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夜晚,穆大師並沒有去觀看冰玄榜的刷新情況,而是在院落裡的一顆古樹下,坐在大椅上打算喝一杯香茗。
他掀開茶杯的蓋子,小心翼翼的將水蒸氣吹走,正打算喝茶時,只聽到有位經常往他這裡聽講的學徒飛奔而來,如利箭矢一般射到他的面前,站定後兀自氣喘吁吁,淚流滿面。
“王坤,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這等沉不住氣。”穆大師一見此人這樣子,便是皺起眉頭呵斥道,他一向最煩小輩們沉不住氣,怎麼說也是經過協會認證的念師,卻是這般火急火燎,成何體統,若是傳揚出去真是丟冰仙城的人。
這王坤的年紀正好是三十一歲,此次塔鬥關聯着玄陣源的爭奪,是以將年紀作了三十歲以內的限制,王坤年紀正好悲劇的超標一點點,剛好不夠資格參加,不過他倒是沒做弄虛作假之事,此次塔鬥就安心作一個看客。
王坤喘氣罷,臉上兀自帶着震驚之色,但當着穆大師的面,只得強行平復心情,對穆大師歉然一笑,旋即說道:“穆大人,您怎麼不去看榜?”
“出了什麼情況?”穆大師神色一動,端着茶杯的枯老手掌微微一顫。
“楚天他…他…”一說到楚天,王坤眼中難以抑制的露出驚訝之色,越着急越說不出來,竟是有點口吃。
穆大師連問道:“楚天怎麼了,快把話說清楚。”
王坤臉色憋得有些發青,卻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狠狠倒吸一口涼氣後,口齒才恢復正常,一字字的說道:“楚天他闖到第八層了,現在和韓師弟同處一層了。”
“什麼?”穆大師大吃一驚,話不多少,神魂微動間,劇烈的風旋已是佈滿全身,身形一閃,便是消失在院落裡。
風旋的品質比風靈術施展的要高明太多,想來是此術的升級版術法,只是不知升級了幾次,在這般共鳴術法之下,穆大師的身法也是迅疾之極,眨眼便奔出院外。
王坤見狀,連忙也將風捲佈滿全身,出了院子,向已奔出相當一段距離的穆大師遙遙追去,一面猛追,一面氣喘吁吁的喊:“大人,等等我。”
冰玄塔臺階下的石碑之前圍滿了人,聽到後方傳來動靜,一道蒼老的身影如風馳電掣而來,後方還跟着一道年輕的身影,待看清蒼老身影的面孔,衆人的臉上皆是露出心悅誠服之色,連忙中分而開,給那老者讓出一條道。
穆大師乃是這冰仙城念師會的會長大人,在這塊地盤上誰不欽服?
穆大師沿着人們分開的道迅速的來到石碑之前,一雙眸子凝視在石碑上,只見楚天那一欄的信息上果然寫着闖入第八層,即便他久經風霜,心性堅定無比,也是忍不住嗔目結舌,連蒼老的軀體都是微微顫抖起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我見到這個消息,都快被嚇死了,可穆大人他還那麼淡定,一路行來,速度那麼快,連手中的茶杯都是捧得穩穩當當,換做是我,又哪裡做得到。”
王坤心裡轉過念頭,突然微微蹙眉,面露疑惑神色,不解的想道:“只是,大人他來此看榜,手裡又何必捧着個茶杯呢?不嫌累嗎?”
