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那麼大的兇物,一個那麼……可愛的名字,果子大聖聲音不停:“我身邊人皆爲焚窮一脈,聽說小輩插旗過來看看。嘿,一來就見你們吵吵吵,什麼七天宗,小兒在擺家家酒麼,我輩縱橫中土時候,還不知你們在哪裡!”
果子大聖說話不客氣,透着份老前輩的優越得意,可一羣大禍鬥衝陣卻毫不含糊,弄火成潮、燒鬼更燒仙。
嗤的,蔑笑聲從西方傳來了:“老前輩?再老也不過第五圓吧。小狗兒啊,既知我來了你還裝老,成心逗我開心啊。”
“大帝開心我們哥倆就開心……”異口同聲,兩個有些呆傻的聲音傳來,很認真的附和着。說話之間,西天中一杆大旗豎起,一支大軍顯現,無鼓無號無大令,大軍直接衝襲亂戰之陣。
瀟瀟大帝帶着他的瀟瀟天大軍來了,瀟瀟大帝在中土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湘大先生。
“瀟瀟皇帝,你當真要與我無漏淵爲敵麼?”花羅鬼主將揚聲喝問。
大家都是喪家修行,瀟瀟天與無漏淵以前也有些往來,不過論實力勢力,瀟瀟天和無漏淵可沒得比。
瀟瀟大帝搖頭:“將軍說的哪裡話來,瀟瀟天與無漏淵從來都是盟友聯邦,進退與共。”
大帝身邊跟着阿銀阿陽兩個侍從,又歡笑附和:“與共與共。”
‘與共’聲中,瀟瀟天的屍鬼軍猛衝花羅部萬花大陣,鬼打鬼、全不留情!
花羅主將勃然大怒,提聲尖嘯:“不知死活的東西,瀟瀟老兒,可敢與我單獨一戰……”
“你先等會。”花羅將軍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另個聲音從東方響起、打斷了他,跟着那個聲音把話鋒一轉:“鼠湘,你我的舊賬怎麼說。”
出身中土湘地的大屍仙。在中土時候喚作湘大先生,在仙天時被敬稱瀟瀟大帝。放眼無盡宇宙,管他喚作‘鼠湘’的就只有一個人:老鄉親更是老對頭、中土茅地修出來的那頭大屍仙,茅大先生。
湘大先生的聲音一下子冷了:“蟲茅,你也來了……衝我來的?”
“你配讓我專門跑一趟麼,此行只爲見一見天真傳人,看看小孩子的功課怎樣。”茅大先生大刺刺道,他可沒稱帝,女兒又不在。孤家寡人一個。
一個人,但動手殺人時候又比着一支大軍差在哪裡!
萬萬年頭第一次,面對老對頭,湘大先生笑了起來:“這麼說都是衝着天真傳人來的?那便不和你打了,饒你一次,不必謝我,待會去謝謝小蘇景就成了,是他救你活命。”
茅大先生森森笑道:“湘地出來的屍煞,除了吹牛還會點什麼,你們都是用嘴修行的麼。”譏諷一句茅大先生話鋒一轉:“蘇景。茅茅呢?”
何須蘇景回答,裘平安就應聲回答:“茅茅仙子跟小相柳去玩了,等他倆回來說不定您都當姥爺嘞。”
說話時。激戰時,茅大先生,不衝鋒不嘶吼,比着老學究還要老學究,好像閒庭信步一般從東方向着邪廟走出,一個人,他身前混亂戰場、他身周碎屍斷斷、他身後鮮血鋪路!
“蘇景,可還記得老夫。”
“蘇景,可還記得老衲。”
又是兩個聲音。兩個老人,如果大家脫光了在澡堂子裡重逢。蘇景多半記不起來……
可他們穿着衣服呢,前一個老者身着天巫袍頭戴紫霄桂冠。眉心起一道紫痕直入髮髻,蘇景和他不熟,但和他的女兒很熟,紫霄國那位豪爽皇后紫遊牽之父,前朝紫霄國丈;
後一個老和尚衣袍普通袈裟普通,可他袖口上的‘彌天臺’的標誌何其醒目。蘇景只在西海歸來後、彌天臺來離山迎取真經的大典上見過一次,彌天臺光字輩高僧寂光大師。
兩個老人,都只和蘇景見過一兩次,大家不熟。
可是七大天宗同氣連枝,從來就是不是一句應酬話!前方那座邪佞大廟中立着一根‘離山’大旗,離山正被無數瘋仙惡鬼圍攻着……離山有難,自有馳援!便如別宗有事離山必傾全力相救一樣,一模一樣!
千仞仙子不自禁倒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撤得遠,是以看得清楚,四面八方道道煙雲,一道接一道衝入煉獄戰場,相助‘邪魔蘇景’斬瘋仙誅惡鬼!他們不是來奪寶的,甚至也不是來護寶的,他們就是單單純純的:朋友幫忙,打架!
