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 ANTI爆發
悲涼,一陣悲涼。
顧七月站在原地,內心的悲涼卻無法遏制地蔓延了開來。她以爲自己依靠着實力證明了自己,她以爲自己依靠着真材實料站在了這片舞臺上,她以爲自己依靠着一顆火熱的赤子之心實現了夢想,但原來在這些偶像的粉絲眼中,卻是如此一文不名,十年的努力,十年的堅持,十年的奮鬥……她們就這樣如此輕描淡寫地抹殺了。
更爲可悲的是,她是女人,在韓國備受歧視的女人,男人的一小步,她必須付出成倍的努力才能追趕,今晚作爲一名女歌手站在舞臺上,這是屬於她的自豪,更是屬於她的驕傲。但現在,眼前這羣女人卻來否定自己的努力,只是因爲她戰勝了她們的哥哥贏得了獎盃,就連女人都在爲難女人,有怎麼能夠奢望男人給予女人足夠的重視呢?
那漫天漫地的悲涼和可笑,猶如漆黑一片的夜幕一般,無處不在地洶涌而來,視線所及之處似乎全部都陷入了黑暗,只剩下出口處這一盞燈光在苦苦支撐着,滾滾夜色緩慢而兇猛的吞噬着奶黃色的光圈,包圍圈在不斷縮小着,那瑟瑟發抖的光暈彷佛正在達到自己的極限,隨時都可能支撐不住而徹底崩潰,漫無天際的夜幕就可以輕易地將她完全吞沒,就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沉重的壓力狠狠地砸在了顧七月的肩膀上,孤立無援的慘淡幾乎就要壓垮她的肩膀,痛苦和絕望讓她不堪重負。她累了,真的累了,原本以爲今晚是過去十年的終點,但現在卻發現,衝刺終點的時候,所有人蜂擁而至,告訴她,她的成績無效,那種無力和茫然毫無阻擋地集中了靈魂,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就連一點反應都做不出來。
可是顧七月知道,她不能垮掉,她不能被擊倒,因爲這樣眼前這些ANTI就得逞了,她們的計劃就成功了。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這一切都是她應得的,她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今天,回頭望去,至今都可以看到那一路上佔滿的淚水、汗水和血水,遍體鱗傷地翻山越嶺,終於來到了現在的位置,她可以挺起胸膛,毫無愧疚地宣告,“這是我應得的!沒有人比我更加值得今晚的嘉獎!”
於是,顧七月咬緊了牙關,挺直了脊樑,將自己重新武裝了起來,披上刀槍不入的盔甲,倔強而傲慢地擡起了下巴,輕蔑而鄙夷地看向了眼前那羣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洪水猛獸,努力不讓自己的脆弱被看穿。
“做作!”
一個尖銳的嘲諷聲響了起來,打破了濃厚夜色之中的沉默,然後所有人都開始騷動起來,緊接着就又雞蛋砸了過來,一個接着一個。
剛開始幾個都偏離了軌道,終於有一個雞蛋砸到了顧七月的腳下,可是不等顧七月反應過來,越來越密集的雞蛋就有三、四個都紛紛砸在了她的身上,粘稠而骯髒的蛋白在薄荷藍的裙襬上開花,醜陋得令人作嘔。
那一記記脆響卻猶如刀砍斧鑿一般,狠狠地砸在了顧七月的身上,鮮血淋漓,痛入骨髓。可是顧七月卻咬緊了牙關,一動不動,只是坦然地站在原地,面對着眼前的侮辱,那沉默的姿態卻猶如無聲的抗議,聲勢浩大地進行了還擊。
李夕夏看着眼前這一幕,完全措手不及,整個人都徹底傻在了原地,腦海裡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但卻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站在不遠處的南寶拉完全呆若木雞,張大嘴巴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慌張地四周尋找着,希望可以找到呼救的對象,可是她卻失望了,黑暗,四周只有一片黑暗,彷佛牢籠一般的黑暗,無論從哪個方向都無法逃脫。
“啪”,一顆雞蛋直接砸在了顧七月的腦袋上,粘稠的蛋黃滲透了髮絲,無比緩慢地滑落了下來,順着眉毛、眼睛、臉頰,然後停在了鼻翼旁邊。
如此的顧七月看起來無比狼狽,就像是剛剛從垃圾堆裡鑽出來一般,可是卻沒有人能夠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來,她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毫無畏懼地迎接着這一切,不要說落荒而逃或者嚎啕大哭了,就連肩膀都沒有一絲一毫地軟弱,堅強而鎮定地面對所有人,那飄逸的長裙在夜風之中更加肆意地張揚了起來,彷佛漫天漫地都是那清澈的薄荷藍,恢弘而悲壯。
昏暗的燈光之中,那閃爍着堅毅光芒的眼神居然讓人無法直視,擡起的右手不由自主就停在了半空中,最後訕訕然地放了下來。沒有人感覺到快感,也沒有人感覺到幸福,更沒有人感覺到理所當然,恰恰相反,一股無法形容的恥辱從腳底躥升上來,令人猝不及防,然後剎那間就將自己吞噬。
有人低下了腦袋,迴避了視線,彷佛在顧七月的直視之下無所遁形,甚至不敢正視那倔強而堅強的眼神,只能狼狽不堪地倉皇逃避。
一時間,居然所有人都停手了,似乎大家都因爲這樣的意外而找回了良知,現場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之中,那令人窒息的安靜緩緩蔓延開來,讓每一個人都停止了動作,內心的驚濤駭浪之下卻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收場。
“這就是全部了嗎?”顧七月那鏗鏘有力的聲音打破了現場的沉默,剎那間讓所有人都再次擡起頭來,“縮頭烏龜,你們只不過是一羣縮頭烏龜!你們纔是真正的懦夫,不願意承認失敗,還是不敢承認你們的Bigbang哥哥們,僅僅只是一羣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娘娘腔!這就是全部了嗎?朝我扔幾個新鮮雞蛋,然後發聲抗議?你們希望我如何應對,抱着頭躲在牆角痛哭,還是雙膝跪地苦苦求饒,亦或者是把獎盃還給你們的Bigbang哥哥!”