穆大師正在吃驚,旁邊比他早到一點點的辰大師已是平復了心情,略作掃視,目光便是落在穆大師右手捧着的茶杯上,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輕聲喊道:“穆老哥,穆老哥…”
“嗯?”由於精神力專注於消化楚天的新情況上,辰大師連喊了好幾聲穆大師才醒悟過來,口中隨便應了一聲,臉上仍舊帶着些許的迷茫之色。
“穆老哥,就算你再怎麼愛品茶,也沒必要趕路手裡還端着茶杯吧?”辰大師眉毛一彎,臉露微笑,揶揄的說道。
她雖然年紀老邁,年輕時的容顏已是不在,但不知怎的,就是這麼揶揄的一笑,整個人都是年輕了數十歲,彷彿一笑之間,年輕時的風情有幾分重新回到她的身上一樣。
“啊?”穆大師聞言,突然回過神來,目光往下移動,果然如對方所言見到自己手中的茶杯,就算他久經磨礪,臉皮早已厚如城牆,也是臊的老臉發紅,脖子上青筋根根浮現。
剛纔聽到楚天闖入第八層,由於過於吃驚,他離開時竟是忘記將手中杯子擱在面前的石桌上,倒是直接捧了過來。
也就是他趕路時術法施展的出神入化,步履雖快,卻也穩健無比,在舉足狂奔之下,杯中滿滿的水都沒有濺出半點,若是換做一般人,非濺得一手水,弄得狼狽萬分不可。
當然,他畢竟是年老成精的人物,失態只出現了很短的時間,不過數息之間,便是平復了下來,在辰大師揶揄的目光中,把手中的杯子放到脣邊,一揚脖子將杯中香茗一口飲下。
恩,茶水的溫度依舊保持得很好。
隨即,杯子在他手中消失,被收回到手指戴着的容戒中了,將此節不着痕跡的掩飾過去。
辰大師和他相交甚篤,對此自然是瞭然於心,卻並不揭穿他,只是心裡竊笑罷了。
穆大師開口轉移話題,擡手一捋鬍子,故作淡定的說道:“這個小楚天,還真是不錯呢,年紀輕輕就能闖入冰玄塔,不錯不錯。”
辰大師目光微動,這般年紀能闖入第八層,而且還是難度遞增的第八層,這豈止是不錯,簡直就能用變態來形容了。
不過她看到穆大師故作淡定的樣子,又起了捉弄對方的心思,也是瞥了眼石碑上楚天的名字,目露激賞神色,故意說道:“這楚天真是個好苗子,既有這般能耐,想來在精神修行領域修行哪一門都是前途無量,不如我找個機會,讓他跟我學傀儡一道得了。”
“這怎麼可以?”穆大師臉色漲紅,口中忍不住叫出聲來。
“爲什麼不可以呢?”辰大師微笑道。
“人家本來學術法學得好好的,他都十四了,若是改修傀儡一道,定會耗費巨大的心神和精力,咱們不能這樣埋沒人才。”穆大師眼珠一轉,義正言辭的說道。
“才十四而已,只是修行之路的初始,又能修行什麼了不得的術法了,改修傀儡術正是時候。”辰大師眼中露出狐狸般的狡黠。
這份狡黠使她露出馬腳。
穆大師認知中,當她露出這種神色的時候,一般都是捉弄人的時候,此次想必也不例外,因此他反倒不着急了,老神在在的道:“行啊,我也正有此意,到時咱們公平競爭,看他會選誰。”
心裡卻是想着,反正楚天需要的千年星鐵精在他的手上,辰大師並沒有,不怕楚天不選他。
“既然老哥也有此意,那我就不好跟你爭了,玄陣源爭奪開始之前,石老哥一定會回來,到時他若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會不會和你爭就不好說了。”辰大師說道。
“不會吧。”穆大師想起辰大師,旋即發起愁來,因爲他突然想起楚天身邊也有一隻妖獸了,雖然不是時時刻刻陪在身邊,想來在御獸一道也有研究。
“這楚天,又會術法,武道修爲也不弱,怎麼還會御獸,會得真夠雜的,石老頭會搶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此子怎麼就會馭獸呢?”一想起石大師,穆大師就感到頭大,不由得愁眉苦臉。
楚天闖入第八層的消息,其他人也是看到了,漫說普通人,即便是陶槐、柳魁等大念師強者,也是心中凜然。
楚天之名更是徹徹底底的在冰仙城傳播開來,能與大名鼎鼎的韓君笑同處一層,這個消息極具煽動力,迅速的闖入城池內的大街小巷、客棧酒館。
之後幾天,城裡有許多人在冰玄榜刷新時,專程進入協會看楚天是否能夠堅持。
塔鬥進展期間,協會關門的時間很晚,允許城內普通人進來看榜。
一些人經過打聽,知道這楚天年僅十四,便是闖入第八層,自然有部分人酸溜溜的認爲這必不能持久,因此每天都來看榜,想親眼見到楚天所在的層數下滑,以證明他們的預測。
可是,有心看楚天失敗的人均是失望了,過了一天又一天,楚天穩居第二,僅在韓君笑之下,身處的塔層也始終是第八層。
榜單的情況再也沒有大變,時間終於來到塔斗的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