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閒暇時,蘇景也常常和他那三個‘狐朋狗友’閒聊,三尸雖然不正常更不正經,還是把他認作本尊的,基本蘇景有問他們便有答,這四個人本來就是‘親戚’,很快就混得熟絡了。
由此蘇景也得知,三尸雖然和他心思不通,但無論相隔多遠,一旦本尊遭遇性命危險他們都會有所感知,至於如何立刻趕過去救人,這事再簡單不過,哥仨立刻抹脖子自殺,馬上就能重活於蘇景身邊。
有次不知從哪裡聊到了天分,赤目真人得意道:“小哥兒你有所不知,我們三兄弟現在雖然還沒什麼法力,可我們好歹是天上的神君,每人都有一樣看家本領的!咱可不是沒用的神仙。”
蘇景饒有興趣:“說來聽聽。”
赤目真人精神一振:“我主掌私慾,見到好東西就一定會討到手,自然目光如炬,天生着一雙識寶、辨寶的神眼。什麼東西一入我眼,立辨它三六九等。”
陸崖九不是個死板之人,聞言插口笑道:“這是吹牛吧。別的不提,就說那個老道的裝面盆,一定比着我的寒月劍碟更珍貴,那次你爲何衝我下手,不去搶道士的盆?”
大頭赤目撇嘴:“你家真人當然認得那是聚寶盆,更明白那盆子價值幾何,不過能把聚寶盆掌握手中的人,一定都是不好惹的。所以本座纔去搶你的劍,然後再拿你的劍去對付老道、搶他的盆。”
陸崖九愕然,無話可說,唯有一拱手:“佩服。”
大頭鬼一抖長袍:“好說。”
主色慾的胖子拈花神君也是個愛說話的料子,好容易等他倆說完,急急忙忙地開口對蘇景道:“我的天賦本領就是辯女人,真心還是假意我一看便知,這天下,只要是女人就別想蒙我……不過我無所謂啦,她真心對我或者虛意相待我都無所謂,只要屁股大就好!”
蘇景轉頭望向雷動天尊,後者不等他問就無力開口:“口舌大欲,沒啥說得,只要是能入口的東西,我遠遠地就能察覺到,以後你要找什麼仙草、靈果之類的東西可以找我幫……”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乾脆只動嘴不出聲了,看來是餓得都說不出話了,可他明明才吞了好幾大塊肉鋪。
陸崖九也頗爲詫異,對蘇景搖着頭笑道:“這三個傢伙的本事,當真不可小覷,若用得好,能爲你添大助力,不過你也得提防着他們點,三尸的貪心……”
這次不等陸崖九說完,赤目真人就用力搖起了大頭:“此言差矣,要知道,就算我在他體內時,也只是慫恿他去搶去爭,得來的好處都是歸他,和我又沒有一點關係。如今我化形成體,大面上不會變的,我絕不會搶蘇景的寶貝,就算我得來的寶貝被他搶去,本座也只會罵街,不會動手。說到底,我是由他而來,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又何嘗不是我的。”
蘇景在一旁笑得挺開心,伸手拍了拍赤目真人的肩膀,笑道:“聽你這麼一說,就有點自家親戚的味道了。”
拈花神君也點頭附和:“不錯,蘇景的妞就是我的妞…好像不太對勁…咳咳,反正我是不會去搶他的女人,他要是樂意,我還帶着他一起去搶別家的女人嘞!”
雷動天君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看蘇景吃飯,我開心得很嘞…他要是肯分我一口我就更高興了。”
陸崖九聽得哈哈大笑,而蘇景並沒太多去想三尸的事情,這段時間裡他一直有件事想問師叔,但又怕會惹出老人的心思,所以始終猶豫着沒開口,此刻見到對方心情不錯,他咬了咬牙,把話問出了口:“師叔,弟子想知道…您現在的狀況…還有其他的辦法麼?”
