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羣規模不大,應該是遭遇戰,陰兵則數量衆多,將狼羣重重包裹、圍剿.......黑斑落下,籠罩戰場,隨後黑侵染、黑消失,陰兵迷失本性,可讓蘇景着實意外的是,惡戰不曾止歇。
狼羣不受黑斑侵染。沒有一頭狼迷失心性,它們不是‘黑暗鬼兵’的同類,所以鏖戰繼續......
金紅色的雲駕輾轉四方,按照玉簡指點救援陰陽司。其實所謂‘救援’,趕過去看一看,這些司衙都遭遇黑斑侵襲,但大多數安然無恙,護篆行運開來擊潰黑斑,只有兩座情形不妙,蘇景及時趕到營救,總算沒有白跑這大段的路途。
不過,無論如何蘇景都是萬里馳援,以判官身份去救護其他判官,這份同僚義氣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他所到地方,司中判官都會迎上,真心實意地道一句:“多謝蘇大人!”
玉簡中九座陰陽司都已跑過,蘇景心下稍安,擡頭看了看,此時幽冥天空已然恢復平時模樣,‘雨’停了。
返程途中,蘇景問段旺旺:“黑斑的來由,你曉得麼?”
段旺旺搖了搖頭。蘇景又問:“我若去一趟封天都,能見到尤大人麼?”
他想問問星月大判,這幽冥中的‘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段旺旺猶豫了片刻,仍是緩緩搖頭:“一來,尤大人公務繁忙,司中早有慣例,下官有事則報,緊情也有急報的辦法,不可去封天都打擾大人,他若想見誰另當別論;二來...我照實說一句,你別在意,你的身份實在有些...有些不夠清楚,若直接去往封天都找尤大人。不太妥當的。”
照實說,也沒把話完全說透,但蘇景明白他的意思。
“你可是想去問尤大人這些黑斑來歷?”小鬼差妖霧忽然開口。
平日裡像個混蛋似的小鬼,居然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蘇景很是意外。
“黑斑砸向不津時,你急赤白臉的樣子...也不難猜!”妖霧解釋了句,口中話鋒一轉:“我勸你還是先好好修行吧。不是正突破第七境麼?等修爲大漲、真正能做些事情了,再去追查‘黑斑’也不遲。”
本事差,就算找到黑斑根由又如何。
蘇景輕輕點了下頭,他執拗沒錯,但執拗不等若不講道理、不聽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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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半途,段旺旺向蘇景告辭。蘇景又莫名其妙問道:“段大人,你想去總衙辦差麼?”
段旺旺不解其意,呵呵笑道:“那個地方上的判官不想去總衙,可是想去就能去的麼?蘇大人取笑了。”說着拱了拱手,飛出蘇景雲駕,回他的淄河城去了。
蘇景一行繼續先前,趕往不津。漸漸他臉上沉思神情散去,變得歡喜、開心,連眼睛都亮了。
妖霧仰着腰、仰着身、仰着脖子仰着頭,在一尺半之處仔細打量蘇景:“怎麼又笑了?你這人神情一會一變,不懂莊重失了威嚴,可惜這件大紅袍穿在你身上!”
“扳臉判官多了,不缺我一個不扳臉的。”蘇景是真的開心起來,從說話語氣就能聽出來。
宋六兩、黑風煞、裘平安。三個好朋友來了,距離不津越近也就能越快相見,他自然高興!
來一個就留一個,回不去是個大麻煩,不過蘇景不想這些,總有回去的辦法,慢慢找便是。
三尸明白他爲何笑逐顏開。蘇景高興了,他們就跟着一起開懷,雷動笑道:“下來三個妖奴就把你喜成這樣,要是來個妖女。你還不得歡喜得...歡喜的......”
一時語塞,天尊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赤目幫腔:“歡喜得拉褲!”
一語驚人,連妖霧都笑了:“歡喜到這等境界,當真了不起。”
蘇景更是哈哈大笑,有了興致,話自然也就跟着多起來,追着雷動之言問:“妖女?”
“小妖女。”雷動加重語氣,拈花和赤目聽來,這是欲蓋彌彰,隨時可能會被蘇景看破之前謊話,可蘇景已經先入爲主,只道雷動在拿他尋開心,聞言繃了繃笑容:“她來又如何,我還是一樣。”
雷動撇嘴:“我要信你我得遭天打雷劈!”
赤目搖頭晃腦:“莫道我們不知道,你着緊想念她了!”
拈花起鬨從不甘於人後:“蘇鏘鏘,你可有想念不聽?”
