精,非但不畏烈火,反而天性喜火愛火,因只有火纔可塑其形纔可鍛其鋒纔可爲它燒出天賦真命!”
手上纔剛塗抹了藥膏,現在又把劍在手,藥膏被抹亂了,宮裝婦人無奈微笑,重新打開藥匣取出了靈藥。
“列火克金是天道,一定對;物極必反也是天道,絕不錯。同爲天道,無所謂高低,而當‘一定對’與‘絕不錯’針鋒相對時......”公冶長老的聲音漸漸響亮:“便有了今日我手中一柄好劍。”
離山諸位長老中,若把‘不善言辭’做個排行,公冶長老穩穩能進三甲,他的言辭不是很清晰,可樊翹好歹也是領悟過天道的大修家,以樊翹現在的悟性,全然能明白公冶長老的話中意味。
天道不是獨立的,它有千萬重:重重天道不是全部都互相‘扶持’的,也有許多天道彼此對立。
兩條對立的規矩,哪個對、哪個錯?天道自相矛盾?可就是因爲這一重‘矛盾’,纔有了公冶長老手中這柄稀世好劍。正是因爲有了重重‘矛盾’,所以才衍生出自然萬象!
“天道沒對錯,只有對立,而這一次對立,就是一份‘不知去向’,那重重對立,便是‘無可預知’!天地初開、萬生矇昧,那時誰能知到最後人才是萬生靈長?今日世界,欣欣蓬勃,今時誰能知明日天地會是何模樣?你不知道我不知,怕是是天道自己也不曉得未來會如何。”
說到這裡,稍加停頓,容樊翹仔細思索片刻,公冶長老微笑:“所以你又何必彷徨?天道本就沒有對錯之分,它的自相矛盾是爲衍生多變自然,不是爲了迷惑你,你根本不用理會。樊師弟,既然你能迎來無量劫,便說明你領悟的天道沒問題。不過你能因‘對錯’彷徨,也不是壞事。”
聞道則喜,樊翹也笑了起來,雖還不能完全開惑,但也大有啓發:“公冶師兄着我守爐煉劍,原來是盼我自己看出‘火克金’和‘極必反’的對立,我卻愚鈍不堪,到最後也沒能自己領悟,還是要靠師兄提點。”
公冶長老擺了擺手:“我這邊沒事了,你回去靜心思索吧,再有迷惑隨時可來找我。”
樊翹歡歡喜喜謝過公冶,起身正要離開,那位從劍中來的宮裝女子忽然開口:“樊先生請留步。”
樊翹止步:“仙子有何吩咐。”
女子笑吟吟地:“你讓他蒙了,這道理大可直接說與你聽,又何必罰你燒火七月?兩件事不相干。”
“這不是煉劍到最後關頭,若能得陽火相助,可錦上添花麼。掌門讓你來找我,不也是知道我煉劍到了關鍵時候了麼。”公冶長老哈哈大笑起來,實話實說了:“把戲戳穿,可就不好讓你白忙了。”說着他一招手自劍廬中取來一柄紫色小劍拋給樊翹:“你看不上它,不過遇到喜歡的晚輩,可以賜下去。”
樊翹只覺好笑,同門師兄賞賜無需推辭,接下了小劍再次道謝,起身離開,心裡還在仔細琢磨公冶長老的話......
上上好金,對烈焰不畏反喜。
火焰越是純烈,好金便越是喜歡。
世上至純火焰,莫過蘇景的金烏陽火。
冠絕兩界或有大話之嫌,但在這陰世間,七十三鏈子絕對算得數一數二的靈器——極致銳金靈器。
蘇景來到褫衍海前,七十三鏈就已經深受重傷,雖還在苦苦堅持但敗局已定,它們敵不過身上的墨色,如今再加上一個蘇景,實力上仍就遜於墨色。
但若換一種方法呢?蘇景的火不去直接入戰,改作淬鍊。這便是廿一鏈對蘇景說的那個‘辦法’了。
極金靈氣得陽火急急淬鍊,其鋒更銳其力愈堅,威力暴漲。
金風鼓於陽火,蘇景五百年修爲盡數歸於祭煉,金鋒生於烈焰,與入體魔力滾滾惡戰!墨力大佔上風,但銳金得陽火淬鍊,堅韌遠勝初時,在這爭鬥中堅持得雖苦、卻穩。
另外...墨力不會再變強,巔頂好金卻會在淬鍊中越來越銳利。
穴竅如湖、經絡如川,湖川之中激流洶涌,但內中無水、盡是滾滾烈焰,火內藏金但火不掩金;重重黑暗也在湖船內,或成羣結隊如兇魚或凝形結相如巨龍,與火中金滾滾相鬥......