“辦法?”陸崖九的笑容清淡了些,但仍還在笑着:“唯一辦法是一種靈丹,喚作‘天無常’,具體不說了,你找不來的。就算真被你得到一枚,也不用給我送來,自己吞了吧。”
最後一句,深得雷動天尊之心,癆病鬼點頭同意。
蘇景一貫不知愁的,搓搓手心,想了想,夢話似的對師叔道:“那就找兩枚靈丹來,我們爺倆一人一顆。”
雷動天君及時插口、補充:“三枚!”
陸崖九忽然大笑起來,對蘇景道:“小子,你是怕我萬念俱灰,會鑽出青燈境,跑去大天地中領天劫、自尋死路吧?放心,陸九不傻,纔不會去尋那個晦氣,我就在這裡呆着不出去,讓天劫滿世界找我去吧!”
大笑過後,陸崖九忽然壓低了些聲音:“不過你剛說的話我也記住了,我在這等着!”
……
前前後後,蘇景又在青燈境中睡了差不多一百覺,陸崖九確定他修煉三這三那訣並無遺患,準備送他離開了,臨行前蘇景特意去向青燈境中的老道和少女辭行,見面後不管他說什麼,對方都只是微笑不開口,也不知是不是能聽懂少年的感謝的道別。
蘇景回來後,陸崖九取出青燈,在準備法術之前忽然問道:“蘇鏘鏘,若我沒把你收入離山,你再返回塵世後會有什麼打算?”
看似隨意閒聊,其實也是有名堂的,這是門宗前輩對弟子的一種試探,修行講求心性,弟子在俗世中的志向就是對心性的一個註解。
面對如此簡單的問題,蘇景卻滿臉意外:“問這個…幹嘛?不說行不行?”
“恁多廢話,讓你說便說。”陸崖九瞪眼。
以前聊天蘇景從來都是大大方方,唯獨這次,目光閃爍着,又皺眉又搓手,好半晌過去才斯斯艾艾地回答:“做個捕快。”
陸崖九不明所以:“入職刑部,帶刀攜令,也算是威風,不過你做捕快就做捕快,何必這幅德行,賊眉鼠眼的,看着更像個小偷?”
蘇鏘鏘的聲音越來越小:“去不去刑部無所謂,在哪當捕快都無所謂…主要是…想當個好捕快。”蘇景覺得自己臉都紅了,做好捕快,保一方平安…上懲貪官污吏、中敵流寇大盜、下治地痞流氓…實在太丟人,師叔也是,聊點啥不好,非聊這個。
果然,陸崖九納悶:“怎麼會有這麼個志向?”
“弟子的這個念頭,還是因爲師叔而來”蘇景看了師叔一眼,一副‘全怪你’的眼神。
陸崖九更詫異了:“這都是哪跟哪,仔細說說。”
“當年師叔縱劍誅殺惡賊,不止救了我們祖孫的性命,也救下了那座小城中的千百無辜……落戶白馬鎮後,爺爺數不清多少次給我講述您的恩德,爺爺老了,總是喜歡嘮叨,這件事他翻來覆去地說不厭,我一次次的聽卻總也聽不煩,說起來,就是這段神仙顯靈、救苦救難的故事,伴着我長大的。”
“後來長大了些,懂事了,每次再聽到、想到這件事,心中除了感激之外,也會生出一份激動,盼着長大後能做個好像恩公那樣的人物,就算沒有您那樣的本領,總要也要盡我所能維護一方安樂,這纔想要做個捕快。”
幼年時家門遭遇鉅變,會對一個人的成長造成重大影響。如果當年陸崖九沒去管那件閒事、蘇景又僥倖活下來的話,也許就會憤恨老天不公,隨着年紀增長心思愈發偏佞,最後長成個心狠手辣的惡人也說不定。
可是陸崖九出手了,事情便不一樣了。白馬鎮、蘇記熟食鋪子裡的油燈下,爺爺一次次滿懷感恩的講述,一點一點影響了小蘇景。他想做個捕快維護一方,不是少年人的頭腦發熱,而是從小到大、伴隨成長而生、而長的信念。
雖然這個念頭幼稚、可笑,但蘇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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