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東來搖了搖頭,舉起手中小小酒罈,一口一口他很得很慢卻不存片刻停歇,痛飲過後他纔再次開口:“若你是小花容,我是小天寶……不是我,若小不聽是小天寶,你敢相認麼?”
言罷戚東來幽幽一嘆,無盡悽然。
小花容再見弟弟後,除了不能相認,一切都好轉起來,一位又一位的魔尊證得天魔道、飛昇天魔壇,隨着實力的不斷壯大天魔壇的地位越發穩固,且無數凡間中也有越來越多的弟子拜奉魔壇修習魔道。
凡間香火越旺盛,金鈴天也就越強大,到後來他封下一道神靈真影,若有像樣大天魔破道,也不用他在親自去接引飛仙,那道神靈分身真影可見證道魔尊昇天之兆、可辨證道魔尊過往經歷,‘他’專門負責接引上位之魔。
當年蘇景在中土所見,來接引葉非、戚東來的大尊金鈴天都只是影子。
這道靈影是自金鈴天身內‘割裂’下來的,他遵照本尊命令,有簡單的智慧與很少的一點法力,還有本尊的記憶,但他成形後與本尊並沒有直接‘聯繫’,不像影身或者分身那樣可以隨時領受本尊的心意。
真影更像一個忠僕,永遠不變、忠心耿耿地執行着主人的命令。
本來一切都很好,直到萬年前……相距此刻的萬年前,天魔壇遭重創。
“墨巨靈。”戚東來又想喝酒,但舉起、晃晃。這才發現沒酒了,蘇景壇中還有酒,給他折了一半。
毫無徵兆也是毫無來由的,墨巨靈突襲天魔宗,諸多上位天魔隕落,魔家做瘋狂反撲,終於打退強敵,但金鈴天身負重傷。墨巨靈行事無端、行蹤難查,打過一仗未能徹底殺滅天魔宗他們就銷聲匿跡,再不見蹤影了。
忠義天魔秦吹也是在那場大戰中被墨巨靈抓了去。後來被破壞神志、試煉法術。成了第一批被送往中土人間的仙魔,他是個‘試驗品’,失敗了。
天魔壇這邊,經此一戰元氣大傷。金鈴天何等驕傲。身負重傷但並未告知自家兄弟。壇中衆天魔都不曉得金鈴天重傷,除了一個人:憎厭魔。
論地位,憎厭魔在魔壇中不值一提。雖也是兄弟,可此人做派實在讓人反感,加上此人永遠那麼不知醜不知恥,衆魔對她避讓不及,就連那些下位天魔和沒有封位的護法、魔將見了憎厭魔都不會掩飾心中憎惡,她自己倒是不以爲意,一天到晚高高興興的,別人越討厭她的修爲就越高,多好。
地位很低,可如果真的計較起身份,金簡兒可是第一地魔,對魔家真意的理解,古往今來三萬七千魔就只有金鈴天能與她相比;修爲本領也是一樣,唯有金鈴天能勝她一籌。
真要放手搏命的話,就算金鈴天能夠擊殺憎厭魔,他自己也得受奇重傷勢。
金簡兒的魔心正、魔性重、修爲高眼力也最強,再加上她纔是最最關心和最瞭解金鈴天的人,她看出了弟弟的傷勢。
天魔這一宗仙家,說他們瘋他們真的瘋,說他們傻他們也真的很傻,重傷在身不對外人說也就罷了,還不肯告訴最親近的兄弟們,不是傻是什麼。
金鈴天傻,憎厭魔可不傻,小天寶倔強不肯吐露實情,小花容自有辦法。
她造謠。
在自家魔壇內逢人便講她見到大哥吐血了,她見到大哥熬藥了,她見到大哥行轉魔靈九返重法療傷了,她見到大哥在封錦囊不知是不是遺囑……
沒過多久天魔壇就人心惶惶,一衆上位天魔聯袂來見金鈴天,金鈴天搖頭否認都不管用,衆天魔非得要探他經脈查其身魂才肯罷休。
這種事在道、佛等宗都是不可想象的:佛祖搖頭說退下、一羣大菩薩不肯聽命非得要抓佛祖手腕子?簡直匪夷所思,但在天魔壇全不誇張,對外時金鈴天是高高在上、萬魔敬奉的大尊;自己人相處時他就是個老大哥,長得兇也沒人怕他。
金鈴天隱瞞不過,只得點頭承認,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老老實實閉關療傷去。
大尊閉關,天魔壇外鬆內緊,看上去還是原來的樣子,但壇內衆魔尊都提醒了精神,積極備戰同時派出精銳,四下追查墨巨靈與秦吹的下落,奈何一無所獲。
這一回金鈴天的傷勢十足嚴重,不過還沒到致命的程度,如果一切正常,只需千年休養就能恢復如初,可是包括金鈴天在內所有人都沒想到,出事了。
金鈴天療傷閉入無色關,閉關之地爲魔壇深處,周圍有金鈴天親手佈下的禁制。療傷期間金鈴天會自閉五聽、全無自保之力,於他設下的護法禁制外另有七位大魔常駐,施法封天絕地以保大尊安全。