小鬼差昂着腦袋,仔細打量蘇景頭上剛剛開出的那朵金烏羽花,一旁的大聖忽然怪聲怪氣的笑了幾聲:“他體內一戰,打得大了!若我所料不差,七十三鏈皆以入戰!”
妖霧聞言吃驚不小,環目四顧,又哪裡看得見七十三鏈。
大聖能領受到蘇景身周被銳金氣意包裹,妖霧可察覺不來,蝕海懶得給他解釋,轉開話題笑道:“再就是這個天真傳人,瘋得很。”
“瘋從何來?”妖霧不解。
話剛問出口,蘇景忽然身體猛顫,噗的一口鮮血噴出。血落下、打紅胸襟時,眉心前一尺又有一朵‘花蕾’躍出,含苞待放。
確實瘋,體內爭鬥兇狠,蘇景竟趁着這個機會修行。
‘湖川’內幾股力量爭鬥到你死我活,但只要蘇景未死身體就還是自己的,那是他的穴竅、他的經絡、他的修元。無論惡戰如何激烈,‘湖川’的流向永遠隨他心意,第七境正法天地和合,第二重天擎,蘇景在依法行功。所以纔有了第一朵羽花盛放、纔有第二朵羽花含苞。
這樣做好處極大,害處也同樣驚人。
寶瓶境的修行,打通天地線、勾連體內乾坤鑄就小世界,除此之外還有另一重‘副效’:煉體焠身。完成這一境界的修行,通常會被稱作‘結成寶瓶身’,只從這個說法中就可見一斑。修行十二境界,對凡身肉體淬鍊最強猛、效果最好的也是這一境。
所以被稱作‘副效’,絕非身體的洗煉不重要,正相反的,外在的身體,正是內在小乾坤存在的根基,若根基都不夠結實,小世界又豈能穩固?小世界脆弱不堪,又如何養成茁壯元神。‘副效’之說只是因爲在這第七境的修行裡,修家無需爲煉體刻意做太多事情,只要正法行運、打通天地線的過程裡,自然也就洗煉了身體。
無需刻意做太多,但也不是完全什麼都不用做,歸結於金烏正法,在第七境的修行中,帛絹上有六字箴言標註明顯:沸以行,潰不惜。
不要讓水在河道中平緩流淌,讓它們沸騰起來、暴躁起來,於衝撞中前行,即便河道崩潰也在所不惜!
真元便是水,經絡就是那河道。
但人有本能,既是保護也是桎梏。本能保護着人儘量免受傷害,但也把人桎梏起來讓他無法試出自己的極限所在。蘇景也難逃本能控制,他自己鼓盪起來的真元再如何沸騰咆哮,終歸還是有個限度,一旦有可能威脅到河道,本能使然那真元自然而然就會變得平緩些。
由此,在前面幾年的修行裡,蘇景竭盡所能,也只能讓真元在‘本能極限’之內躁動。
可是現在‘機緣’來了,自己的氣竅、經脈成了戰場,那爭鬥的力量遠超他自己的本領,就算想不沸騰也不行,本能管得了他自己,還能管得了墨巨靈法力、七十三鏈子?
如今真正‘沸以行’了。正是爲了這‘沸以行’,蘇景纔要在這場發生於體內的惡戰中做不輟修行。
打吧、打吧,打得越狠就越沸騰!
好處明顯:一旦完成修行,他的體魄必遠勝中規中矩的修行......
沸騰了很好,但也同樣再明白不過的,這沸騰根本不是能控制的。巨力轟動、怪力亂闖,對經絡對身體的傷害何其巨大。這場惡戰從醞釀、暴發到現在才過了多久?蘇景就已受傷,前後吐過兩口血了!黑石、令牌都是寶物煉成的氣竅,此刻還穩固得很,可其另外三大氣竅和二十經絡皆受巨大沖擊,傷痕累累越來越脆弱......他還能堅持多久?惡戰不過纔剛剛開始。
害處驚人:重傷都是僥倖,若不出意外,他得死!
識相的,儘量把戰事控制在黑石洞天與大聖玦之間,固定於一處都受不了,須得來回轉移戰場以減小那份絕對的壓力,經絡與穴竅就當做緩衝地方,唯有如此纔有可能保住身體,但蘇景選擇了行功,這根本就是找死。寧可死也得把這一境修行煉到極致,不是瘋又是什麼。
是挺瘋,可也不算太瘋,蘇景敢賭這一場並非全無依仗。
他的依仗就是帛絹六字箴言中的後三字:潰不惜!
帛絹......應該不會騙人吧?
