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見楚楚向楚天招呼,黛眉微皺,卻也沒說什麼,楚天連走過去,叫道:“姐姐。”
他目光含着內疚凝在楚楚臉上。
內疚是因爲誒他覺得,如果他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就不會讓楚楚在他面前受傷了。
楚楚深深凝視楚天,似要把他的模樣記在心裡,輕聲說道:“姐姐不在的時候,要照顧好自己啊,修煉雖然要緊,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沒事多改善生活…”
臨離別時,楚天眼睛有些溼潤,一面聽,一面點頭。
點着頭,點着頭,眼中便有一滴滴豆大的淚珠加快滴落下來。
非但是因爲不捨,還有位懊惱,懊惱自己實力太弱,保護不了對方,只能與姐姐分開。
楚楚彷彿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卻也沒哭,只是探出玉手,微笑着幫他擦去眼淚。
剩下的千萬句囑託,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只是想起一事,對楚天說:“小天,雲伯需要的玄龜仙涎,我已經讓娘幫我備好,派出族人送到雲伯手裡了,不用用辛苦攢來的學點換取了。”
“學點有更應該花費的地方,迅速的強大自己吧。我可是很期待,和伯母相逢的那一天。”
她口中的伯母,自然是楚雲分離多年的妻子,楚天的孃親菲菲了。
“再過半年,雲伯的傳訊應該就會抵達,我本想到時候給你一個驚喜的,真可惜…現在不說,我怕你攢着學點不敢用。”
“不用太感謝我哦,這是姐姐應該做的。”楚楚見楚天本已被擦乾的眼睛,又開始溼潤了起來,便是眨巴了下杏眼,活躍氣氛般說道。
楚天擡手胡亂擦了臉,深深凝視着楚楚,卻將這恩情銘記心底。
楚楚也深深凝視着楚天。
當在靈城中,陪伴着楚天跑遍了大街小巷,眼見楚天一家家的闖入店鋪去找藥材時急切的樣子,沒有消息失落的樣子,以及那家藥鋪老闆告知他們,學院藏寶閣內有玄龜仙涎的存活時,楚天狂喜的樣子,都讓她感到淡淡的心疼。
而在藏寶閣第五層,終於如願以償見到架子上的幾瓶玄龜仙涎後,楚天呼吸粗重,盯着仙涎的目光卻是冰涼的如同被當頭澆下一盆涼水似的。
但見到這一幕,楚楚卻沒有心疼,而是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略帶俏皮的淺笑來。
因爲她知道,乾神族已是在最短時間內弄來了玄龜仙涎,並且族內的使者帶着此藥,已經奔赴在去往楚家的路途中了。
兩人陷入沉默,下落的夕陽將紅光映照在他們年輕的臉上,微風徐來,拂動着他們的衣袂和長髮。
深深凝視,一時遺忘了世界,遺忘了外界。
“該走了。”雲瑤不知何時來到楚楚身邊,輕聲的說。
楚楚向雲瑤點頭,旋即對楚天說:“姐姐走後,不許難過哦,要開開心心的。我回族後,會努力修行,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擁有自保之力,到時候,我會再來找你的。”
說到這裡,話鋒一轉,杏眼眯成月牙形狀,對楚天微笑道:“不過,我更希望的是,你走在我的前面,這樣,你就能保護我,我就可以提前找你了。”
“我很懶,能用九成的力,是絕對不會用十成的,希望你能讓我…省點力氣吧。”
楚天雖然傷感,卻也被她逗樂了,說:“我會努力的。”
“這纔像我認識的楚天嘛。”楚楚笑得很燦爛。
聽了兩人的對話,雲瑤啞然失笑。
就算楚天來自那一族,但失去族內的培養,又如何能比得上被她和丈夫灌注心力,傾力培養的女兒。
這丫頭,真是想多了。
不過,這話只是想想罷了,聰慧如她,不可能將其付諸口頭,因爲她知道,說這樣的話,除了讓女兒不喜歡她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益處。
