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之下,兩位念宗強者正在激烈的對峙。
穆大師身上有精神波動猶如風暴一般爆發而出,身邊一條條表面附有幽藍冰霜的藤蔓凝聚形成,其中的每一條藤蔓,都能輕易將一名普通的化罡境纏繞致死,裡面蘊含着遠超普通人想象的堅韌。
他暴怒之下,清癯的面貌再也不見往日的從容,所充斥着的,唯有戰天鬥地的鬥志,十分令人驚懼,雪白的鬚髮隨着由精神波動產生的氣浪不住的飄拂,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肅殺之意。
而石大師鬚髮皆張,銅鈴般的老眼怒睜,棱角分明的面容透露出一股冷酷的味道,彷彿九天雷神降臨世間一般,渾身上下同樣釋放着風暴般的精神波動。
更加可怕的是他身前的寵物,那隻足足有十數米高的暴猿,這隻妖獸的身高,已經超過了三四層高的酒樓,通體漆黑,宛如玄墨,根根毛髮如刺,深陷雙目似炬,兩道猶如實質的目光瞪視着穆大師。
這類戰寵和主人心心相印,能夠收到石大師的怒火是衝着穆大師而發,因此自是同仇敵愾。
若非對手是穆大師這樣的強者,而是一名普通的化罡境武者,單單是這猶如火炬般的注視,都能使其喪失鬥志,魂飛魄散,內心再難興起絲毫的抗衡念頭。
穆大師瞥了一眼附近猶如陷入琥珀之中的衆人,大多數人皆是臉色發白,渾身戰慄,抖若篩糠,他畢竟是一方協會的會長,縱然是在盛怒之下,依然存留了顧全大局的心思。
他略作沉吟,對石大師說道:“石老頭,有本事的跟我到城外一決勝負,免得嚇壞了小輩。”
石大師冷笑着點頭。
兩人皆是將精神波動蔓延全身,身軀緩緩浮起,眼看就要破空飛去,這時楚天的聲音忽然響起:“兩位前輩…且慢,楚天有一言相勸。”
他說話無比的艱難,但由於兩人打算去場外,對場內的壓制放鬆了不少,楚天終於還是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兩位暴怒的老人聞言連忙壓制情緒,並將外散出去的精神波動盡數收回,穆大師微微點頭,石大師臉上足以讓一代豪強心驚膽戰的暴怒收斂,露出那招牌般的慈祥來,更是對楚天溫言道:“小友請講。”
楚天斟酌了下詞句,向懸浮在空中的兩位風貌迥異的老者深深一揖到地,臉上露出感激之色,說道:“楚天何得何能,竟能得到兩位前輩同時看重,賞識之恩,此生此世,時刻銘記在心,不敢有忘。”
聞言,穆大師和石大師均是點頭,臉上神色也好看了不少,心中怒火也削減了不少。
不管怎樣,楚天如此明事理,還是讓他們頗爲欣慰的,伯樂相馬,最怕的就是這馬不識趣,用蹄子反踢伯樂一腳,這是最讓人掃興的事。
“不過,關於拜師的選擇,楚天心裡已有自己的主意。”聽楚天這般說,兩位大師皆是心血潮涌,心臟按捺不住砰砰亂跳起來,竟和學生等待試卷成績揭曉一般心情,緊張之餘有着一絲絲難以按捺的亢奮。
穆大師和石大師均豎起耳朵,露出洗耳恭聽般的表情,乖巧如鄰家小妹,溫順似應考學生。
“楚天自從小的時候,就對能施展強大術法的念師充滿了嚮往之情,傳說有強者施展神術,召喚火雨如流星,毀滅一方城池,也有強者催動仙法,凝聚寒冰似冰川,凍結一座要塞…”楚天面露神往,侃侃而談。
這些話倒是絕無半分虛假,在年幼的時候,他思念孃親,當楚雲對菲菲下落避而不言時,他沒去責怪楚雲,只是心中立下誓言,一定要成爲絕代強者。
因爲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強者飛天遁地,無所不能,想要找到失散孃親的下落,想來也不應是件難事。
於是,他在做些小孩能做的日常鍛鍊之餘,時常讀一些人物傳記和神話傳說,因此他的這份神往沒有半分虛假,在任何人面前都站得住腳,只是,他嚮往的是各個職業的強者,而非僅限於念師。
自然,爲了勸退石大師,他只說神往強大念師,這倒也無傷大雅。
然而,楚天的話尚未說完,機智的石大師已經心生不妙,趕快落回地面上,連聲勸解道:“你這孩子,未免太過執着了點兒,那編撰傳記的人,不過懂得點皮毛就拿出來賣弄了,其他人也不過人云亦云,口耳相傳罷了。我來告訴你,這片天地間,最強大的職業就是馭獸師…”
