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的吼聲響起時,劍獄收力,猛烈攻勢一下子消弭無形。
不止攻勢,還有它的劍勢、殺勢、氣勢,所有一切皆告收斂!瞬瞬寂靜,天烏劍獄變成了最最普通不過的房子,不存一絲強橫,更不會帶來傷害,它祥和。
這轉變來得太突兀,以至飽受此劍折磨的巨龍,剎那裡都有些不適應。
‘化龍’不是單純的妖修破境,而是由凡入神、晉位天物。隨着神威暴漲的不止力量,還有智慧。第三聲龍吟剛起,還需片刻功夫它才能擁有神力,但心智已經徹底覺醒,轉念奇快:它收斂了、可是要逃走麼?逃得掉麼?上天無敵、窮盡歲月,我必做追殺
根本不等巨龍念頭轉完,更不等冥冥中的龍吟落盡,蘇景吼喝落定!
一字吼喝,能用多長時間?蘇景喊聲起、劍獄收;喊聲落、劍獄殺!
“崩!”
劍展、劍綻、劍崩裂!
大湖水勢暴漲、力量洶涌,卻無法衝破堤岸;可若是把整座湖都凝結成一滴水,滴於堤岸又會如何?
便是如此了,再沒有前仆後繼、再沒了下一次!
一座大湖凝做一滴水,在一滴水中綻放一座大湖;
劍之銳、火之戾、力之浩蕩,收攏、收攏、收攏,凝聚於一劍之中,而後,這一劍斬下!
所有真元、那整整一座烈火世界,就在一劍。
我之所有,孤注以一擲,求一瞬綻放。
一劍崩。
如雄峰崩碎、如大地炸裂,那一聲怒響震耳欲聾!來得突兀卻及時、來得乾淨卻淬厲,自巨龍咽喉響起,飽蘊神物損喪之哀、之怒、之不甘,從天迴盪到第、從耳鼓扎入心底!
一劍、崩!
崩碎的又何止一根龍咽亙骨,還有蘇景於劍之一道上前進的天障,還有所有正惡鬥之人的心神!
冥冥中第三聲龍吟剛起頭、又戛然而止
心花綻放、智慧竅開,自有神奇效用。
若非得心花,蘇景只會把那疼痛當做脫力後的反應,完全領悟不到這是劍意反噬,連‘障’都不能察覺又何談破障?
若非得心花,蘇景也未必能想到破開根性的那一字:烈!
初想來:十五歲離開白馬鎮時、自大鷹背上的一跳;白狗澗羣魔脫獄,手段用盡猶不肯降,‘我丟不起那個人’,棲霞山描金峰上,一劍自刺哪怕同歸於盡如血性中沒有‘烈’,如何才能做到這些;
再深究,只爲一句吩咐便十五年磨刀不輟;爲償還恩情不惜以身試煉、修持邪法;得知妖國有意染指中土,五境小修變大搖大擺的來打招賢擂這又何嘗不是骨性中的‘烈’。
真正要緊的,所有這些事情,都不是‘迫不得已’,並非‘沒別的辦法了,我只能這樣做’。蘇景是可以選擇的,他選了,選得理所當然。究其根由,還不是:求個無悔、貪個無愧。
爲‘無悔無愧’敢傾盡所有,便是心性、根性之烈!
總是耍心眼、經常不要臉、喜歡欺負人、整天開開心心的蘇景,烈。
靈智、性命,造化是何其複雜之物,豈能一字蔽之!蘇景烈,但不是說蘇景只有烈。沒有一個人的根性是唯一的。
於蘇景,烈爲性根之一。
而屠龍一戰,蘇景傾盡所有仍難求一勝,不過是一根骨頭,可是打不斷它,骨頭會變做所有人性命路上的攔路石,過不去便死!
因境而困,因困而悟,因悟而破境成敗邊緣、生死交界中的見性。破一障、開一悟,領下一道劍術。
‘烈’自‘求個無悔、貪個無愧’中悟來,既然無怨無悔,那便百無禁忌!天、地、世界;鬼、神、造化,蘇景,一劍崩。
亙骨碎,要害破,龍喪!
就連劍獄都受不得如此強蠻的力量綻放,清晰可見炸開一道猙獰裂隙。
受損、卻仍不肯收劍!
全部力量化作一劍而崩,若敗則身死道消,若勝則是‘真氣入劍、劍後化氣、真氣歸元’,劍力還原做陽火精元,迅速歸於劍、歸於劍中蘇景,天烏劍獄帶着深深裂隙,又復烈火熊熊,呼嘯旋轉,自龍咽直貫而下。
亙骨斷,再無阻礙。
劍火成狂、黑獄瘋魔,銳氣割裂骨肉的怪響中,自上至下突進不休,硬是將那圖騰之靈、天地神物,從頭到尾一剖兩半!
從龍口入,從龍口出,天烏劍獄金紅璀璨,像極了天上金輪於這人世間的投影。
縱劍屠龍,倒映金輪!