“要記得姐姐的話哦。再會了,小天。”該吩咐的事已吩咐完畢,楚楚向楚天一揮手,笑容融入夕陽的紅光之中,似乎要銘刻成永恆。
“再會了,姐姐。”楚天也是一揚手,學着楚楚的樣子,努力將嘴角上揚,笑成自信樂觀的模樣。
其實,他們怎能不傷心,又如何不難過,只是將這些負面情緒深深藏到心底,留給對方的,只是最樂觀最自信的一面。
見諸事已了,雲瑤向楚天微微一笑,權作招呼,旋即向不遠處的帝媧揮了揮手,拉着楚楚的玉手,一步邁出,再出現時,已經在狩獵場之外一處偏僻之地。
正是雲瑤特意選定的無人處。
楚楚對此司空見慣,俏臉上倒是沒有任何的驚訝。
只是,這會子,她的嘴角終於維持不了上揚的弧度,杏眼溼潤,雖然竭力忍耐,卻也是香肩聳動,珠淚撲簌簌的落下來。
雲瑤見了也心疼,但她不可能改變主意,否則纔是真的置女兒的安危於不顧。
偷襲者雖然離開了,但說不定會再回來呢,雖然機率不高,但作爲楚楚的孃親,她不可能去冒這種風險。
雲瑤擡起衣袖,幫楚楚擦眼淚。
楚楚喊了一聲娘,撲倒她懷裡大哭起來。
她是真的,不想離開靈武學院啊。
畢竟,她和楚天約好了,要在這裡相依相伴,共同成長。
這纔剛開始,她怎能違約回族呢?
雲瑤抱着楚楚,也是流淚,勸慰許久,終於,母女的情緒都是平穩了下來。
隨即,她拉着楚楚的玉手不鬆開,明眸微微閉上,沉靜心神,嘗試者着應留在她族內的那道氣息。
乾神族每個達到域主境以上的嫡系族人,都會提前在族內留下一道自己的氣息,通過這道氣息能夠進行空間轉移。
空間轉移原本是法相境強者才能具備的手段,但藉助神族所在的洞天之力,一般族人在域主境就能從外面單向傳回族內。
不過,距離越遠,消耗就越大。
此處距乾神洞天十分遙遠,一般族人的實力不足以維持消耗。
但云瑤實力不俗,雖然不如丈夫乾人龍,但也算族內四大脈之一雲脈中的佼佼者,倒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會對自身造成一些損耗。
雲瑤日常的座駕是那個紅葉飛舟,飛遁之速也是十分迅疾,但女兒受傷,她心急如焚,一刻也不願浪費,寧願付出消耗,也要傳回族內。
很快,她就感應到了洞天所在,一念動處,一道水晶光華當頭落下,將她和楚楚包裹在內。
光華散去時,雲瑤楚楚母女便是消失在原地。
他們已是離開東聖域,前往不止千萬裡之遙的神秘的乾神洞天去了。
再相見時,不知是何年何月,又是何日何時?
…
目送楚楚離開,縱然已經離去很久,楚天依舊維持着嘴角上揚的樣子,自信樂觀的笑容維持了許久。
不時有來來往往的人從他身邊路過,除了負責這片地帶的高手和學員的長老外,還有路過的學員。
剛纔影子出現襲擊楚楚的時候,一步邁出,附近千丈方圓的範圍崩陷,地表崩裂,林木倒下,附近歷練,原本不打算今日返回的學員也改變了主意,快速輕點了收穫,急匆匆的從這裡路過,返還學院。
行色匆匆,頗爲狼狽,竟然和逃荒的難民略有幾分神似。
路過時,難免就看到了呆呆立在原地,竭力維持笑容的楚天。
楚天的知名度自然遠比不上楚楚,過往的老生大多數不認識他。
“這小子在看什麼,那邊什麼也沒有啊?”
“誰知道,看他笑得,一臉淫賤。”
“分明是傻笑,瞧他那傻樣,就跟二傻子似的。”
“我本以爲,能入靈武院,多是天驕俊傑,不想也有這等傻貨,在下真是羞與其爲伍。”
“你們太過分了,怎能這麼說人家?”這是同情心氾濫的女學員的聲音。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有道理,靈武院縱然是修武聖地,好幾萬人,出這麼一個傻鳥也不例外。”
可是,楚天彷彿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他身邊人來人往,喧鬧噪雜。
而他卻如同泥雕木塑,始終維持着樂觀的笑容。
就好像是沉浸在別離的傷痛中。
遺忘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