“傳說中有強者能駕馭禁忌級的神獸,就連聖者都是退避三舍,這可比毀滅城池、堡壘什麼的強太多了。”
…
石大師說完,感覺口乾舌燥,卻是自信的望着楚天,目光中充滿了期待之意,他已將馭獸師的諸多強大之處盡是訴說完畢,這小子纔多大年紀,能有多深道行,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難道還能不動心不成。
穆大師自也隨着石大師的落地而落地,此時也是緊張的望着楚天,他聽聞石大師把馭獸一道都吹上天,當然會擔心楚天會動心。
雖說他手裡有塊千年星鐵精,是楚天修煉武學的所需之物,但以石大師的身價,也不難拿出更讓楚天心動的東西,就算他有星鐵精,收徒的事也變得玄了。
因此,他也是緊張的望着楚天稚嫩的面孔,心臟砰砰亂跳宛如煥發了第二春一般,裡面充斥着無比的鮮血和活力,目光閃爍,心念電轉,在考慮着種種可能性,以及楚天改變主意時,又通過何種手段重新將其勸回。
兩位老人心情都有些緊張,心臟砰砰亂跳,在周圍一片寂靜的環境中彷彿聲聲都能使自己聽得分外清晰,直傳入耳一般。
周圍的環境一片寂靜,雖然已有不少人到場,但衆人也均是凝神屏息,將一道道目光凝住在楚天的嘴脣上面,其中吐出的話語,就能決定兩位大人此次搶人的成敗和得失。
這麼多人看着,楚天也有些緊張,不過他出來這麼長時間,也經歷了冰玄塔塔鬥、玄源晶之爭這樣的大場面,心理素質比起剛來冰仙城時,不知要強上多少倍,因此雖然緊張,他還是很快就將情緒穩定了下來。
楚天衝石大師歉然一笑說道:“前輩所言雖善,無奈楚天之心早有所屬,幼年時已經深深陷入術法之道難以自拔,楚天曾聽人說起,吾輩修行,不管到了何種地步,也不能忘卻初心。
“楚天也不願改變原本的想法,還請前輩理解楚天,不要阻止楚天拜穆老爲師,以便實現兒時的夢想。”
楚天振振有辭的說,堪稱擲地有聲,心裡則是在默默的流淚,如果不是他身上沒有石大師看重的那種馭獸天賦,他說什麼都要跟對方學習啊,竟然連令聖者忌憚的禁忌級神獸都能收服,馭獸一道當真是太令人神往了。
“你這孩子,咋就是不開竅呢。”石大師急的直跳腳,堂堂念宗級別強者的他,在急切收徒心情的迫使下,再也沒有表現出平常的低調和淡定,通紅着眼睛,直如一名盯着篩子渴望勝利的賭徒一般。
“哈哈,石老頭,聽到了沒,人家說願意跟老夫學習了,你還死皮賴臉賴在這裡做什麼,難道還讓人家明着趕人嗎?”穆大師聽楚天說完,徹底放下心來,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勸說之語也無須派上用場,幸災樂禍的說道。
“你…”石大師臉色赤紅,身體顫抖,正欲發飆,無奈對方佔得住禮,更讓他沮喪的是,楚天心意已決,一頭直往南牆撞,九頭牛都拉不回,這纔是最根本的。
臉色數變後,石大師畢竟也是年老成精之輩,雖然心中失望至極,但還是對楚天露出善意的微笑,衝他點頭,便折身離去。
“師傅。”待走到周泰身前時,周泰上前,滿臉委屈,弱弱的喊道。
“唔。”石大師只淡淡的迴應了一個字,態度極其的敷衍,和對待楚天想比,可謂天上地下,周泰生無所戀般的望了楚天一眼,楚天連乾笑幾聲,露出一個表示同情的表情。
穆大師見石大師離開,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心裡暗罵道:“這個老東西總算是滾蛋了,他奶奶的真是好懸。”
不料石大師走到路口,驀然回首,目光在穆大師和楚天兩人之間略徘徊了一下,發飆時雷神般的面容,竟是露出分外妖嬈的微笑。
“楚天小友,你此次選擇老夫是支持的。不過你以往若是在穆老頭那裡受了委屈的話,老夫這裡的門時刻是爲你敞開的,你隨時都能投奔這邊。”
說完,石大師不再多言,復又扭回身子,瀟灑的一甩白髮,極爲利落的遠去,走位極其的飄逸,沒多久就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穆大師臉上如釋重負的笑容剎那間僵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