七位大魔尊與金鈴天的親手佈置算得周密了,但還防不住憎厭魔。第一地魔,修爲遠勝後來者,瞞過七尊大魔潛入全無問題,而金鈴天是在重傷下施法設禁,威力較他全盛時遜色許多,憎厭魔花了些心思就尋得其中破綻。
金鈴天閉關,憎厭魔和其他魔尊打了個招呼說是出去轉轉,大家都巴不得他能離得遠些,哪有人會管他,實際憎厭魔悄悄潛入金鈴天的閉關地,就守在弟弟身邊。
沒有目的,只有親近,當時金簡兒也不覺得金鈴天會有危險,只是平時弟弟厭惡自己不願有太多接觸,金簡兒只能在他‘熟睡’時守護一旁,靜靜陪着他靜靜看着他,像極了小時候的樣子。
沒想到的,就在閉關到六百年時,靜坐中的金鈴天突然全身顫抖,面色轉瞬蒼白,跟着一口玄色魔血噴出,栽倒在地再無聲息。
金簡兒大吃一驚,急忙探查弟弟傷勢。魔元探脈,頓覺金鈴天體內元氣亂成一團,化作千百激烈四下亂闖,衝撞五內逆襲氣竅。更要命的是金鈴天的神魄,橫七豎八道道裂璺滿布,堪堪就要崩碎去。
閉關處周圍有金鈴天親自設下的禁法守護,外人根本進不來,憎厭魔倒是能破去這道護陣,但總得費上三兩個月的工夫,而金鈴天生死一線,又哪有時間讓憎厭魔喊人相助。
不存思考餘地,金簡兒動用本魄精氣全力救護金鈴天,救人一刻亦是施法一刻,金簡兒就此入定,五聽盡滅全副心神僅牽於面前阿弟。
轉眼百年,金簡兒撤去了法術,總算救護及時,金鈴天保住了性命,可他並未甦醒、甚至都不能算好轉,僅僅是穩住了傷勢,體內元氣不再亂撞、神魂暫告安全,先前的重傷仍在。而金鈴天本人更陷入了古怪境地:
雙目緊閉神識自封,身體則變得異常堅硬且泛着白銅般的寒芒,用手指頭敲一敲,噹噹的金鐵聲音。
人還活着,傷猶在身,一動不動、喚不醒。
又花了幾天工夫做仔細查探、仔細琢磨,金簡兒大概明白弟弟如今面臨的情形已經不再是‘療傷’能夠解決的,他陷入了一重金簡兒無法理解的境地。
是福是禍?金簡兒不知道,但她能確定一件事:再不可驚動他。
若連第一地魔都不能救護金鈴天,其他魔尊就更不用提了,金簡兒沒急着破護禁出去通告同門,她守在金鐵大像般的金鈴天身邊,默默沉思良久,隨後她取出一把小刀,開始小心翼翼地給金鈴天剃頭……
待閉關滿千年之期後,金鈴天破關而出,跟着他召回所有在外的天魔迴歸本壇,宣大令:本壇遷宗、羣魔閉關。
對此令金鈴天給出的解釋是他在關內領受天機,來日將有浩劫大戰,今日閉關修煉以求精進,是爲來日勝出惡戰。
蘇景放下了手中的酒罈:“金鈴天還未能醒來,出關的金鈴天其實是金簡兒所扮?”
“不錯。真的金鈴天到現在還沒醒呢。”戚東來點點頭:“天魔一貫兇橫霸道,惹下過數不清的仇人,可天魔壇始終屹立不倒,很大程度上是因金鈴天修爲通天,單打獨鬥的話足以匹敵星君、鬼主,這樣的人物仙天裡有幾個能惹得起。憎厭魔雖也有大本領,但她深藏不露、名聲不顯。若金鈴天昏迷不醒的消息泄露,怕是立刻就會引來仇敵覬覦,何況還有隱藏暗中對天魔壇虎視眈眈的墨巨靈。”
“再說我們壇內諸魔,他們對金鈴天的忠心毋庸置疑,但這些老前輩個個桀驁不馴,除了金鈴天外、他們肯聽誰的話?若金鈴天昏迷不醒,憑着他們自己瞎折騰,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魔壇折騰塌了。”
魔壇是金鈴天的大道標誌,也是他畢生心血所在,當弟弟陷入無知無覺的古怪境地時,姐姐要做的就是看護好他的心血,待他醒來時完好如初地還給他。
金簡兒把弟弟的頭髮剃了個精光,然後用去兩百年時間仔細鍊化了一尊兄弟的假身,不過,要冒充金鈴天可不是件容易事。
金鈴天是魔家的立道老祖,身爲道下弟子的金簡兒膽敢用‘老祖’頭髮來煉化‘老祖’假身,立刻就會召來可怕反噬,此乃道之罰無可防也無可躲,金簡兒施法煉身一刻天刑加身,三百魔鞭自冥冥閃出,把金簡兒的身體打了個粉碎——
我錯了,我又把前面兩章序號寫錯了,這章撥亂反正,新的、對的章節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