這一架現在還好打,可待會呢?鬼主會來星君會來天聖回來說不定道尊和佛祖也會來!就只爲了個蘇景,這些朋友怎麼敢啊。
到底是什麼樣人,會有這樣一羣朋友……千仞仙子想事情有些偏差了,她忽略了一個細節:是朋友沒錯,可所有後來入戰者都還有個‘前提’:中土出身。
不是蘇景怎樣,而是那些或大笑或咆哮或舉重若輕或大開大合地殺入戰團的怪物們、不惜與這世上已知的最最強大的勢力爲敵之人,個個中土出身。
一口涼氣尚未抽盡,千仞仙子忽覺勁風自身邊略過,一頭老猴子揮舞着一座大山向着前方戰團衝去,邊衝鋒老猴子還尖聲大叫着:“蘇鏘鏘,可還記得老石頭啊。”
蘇景當然記得他,南荒時候認識的,老猴子刺殺剝皮太子後也曾遁入大聖玦避難……南荒大妖,滅頂大聖子孫老石頭!
蘇景心中喜悅沒有言辭可以形容,來了好多,一下子來了好多!
烈小二從身後笑道:“小的恭賀蘇老爺團圓大喜!”
類似的恭喜,不久前剛有過一次,蘇景若有所思:“上次你們東家要恭喜……是他老人家安排的?”
重逢歡喜,不過事情有些古怪,怎麼一下子都冒出來?約好了,或者是被組織好了?
果然烈小二笑道:“蘇老爺不是委託咱們找人麼,開始是漫長的準備功夫、調訪蹤跡追查線索,直到最近才漸漸有了些成績,不過東家知道蘇老爺要備戰‘靈寶出世’這件大事,不好太多打擾,就把找到之人請到附近等候,茲您一現身大夥就立刻趕過來。”
“另外,東家讓小的程秉蘇老爺,還有許多人未找到,他們在您心裡分量可能更重些,不過事情已經有了眉目,真真正正的大團圓就在不久後!請您老放一百二十個心。”
蘇景放聲大笑:“多謝……”可他才說了兩個字,遽然身形一閃人遁化流光向着斜刺裡飛射去。
同個時候,相距蘇景不遠處、邪廟一脈中鬥戰最兇殘的‘蘇景之子’突然怒吼一聲,聲中藏蘊痛苦……田上並非圓滿戰力的田上,可即便實力大打折扣,普通的瘋仙花鬼對他來說不過是些紙糊的人馬,隨便撕扯不堪一擊。剛剛打殺之中他隨手抓住一個瘋仙,正想一把撕碎不料手中人神力暴漲。
真正暴漲,何止千倍,田上無智慧全靠本能驅使入戰,反應本來就慢再加變化突兀,被那頭瘋仙一道法印打中額頭。
田上印堂上枯皮炸碎,森森白骨顯現,他與小賊冥冥相連,如果他受重大沖擊也會傷害到小賊……那個瘋仙本來有可能打碎田上腦袋的,但他的法印纔剛施展、尚未綻放全力的時候,一道劍光飛閃而過,蘇景趕到將其斬殺。
蘇景相救及時,田上就是‘擦破了皮’,皮外傷而已。
那個瘋仙斬殺的異常容易,他的脆弱和他爆發出來的力量全不對稱,但蘇景殺戮不停,急轉身又向不遠處另個瘋仙斬去。
被他襲殺的瘋仙厲聲咆哮,擡手劈出一記金光直擊蘇景面門。
金光力量之強,先前那個九相菩薩的全力一擊也不過如此吧!由此事情古怪起來,能有這等實力的仙家根本不可能會被鑼鼓蠱惑。
金光快,蘇景更快,身形飛轉避讓金光,劍芒閃出將瘋仙徹底攪碎。
能發出強大攻勢的瘋仙,對蘇景的攻殺卻全無躲避之能,其慢其弱不比普通瘋仙高明半分。
蘇景追襲不停,接連誅殺掉十七個瘋仙,每個都是一樣的情形:能爆發強大一擊,同時又脆弱非常,很輕鬆就被斬殺。
到得此時就連不懂鬼法的裘平安也看出門道了:寄體附身。
施展鑼鼓的青吃猛鬼,不僅迷惑仙魔心神,且還能附身仙被他蠱惑的仙魔身中,爆發強大一擊,但被附身的仙魔體魄普通,一擊之後便告脫力。
此術隱秘最是難防,混在一羣羔羊的惡狼,暴起一擊,殺傷何其巨大。
青吃本打算用這個辦法去殺蘇景的,但他在暗中看得明白,蘇景鬥戰看似瘋癲張狂其實攻守有度,縱然偷襲也未必能成功,所以他選了‘他兒子’。
不是沒道理的,青吃是猛鬼上仙,他當然看得出田上是‘死物’,必是受人控制,若能以賁烈手段誅殺田上,控屍之人也會到波及,重則吐血重傷,輕也會氣血翻涌短時脫力。
田上又是誰控制的?還用問麼,老頭子是誰兒子?
所以青吃定計,連環殺,先殺田上使得蘇景受創,再趁他失力一刻以真身做全力一擊殺滅蘇景。
可青吃有三個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