帛絹不會騙人,可寫下帛絹的那位前輩又哪裡會預知蘇景今日遭遇,或許‘沸以行潰不惜’不過是個故意誇張的說法,修者領會其意就好不能生搬硬套?蘇景沒把握,他就是想試試,第八道心識始終警惕,萬一要死就趕快去請影子和尚來救命。
又是三個時辰過去,連串鏘鏘聲音響起,第二朵羽花七瓣連綻,而蘇景嘔血接連三口,跟着在他人中前一尺地方,第三朵羽花花苞浮現,沸以行果然神奇,三個時辰就能開羽花一朵。
蘇景體內戰事膠着、蘇景修行進境奇快、蘇景離死越來越近。
褫衍海上,大戰兇惡,沉舟兵傷亡慘重,屍煞也爲佔便宜受創不輕,打到現在褫家的屍煞差不多都現身了,沉舟兵漸漸佔到了上風。
另一邊,三尸、顧小君戚東來聯手大戰春秋蟾,幾個時辰的惡戰非但沒能拿下那頭兇猛蟾蜍,反倒還給多打出來兩隻......三尸看上去頑劣不堪,真要發狠打仗絕對算的好手,他們三個攻上去後春秋蟾很快不敵,不料雲海下又竄出兩隻小一些春秋蟾,當時氣得赤目怒叱:“再來一頭老子就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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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人對付不了三頭蟾蜍,所幸三尸有不死之身,激戰之中這一邊矮子屍體還沒落進雲海,那一邊矮子又揮舞着寶劍衝回來了,這一仗打得顛沛流離,還能堅持上一陣。
妖霧邊擂鼓邊觀戰,眼裡濃濃憂色,大聖等待的強敵還未現身、那東西真要來了蝕海能不能贏尚未可知;蘇景沒事就噴血,怕是不等花開盡他就先把血吐幹了;五人鬥三蟾只是勉強堅持;唯一看上去讓人放心些的沉舟兵戰衆屍煞,其實更讓人擔憂:打到現在,一頭陰褫還未見!那些黑色蛇子一旦顯身,沉舟兵怕是立時就會潰敗。
簡直沒有一個好消息,妖霧沒辦法不擔心,這個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嘶嘶’聲響,毒蛇吐信子的動靜。妖霧轉回頭不耐煩呵斥:“十六......”
“忽啊!”十六應了一聲。可是小蛇大叫同時,嘶嘶聲未停歇,妖霧這才發現冤枉小蛇了,正吐信的是蝕海大聖。
兇蠻小子目光興奮,昂首眺望前方,他上半身都變成人偏偏口中的舌頭還是蛇信,吐出嘴邊上下急顫:“出來了!”
小鬼差急忙順着大聖的眼光望去,他啥也瞧不見,但完全明白大聖指的是什麼,問道:“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馬上你就知道了。”言罷,蝕海吐氣開聲,桀桀笑道:“讓我好等,快快現身吧!”吼喝之中,兇蠻小子蛇尾擺動衝上前去,急衝之中身形疊疊暴漲,呼吸功夫來到三尸等人所在戰團。
待他抵達戰團時,那三頭身形百丈開外的蟾蜍,與半人半蛇的兇蠻小子相比......就變成了真的蟾蜍大小。
蝕海笑容猙獰,頭一探,三隻春秋蟾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的蛇信捲了,仰頭吞入腹中。
被大聖吞了,它們就再沒出來的機會了,隱隱聽到幾聲蛙鳴慘叫,然後就再沒了動靜。
赤目見狀不喜反怒,都快要躺在海面上了仰視大聖,怒叱:“舉手之勞,剛纔又不幫忙!”
“剛剛蓄勢,出手會卸了氣勢,現在準備開打,先殺他幾個小傢伙算是祭旗鼓勁。”大聖聲音好整以暇,一雙蛇目仍遙遙盯着遠方。
差不多他的話說完時候,前方遠處,天頂上倒扣的重重山嶺突兀崩塌,殘嶽巨巖砸入雲海,前方那些山炸碎了,一時間暴土揚塵彌,隨即就聽得風雷鼓盪,妖霧的鼓聲本來驚天動地,連沉舟大軍廝殺的聲音都遮掩不住,此刻卻徹底被風雷聲壓了下去。
不過那轟轟雷聲拖得齊長,聲勢駭人、但聲音本身並無怒意,反倒是滿滿的倦怠之意,妖霧豎起耳朵仔細傾聽、認真分辨:是呼嘯於天地的風雷沒錯,但也像極了一聲被放大了千萬倍的......哈欠。
何止像,根本就是!
有一頭怪物睡在山下,如今他起身了、炸碎壓在自己身上的山峰嶺嶽,然後打了個哈欠。
打哈欠是傳染的,蝕海大聖抱着膀子,也張口打了個哈欠。
六千字,今天的更新二合一了,主要是翻來覆去前面後面好幾次修改,躁啊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