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海面色輕鬆:“修持不同,元基迥異,小把戲人人都有,不過小把戲沒得意思,大事情...你小光明頂做得,我智慧天便做得,做得勝你百倍!”
羣仙聽了暗暗點頭,都覺蝕海看似莽撞實則聰明,這番話說得謹慎,所謂小把戲,木行仙一伸手就能讓自己掌心開出一朵花來,同樣戲法火行仙打死也變不出來,蝕海一句話封死了蘇景投機取巧的餘地。
“放心,是一等一的大事。”蘇景一哂,暫不理會智慧天中人,他舉目望向了歡喜羅漢:“請問大法師,芙蓉須彌天中皆爲大法師這等高僧大德麼?”
這個問題來得更古怪了,歡喜羅漢不解,不過仍是微笑點頭。不等歡喜羅漢說什麼,蘇景又望向了蒸蓮娘娘:“我之技藝,殺羅漢...尤其是歡喜羅漢。”
蒸蓮面色驟變,羅漢雙眉一軒,在場無數仙家個個倒吸冷氣,蘇景轉頭望回了蝕海大聖:“我能做得的事情,你便做得?”
話出口,羣仙只覺啼笑皆非,當然事關羅漢爺,誰也不敢把笑容顯現出來,只能在心裡笑:妖怪到底是智慧不足,這明顯是被蘇景坑了。
智慧天、智慧天,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夥子大聖不聰明。
果然蝕海的臉色變了:“小輩,你坑我?”
不過這五個字說完,蝕海的神情忽又平靜下來:“也罷,反正我看着和尚不順眼。”說着一雙蛇目翻起。望向巨佛掌中歡喜羅漢,跟着滿身紋身半人半蛇的小子笑了,蛇信伸出舔了舔嘴脣。
哄一聲,場中喧譁聲起,妖怪瘋了麼,竟真要向歡喜羅漢發難!不止是瘋,簡直找死,歡喜羅漢豈是他一個蛇妖能惹得起的!
歡喜羅漢呵呵地笑了,他身後那尊巨佛呵呵地笑了。
蒸蓮娘娘怒叱出聲,玲瓏壇羣仙威勢綻放。擺出攻殺之勢只待娘娘一聲令下。
蘇景根本不去看蒸蓮、玲瓏仙。繼續問蝕海:“我打這個羅漢,差不多得四天,你幾天?三天成不。”
“成...成你親大爺。”蝕海突然哈哈大笑:“還道你真有些本事,原來還是唾沫功夫。區區幾句話就讓本聖去對付羅漢?你以爲可能麼?”
“大聖明鑑。”笑聲中歡喜羅漢開口。但他的目光只在蘇景身上:“蘇先生剛說...擅殺羅漢。尤其歡喜羅漢?”說着話他緩緩飛起,身後大佛也隨之飛起。
一僧一佛,降魔印拿捏在手!
莫說封位的‘後天羅漢’。就是佛祖也有除魔之怒,蘇景三番兩次挑釁,這個人不能再留了,否則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真就成了笑話。
羅漢要親自出手,蒸蓮娘娘也不敢插手,一個手勢打下去,玲瓏壇下諸仙殺勢微轉,不再針對蘇景,而是衝向了‘九老閣’中那個紅衣男子。人人皆知那個紅衣人與蘇景有淵源。
嫁衣魔不知何時取出了四粒骰子,正低着頭自己玩,左手和右手玩,十文錢擺放中間,一會挪去左邊,一會挪去右邊。嫁衣魔還沒出手的意思,玲瓏壇羣仙也按兵不動。
羅漢仍看着蘇景:“先生還說...四天?”
“四天是打出餘量的,其實三天也就差不多了。”蘇景身裹白裘,淡淡答話,而話音落時,背後雙翅猛然撐開,一飛沖天!
可他並非衝向羅漢,更不是玲瓏羣仙或者智慧天諸聖,他選的是與羅漢所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他跑!
而且跑了。
烏羽雙翅其快如電,何況前面他耍足了威風,在場衆人都當此子癲狂,必於羅漢一戰,哪成想他竟逃了。羅漢叱吒一聲,手上降魔印打出,背後巨佛遁化金光狠狠轟去,奈何還是慢了一線,被蘇景鑽出天穹,逃走了。
歡喜羅漢猶豫了下,巨佛收回身後沒去追趕,只是笑道:“凡間有句話,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廟...待此間事了,我會去一趟小光明頂。”
大佛重回湖面,羅漢重歸掌心,他是來鎮場的,要保得招親順利。
蘇景逃走時候,破爛軍只覺身中微微一冷,再探身內禁制已然撤銷,蘇景走時還了他們自由。但破爛軍中少了些人:十七惡人,嘉禾三貓。
在蘇景‘獻藝’前就十七惡人收入身內,那時他已經打算逃跑了,兩個仙女都是叛宗之人,留在此地自是不妥,至於描金臺等仙家留下來倒是無妨。
智慧天諸聖返回山頭,彼此傳神,浪浪大聖問:“他幹啥去了?不要媳婦了?”