“我司務繁忙,追查冤案,幫滑頭小鬼打架、周旋陰陽司鬼差判官、還要專心修行,忙成這樣,哪有空想她。”蘇景不承認,說完仍嫌不夠,還掩飾着笑道:“不聽來了我肯定開心,但也不會想你們想得那樣。”
毫無徵兆的,拈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愁苦了:“我想媳婦了。”
一句話勾起三尸的傷心事,雷動和赤目面帶慼慼:“我也想她了。”
‘她’各有所指,妖霧小鬼卻想岔了,以爲她是一人,暗中吃驚不已。
三尸都是性情中人,追隨蘇景於幽冥闖蕩無怨無悔,但因回去茫然無期,心中對自家的海靈兒也着實牽掛。這世上沒有兩全之法,不辜負這一個,就一定會辜負那一個。蘇景一隻手輪流拍過三尸肩膀:“只是暫時回不去,莫擔心,肯定能找到辦法。待回去了你們不用再理會我,只管去和娘子耳鬢廝磨,爭取轉過年來,給我添三個大侄子!”
“孩子最好能像他娘,別像爹......”說到這裡,拈花的眼圈都紅了。
“找一個你喜歡、偏她又喜歡你的人,該是多難的一件事。”雷動天尊目光黯淡,聲音緩緩:“蘇鏘鏘啊,若你有機會再見不聽...聽我一句勸,歡歡喜喜、敲鑼打鼓娶了那女娃,然後收一收心,別在凡事都要攬上身,安安心心地清修山中,踏踏實實地護她愛她,有朝一日攜手飛昇,做一對神仙眷侶,該是多好的事情,你曾見師父是大師孃、師叔和小師孃......他們後悔時已經晚了。”
這個時候蘇景哪會去和三尸矯情,笑了笑:“我聽你們的。”
雷動搖了搖頭,又是沉沉一嘆,不說話了......雲駕飛馳,歸途再沒有其他事情,不久之後抵達不津城,自家地盤就是不一樣,城中的鬼兵鬼民一見那道金紅色的虹轉回,齊齊暴發出響亮歡呼!
恭賀小九王凱旋!
除非對上敵人或有所圖謀,否則蘇景從不會自持身份,笑着拱手:“多謝,總算沒辜負諸位期望。”
歡呼愈發響亮了,這世上哪有會對平民笑的鬼王、哪有會對小卒拱手的鬼王!
殺敵時衝鋒在前、對自己人寬厚從容得甚至不像個王的、小九王。
落足城主,快步向着陰陽司,來到大門口時,只有司內鬼差出迎,三尸說的‘三大妖奴’連個影子都沒有。
三尸裝模作樣左右顧盼,口中喃喃:“這可奇了,說好在這裡等的,人呢......”
不等他們說完,蘇景突然面露詫異,驚,但更喜,哈哈一聲大笑,縱身上前一把從空蕩蕩的空氣中抓出來一個人:“戚東來,你怎來了?”
虯鬚大漢的隱身法破掉,被他抓了出來、
“騷!”戚東來糾正得煩了,只說第一個字,而後上下打量着蘇景:“修爲長進不少,趁我見到故人欣喜、心境鬆動時,竟能看破我的藏身法度。”
對蘇景來說,戚東來不比三大妖奴更親近,但這是個‘意料之外’,歡喜就更濃了些:“何須我修爲長進,你那麼差勁的隱身法術,四百年前也瞞不過我。”
“四百年前你就是個屁!”柔美聲音口出粗言,說不出的彆扭,可隨後的大笑聲卻爽朗悅耳...只聽聲別看人。
蘇景也笑,此時也知三尸說‘三大妖奴’是戲弄自己,不計較、不追究,徑自追問戚東來:“你怎麼來了?又是怎麼來的?來來來,進去講話。”說着拉起戚東來走進冥殿。
不知爲何,戚東來一個勁的回頭張望,蘇景納悶:“你找什麼?”
“怕你掉東西,幫你看看。”
蘇景被他說懵了,可今天他的腦袋鏽住了,還是沒能想到關鍵:“說的什麼?”
戚東來口中打了個哈哈:“玩笑話莫當真。”隨後他居然真沒解釋什麼,說起自己來幽冥的緣由,當然不說真正原因,那套說辭和對三尸所言一模一樣,把懲罰說成了修行。
蘇景可不似三尸那樣好騙,但老友不願說他就算聽出破綻也不會點明。
戚東來健談,待把來之前的事情說完,又講起自己來之後的經歷,正說着,蘇景突然大笑起來:“你...當真用古剎的白玉瓦,又把沉舟兵給收了?”
“這個‘又’字從何而來?”這次輪到戚東來納悶了。
這個時候兩人已經來到後殿,落座。
蘇景賣關子,先不回答,而是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慢慢悠悠地抿着,等着戚東來追問。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自門外響起:“齊喜山中一小修,求見蘇大人。”
清脆、動聽的女子聲音,帶笑。
‘噗’一聲,蘇大人一口茶水,噴向戚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