劍獄之中,仿若時光迴轉,千條火蛇搖擺於蘇景與劍獄之間,只不過這次不是蘇景送力,而是陽火歸元。
蘇景眉飛色舞!誅殺一條龍固然讓他開心,但更歡喜的還是自己悟出了一劍。 шшш●ttκā n●C〇
是他的悟,是他自己的劍術!愛劍之人,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一劍,又怎能不欣喜。而更讓人心裡發癢、渾身舒坦的是‘劍之妙’,蘇景又從劍中尋得一重真滋味!
高興得不行,也沒耽誤蘇景動念、殘破劍獄一開一合、把兩半的龍屍收了進來,這東西他得要這時候他還有閒心想:根性裡是不是還有個‘貪’字?能不能再悟個一劍搶?
忽然,身後傳來個熟悉的聲音:“提前說好,龍鞭歸我,我得補補。”
蘇景嚇一跳,回頭一看才曉得拈花‘回來了’,不用問,他在外面被人斬殺了。
下一刻,赤目和雷動也一併‘回來’,赤目滿腔惱怒:“拈花神君,打架拼命呢,你回頭看蘇鏘鏘殺龍!”
三尸結陣應敵,劍陣正行轉得流暢,拈花突然不打了,擡起頭去看天上的奇景嘿嘿樂,跟着他就死了。
一共就三個人結成的陣勢,死了一個,陣勢自然被破,剩下兩個馬上也死回來。
拈花有的是道理,應赤目:“看屠龍啊!死一次值得。”
“那也得叫上我們一起看吧!你去看,死一次值了,本座還沒看就死了”
雷動掛記着心事,不理兩個兄弟,直接問蘇景:“這龍你打算怎麼吃?”
赤目一驚而醒,也顧不得再去埋怨拈花:“龍角龍鱗龍皮龍筋龍鱗龍骨龍血龍肉都是寶貝,我的!”
雷動天尊大怒,都給了他還吃什麼?
拈花急忙補充:“龍鞭蘇鏘鏘已經答應給我了,還有赤目你說了兩遍龍鱗。”
蘇景哈哈大笑,黑獄內火光一斂,陽火歸元完畢,蘇景說一聲:“你們仨先留下。”身形一閃向劍獄外撲去。
纔剛殺了一條龍,本來不再算計之內的龍,強敵猶在,這一仗還遠遠有的打!
外面惡戰依舊,洪吉收了一條蛇、蛇驚變化龍然後又眼睜睜看着龍死了,連屍體都被搶走了!蛇妖皇帝暴跳如雷,出手之力何其狠辣!而蘇景同伴這邊,三尸被斬殺,他們壓力陡增。
十七塊巨石翻飛環繞,護佑身邊,老石頭騎黃馬,雙手結印昂昂嘶吼,正凝聚‘滅頂’之術,突兀一道神雷劈斬而來,護身石呼嘯而上,轟的一聲巨響大石盡化齏粉;甚至不等齏粉散碎,第二道雷光又至,老石頭正凝神施法動彈不得,眼看着躲無可躲時,小黃馬人立而起,又替主人擋下了這一擊。
可雷光不斷,第三道何止三道,洪吉動法,七雷接踵!
老石頭自忖無幸,不料身邊忽然寒意閃過,毫無來由的一道劍光綻放!劍氣如水柔、卻也蘊了滴水穿石之韌,迎上妖皇神雷。
遠處扶乩出手!
可仍不夠。
仙家修行,不是莽漢長力。
普通人,就算便頭殼受創變成癡呆,至少力氣能盡數回覆;
而扶乩記不起原來的事情是神識之缺,除非她能盡起記憶、否則修爲和戰力永遠無法重拾巔峰成就,何況此刻扶乩還在擋着一座十七蛇妖結成的妖陣攻殺。
傾盡全力,扶乩只能爲老石頭再擋下兩道雷光!
妖皇面色陰森,第五道神雷轟動,烈烈兒、沙包、卿眉等人都陷入圍攻,自顧不暇,又如何能及時救人就於雷光堪堪擊中老石頭的剎那,金紅光芒閃爍,九九劍羽飄零,蘇景出‘獄’馳援同伴!
劍封疆、羽結域,雷光衝到近前便告散亂。
“爾敢屠龍,必遭天譴!”一見蘇景,洪吉的眼睛紅得幾欲沁血,咆哮大吼:“還有你那三個矮子幫手,好本領啊朕已斬了,碎屍萬段!”
劍獄已被蘇景收回體內,三尸坐在大牢屋頂上,六條短腿一起晃盪,拈花喜滋滋的:“他說得是咱們?”
本來面色輕鬆的蘇景一聽‘三個矮幫手慘死’,面色陡然猙獰,低吼兩字:“納命!”
妖嬈火起,金烏陽火席捲四方,紅鶴浴火翔天、影金烏借火遁地,襲殺皇帝洪吉!
紫弧狂舞、雷光爆起,擊退紅鶴、毀滅烏影,另有一道粗豪雷霆自洪吉手中揮出,仿若天神一鞭,狠斬大聖大聖呢?
火起時,‘金烏萬巢大咒’發動,蘇景穿火而遁。
大聖在皇帝身後,手中北冥寒芒一閃,斬向洪吉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