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我大爲驚訝。
“可惜小姐走的太早了, 不然看到小少爺花這麼大心思爲她蓋的屋子,一定會很開心的。”夏阿姨的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房子,是姚景穆蓋的?”
剛纔參觀這個屋子的時候, 我還忍不住嘖嘖稱讚獨具匠心的設計和完全洛可可式的嬌媚紛繁的裝潢風格, 正打算等姚景穆回來好好問問他是哪家房地產商開發的呢, 竟然是他自己的作品?
這樣一個堪稱完美的建築物, 否定了之前我對於姚景穆結構設計師頭銜的所有懷疑和否定。
而我又不禁開始好奇, 姚夫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以致於姚景穆會選擇用這樣頹喪浮華卻不失華美閒適的風格來表達對她的懷念。
“夏阿姨,您見過姚夫人麼?”我終於忍不住開始詢問夏阿姨。
“當然,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 我是和小姐一起長大的。”怕我不理解, 夏阿姨還特意補充解釋了一下:
“叫了這麼多年了, 還是習慣稱她爲小姐。
我總以爲小姐那樣的出身,如璀璨珍珠般被捧在手心呵護, 一定會是被寵壞了的公主,冷豔高傲甚至囂張跋扈,但是小姐純淨的笑容無暇的眼神,融化了我所有的不安和恐懼。小姐的爲人和品行讓我真真正正見識了什麼叫蕙質蘭心的名門閨秀。”
“可是,姚夫人竟然會中意這種風格的建築?”我驚訝的問到, 按照夏阿姨的描述, 姚景穆應該造個故宮那樣的仿清建築給她母親才更襯得上她母親的氣質吧。
“小姐去法國留學回來之後, 就一直迷戀歐式風格的建築, 小少爺真是有心, 竟然就真的照着小姐閒暇時畫出的那些圖樣,實現了小姐當年心中的屋子。”
我微微冒汗, 竟然追溯到姚夫人都是留洋回來的人啊,這莫非就是那什麼所謂的名門之後。
我葉公好龍似的喊了那麼多年要邂逅富二代,但是真正發現了姚景穆如此顯赫的身家背景之後,卻不禁猶豫和退縮了。
平凡如我的一個市井女子,對於出身和門戶這樣巨大的鴻溝,但凡是多了一點關於將來的暢想,都覺得滿目慘淡,看不清方向。
姚景穆同學,你爲啥不是一小小暴發戶的兒子就得了呢?
通過和夏阿姨的進一步交談,我得知了更多關於姚景穆母親何慧蘭的往事。
當年何慧蘭是被安排嫁給一個與她父親共同馳騁疆場出生入死的一個將門之後,但是她執意要嫁給姚耀光。固執的父親當然無視女兒的拒絕,甚至以家庭成分等等原因開始捉姚耀光的痛腳,打算讓他知難而退。
幾乎是上演了一場現代版的梁祝,何慧蘭才和姚耀光最終結爲連理,代價是被逐出何家,脫離關係。
而夏阿姨也在何慧蘭婚後辭去了何家的工作回了家鄉。等她某天不經意看報紙刊登何司令過世的消息時,特意趕回何家老宅弔唁才重新見到了已經成爲姚夫人的何慧蘭。
之後關於姚夫人產後抑鬱等等事蹟我之前已經聽姚靜涵說過一次,但是今日聽到夏阿姨述說,仍是忍不住心痛。
“如果當年我一直陪在小姐身邊,她有個人陪着說話開導開導,也不至於會走到那一步。”
我正發愁不知如何安慰抹眼淚的夏阿姨,姚景穆迎着夕陽走進了院子。
“小少爺你都回來了麼?看我和左小姐談的投機,都忘記準備飯菜了。”夏阿姨連忙回屋進廚房準備。
“你還真的是老少通吃啊,我看你完全不用擔心金融危機對外貿行業的影響,因爲你完全有資質考慮轉行去做那種都市情感版塊的記者。”姚景穆看着夏阿姨匆匆的背影,走到我跟前悄悄說。
“那是,誰要我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左研呢,”看姚景穆心情不錯的樣子,我的心情也漸漸舒展。小小的年紀就經歷了那些,虧了這個男人還能健康茁壯的成長,真是不容易了。
還沒等我春風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一件大事。
“慘了,我說一直有什麼事情的呢,我那個屋子的鎖還沒有修。”我急急忙忙拿出手機撥房東的電話。
“…..”姚景穆想和我說什麼,正好電話接通了,所以我趕緊用手勢打斷他的話,我得集中精力和房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他承擔一點我遭到入室行竊導致的損失,沒空分神。
“什麼?……退租了?什麼時候?……哦,謝謝,再見。”
我一臉詫異的掛了電話,姚景穆已經坐在身邊的椅子上,幽幽的開口:
“那個地方無論是環境還是安全設施,都不適合再住下去了,所以我幫你退了。”
還沒有等我有時間表達我的情緒和感受,他掏出一把鑰匙丟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所有的行李已經幫你搬到天和花園小區B座1602室,這是鑰匙。”
那把明晃晃的鑰匙在陽光最後一絲頹敗的光線下折射出橘紅色的光芒。
這一簇光芒閃痛了我的眼睛,不提防地刺進了我的心裡。
“天和花園離你上班的地方近,而且物業設施齊備,比起你以前那個老舊的小區要強得多了。”
我接過那串鑰匙,“天和花園那種高檔小區,不是我這種被資本家壓榨的底層上班族可以負擔的起的,還是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相適應社會才能和諧啊,我會再和原房東聯繫續租,一切搞定之後會把鑰匙還給你。”
我知道自己一段話很煞風景,而且有嚴重亂用經濟學原理的嫌疑,但是莫名覺得不經過我同意就擅自要開始安排我的生活,這樣的大包大攬,未免過於忽視我的人權。
“?”