顧七月那飽含憤怒的聲音在夜空之中不斷迴盪着,一聲接着一聲的質問只是得到了一片沉默,沒有任何聲音敢於迴應。
李夕夏擡手捂住了嘴巴,淚水卻猶如決堤洪水一般,根本停止不下來,“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有人這樣對待七月姐?爲什麼七月姐的努力卻換來這樣的結果?爲什麼?爲什麼?”她渾身的肌肉都開始顫抖起來,因爲傷心,更因爲憤怒。
“啪”,居然又有人扔了一枚雞蛋出來,準確地砸到了顧七月的肚子上,“虛僞!不過是陪男人睡覺的……”可是這句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直接被掐斷了,只聽得到一聲悶哼,“呃。”然後就傳來了一聲悶響,似乎像是一個包袱被砸到地上一般。
顧七月順着聲音看了過去,黑暗之中一陣騷動,人羣似乎都因爲太過驚嚇而發出了低低的躁動聲,緊接着,她就看到了李然,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的李然,穿透黑暗,緩緩走來。
莫名地,顧七月就感到了一陣委屈,眼眶裡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但她卻立刻擡起手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她不允許自己軟弱,更不允許自己哭泣,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李然,死死地盯着李然。
李然看着眼前的顧七月,那雙漆黑的眼眸安靜地看着自己,猶如星空之中閃耀的北極星,但他的心臟卻彷佛被狠狠揪了一下,鑽心刺骨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看到了那雙眼睛深處的傷口,她被傷害了,她被狠狠傷害了,又一次地。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李然的腳步在顧七月面前停了下來,他細細地打量着顧七月,那種窒息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他想要說點什麼,卻說不出口,他想要做點什麼,卻不知所措,只能像個傻瓜一樣站在原地。
猛地,李然就將顧七月一把擁入懷中,狠狠地。
顧七月只感覺一陣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轉眼之間就將她包圍,隔着衣服,她可以感受到那淡淡的溫暖,令人貪戀的溫暖,她想要卸下所有僞裝,躲在這個港灣之下好好休息。但她知道,她不能,她也不想,因爲她不能放任自己軟弱下去。
於是,顧七月開始掙扎,但李然卻根本不給她機會,牢牢地、用力地抱着她,彷佛用盡了全身的力量。
“放開我。”顧七月咬着牙齒說到,但李然無動於衷,“放開我!”顧七月一字一頓地說到,但李然還是沒有鬆開,於是顧七月張嘴就咬住了李然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李然依舊沒有任何動作。這讓顧七月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用力,彷佛要把內心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宣泄出來一般,用盡全力死死地咬着。李然就這樣緊緊地抱着顧七月,用力地摟着她,細細地感受着手臂傳來的疼痛,心臟開始一下接着一下地抽痛着。
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陌生情感,讓李然有些慌亂,卻更讓他留戀。
最後,還是顧七月鬆開了牙齒,她知道這不是李然的錯,她不應該發泄到李然身上,可是她也不允許自己軟弱。於是,顧七月壓低聲音說到,“李經紀人,鬆開,我沒事了,我不會讓這些ANTI擊倒的。聽見了嗎?讓我堂堂正正地面對她們!”
李然猶豫了片刻,雙手終於稍微鬆了鬆,然後低頭看着顧七月那雙堅毅的眼睛,四目交接,他感受到了那不容拒絕的堅定,最後,終究還是放開了顧七月。
呼,一陣寒風鑽進了兩個人之間,溫暖瞬間消失,兩個人都不由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