“不曉得,但他說得明白,給他三天時間。”小相柳和蘇景配合多年,早都有默契了,聽得懂蘇景話中隱意:“三天後他會回來。”
徵親之事暫時託請給諸位大聖了,一是堅持着不讓徵親在三天內見分曉,萬一不成就直接動手好了,臨行前蘇景還曾與嫁衣魔軒轅叮噹交換了一個眼神。
振翅急急,離開玲瓏壇不久蘇景忽又收斂急衝之勢:“你還沒走?”
隨他問話,前方空氣掀蕩,葉非現身了:“附近轉轉,反正是遊玩,逛哪裡不是逛。”話說得好像灑脫,其實還是關心蘇景能不能把不聽搶回來,所以不肯遠離。
若蘇景帶着不聽一起走了,葉非不會顯身;若蘇景不成,葉非當拔劍再殺回去!
葉非這點心思瞞不過蘇景,頃刻想通後蘇景笑道:“那你又何必離開,剛纔直接留下來不就是了...師兄,這話按理我不該說,不過...你可真夠彆扭的。”
葉非不搭理這話茬:“自己出來,徵親輸了?恁地無用。那夥妖怪也指不上。”葉非已經準備拔劍再衝玲瓏壇了。
蘇景搖頭阻止:“不是,事情多有古怪,現在還沒能弄明白,不過...忽然來了興致,想做另一件事,場中有嫁衣天魔和蝕海大聖照顧着,應該沒事,你跟不跟我一起?”
“你去作甚?”
“跟來不就曉得了,本還有些擔心自己幹不成這件事,有師兄相助再好不過。”
葉非點點頭。
蘇景振翅。葉非遁劍。兩道急光並肩,向着西北方向飛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蘇景、葉非並肩疾馳返程。玲瓏法壇就在前方。
“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心狠手辣了?”葉非忽然問道。
蘇景笑了笑:“其實我下手從來不手軟。就看該不該殺。”
便如當年。空有個虛名修行卻連第三境都爲突破的那個離山小師叔,爲向棲霞山要人不惜自刺一劍。對自己都敢下狠手之人,對敵人又豈會手軟。手不軟。但心慈,這纔會讓人有了錯覺,錯以爲他是個老好人。
好人沒錯,可一點不老。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智慧天諸位大聖坐在玲瓏境的山頭上。
拖上三天?根本都不用拖,徵親者衆,一個個獻藝,到現在才輪過半數,照這樣子下去總還得有幾天功夫。
‘刺頭’蘇景逃走了,諸位大聖沒了對手也安靜不少,玲瓏壇招親秩序井然,仙人們都說蘇景真是個禍害,幸虧他跑了。
蒸蓮娘娘靜靜看着羣仙獻藝,她的目光始終不曾變過,神情卻難掩失望和無聊,不過該給的面子還是會給的,無論是誰,在獻藝後都會得來娘娘的稱讚,可也僅只是稱讚而已,沒結果、無佳婿。
此刻一位少年仙正撥絃,以風雷琴催一曲神佛調,少年仙的琴技是極好的,琴也是上乘寶物,絃動時雷火轟鳴閃電破空,十足奔騰兇狠的氣勢。
就在琴聲蕩起的兇狠氣勢中,湛藍天空中突然一道金色雷霆劃過!旋即天爲之裂,兩人顯身!
蒸蓮娘娘先是一驚,自家法壇又大篆守護,豈是隨便誰都能殺進來的,待她看清楚居然是三天前離開的蘇景又回來時,心中倒是釋然了,那兩個賤婢改投妖人,自家的禁制還沒來得及改法更術,有嘉禾相助,禁制形同虛設。
蒸蓮娘娘看了眼葉非,又對蘇景笑道:“找幫手回來了?只一個人,不嫌太少麼?”
“他不是幫手,他是看戲的。算得客官。”蘇景笑着應了一句,而後望向歡喜羅漢:“臨時有事,離開三天,讓你久等了,對不住。”
久等?等什麼?
殺羅漢,等三天。等死...久等了,對不住。
歡喜羅漢不會這種兒戲似的鬥嘴,開聲大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啊!”
妖僧做笑時候,蘇景一抖大袖,妖僧只道他要放出寶物,自是有防備的,可沒想到的,蘇景揮袖扔出了人頭,好多人頭,個個光頭。
一見這些人頭,歡喜羅漢失聲驚呼。
“去芙蓉須彌天看了看,原來個個該死,還真沒白跑這一趟。”蘇景笑了笑,人畜無害的清透笑容,神情愜意的恬靜青年,浮身於數十首級之中。
人頭都被風法託浮着,並不沉落,圍繞着蘇景緩緩旋轉,衆星捧月似的......
飛昇兩年,蘇景第一次大開殺戒,數十首級既是塌天大禍也是絕世兇名!
轟一聲,場中真正大亂,此刻不少人已經認出那些人頭,認不全,都偶爾一兩個還是識的,芙蓉須彌天長眉羅漢...芙蓉須彌天淨壇護法...芙蓉須彌天持戒尊者...芙蓉須彌天傳燈大士......
誰能不驚,誰能不瘋,這小子離開三天,竟是去突襲歡喜羅漢的老巢,芙蓉須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