姚景穆微仰着頭看着我,眉頭蹙起。 “爲什麼?”
“沒什麼,只是習慣了我的生活我做主。”
“不過是幫你換了個房子,不至於定上這樣上綱上線爲越俎代庖的大罪吧?”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
“你這樣矯情的樣子很不可愛。”姚景穆的嘴角仍然帶着一個笑容,但是臉色明顯一沉。
“是啊,我也知道對於這種恩賜,回報以小鳥依人的嬌嗔是最佳禮儀,但是很抱歉,我做不到。”
“我對你的好,不是要你什麼回報,但是你也沒有必要擺出這樣一個矯情的鐵骨錚錚模樣吧。”
矯情?聽到這個詞我不禁有些火大。
我的確夠矯情,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紙上談兵地看了那麼多場天雷勾動地火的戀愛,第一次愛情實戰就遇到姚景穆這樣可以直接拉過去當言情男主的角色,我的反應竟然是葉公好龍一般的退縮,真是矯情到家了。
可是或許我潛意識裡就定位好了自己女羣衆演員的角色,找個平凡而不平庸的男人,細水長流的平平淡淡過一生。日子偶爾有鮮活跳躍的光芒點綴就已經足夠我雀躍了,至於這樣華麗麗的時刻活在追光燈下一般的女一號,可能不僅不能成就我,反而是我萬劫不復的魔障。
想到這裡我不免遷怒姚景穆,好好禍害你的女一號去好了,爲什麼拉我一不相干的路人來墊背啊?
“左研,我只是關心你。”
我承認,姚景穆的這句話很讓人溫暖。
但是既然都被說成是矯情了,我也不介意今天繼續把這齣戲演足了。於是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謝謝,我還以爲是對我昨夜侍寢的打發和賞賜。”
姚景穆的眸子一下子冰冷,連周圍的空氣也彷彿一瞬間凝結成霜的感覺。
我終於將姚景穆的怒氣成功點燃。
看到他突然站起身來,我以爲他要揚手甩我巴掌,但是仍然不屈不饒的梗着脖子矗立在他面前,對抗他強大的氣場。
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殺氣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最終大力的掀翻手邊的茶几,踢飛腳邊的椅子和凳子,獨自衝進屋裡把我晾在院子裡。
我本來是做好了準備想和他大吵個幾百回合的,沒想到他的反應竟然如此的激烈,我反而是愣在原地有些懵了。
明明是他擅自安排和決定了一切,根本絲毫尊重我的意思,而且一副高高在上的德性把鑰匙丟給我,那種嗟來之食的態度,誰受得了那種乞食般的感受啊?
現在弄的好像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刺激似的,襯托的我剛纔是多麼一番無理取鬧的無聊舉動啊?
有種他就出來和我繼續吵啊?衝進屋裡算什麼啊?學千金小姐一哭二鬧三上吊啊?
還有一種可能,他不會是進屋去找個順手的兇器,把我拍死在這裡當場滅了我吧?
話說回來,即使我在這裡出了個洗臉死之類的被意外,也是我無故言語挑釁在先啊,首先就理虧了幾分。再說這裡畢竟是他姚景穆的地盤,對於我簡直是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安全着想,我還是趕緊地離開這個準案發現場。
主意一定,我就躡手躡腳往院門外走去,三十六計走爲上計。今天人品爆發,隨身財物都揣在大衣的兜兜裡面呢,咱玩出走不差錢。
眼看跨過眼前那道鐵門就成功在即了,我得意的陰笑,得意的陰笑。
突然笑容僵在臉上,因爲眼前出現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啊~~~~~”
這一聲尖叫把眼前這個可憐的大東西也嚇着了,從它覆在額前的長毛的縫隙中看見他驚恐的兩隻小眼睛都瞪成了兩粒小黃豆般了。
同時被這聲尖叫引來的還有夏阿姨。
“這是耳朵,他是隻古牧,很乖的,你不用害怕。”
我在某油漆廣告裡看到過這種狗,當時還覺得這種有着大象腿的狗看起來很是淳樸敦厚,沒想到近距離接觸還是不可避免的引發了我的恐狗症。
“小少爺和我說了你怕狗,我特意把它拴在門口就是怕他亂跑,沒想到還是嚇到你了。”
“剛纔我是冷不丁看到他,其實這種不兇的狗我不是很怕的。”姚景穆竟然有那麼細心的安排和考慮,我的心理突然泛起一絲愧疚,剛纔自己是不是太過激和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