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起牀洗漱罷,走出亭子,在剛恢復原狀的石蒲團上盤膝坐下,運轉周身元力,在黑色珠簾般的雨天裡修煉,壓制修爲強化身體,逐漸提高晉升蘊氣境的成功率。
直修煉到夜晚山洪來臨之時,離開蒲團回到亭中,鞏固收穫錘鍊神魂後,於廊椅上趁着外面渺遠的聲響入睡。
第七日下午,楚天照舊盤坐蒲團上修煉,雙眼合攏,手結法印,體表元力流轉,凌厲程度遠勝先前,頗爲密集的黑雨如線垂下,在護身元力上打出無數缺口,然而,缺口尚未來得及撕開,就被迅速修補完整。
具體來說,修補速度數倍於破壞速度,顯得遊刃有餘,以此可見,雖然依舊是練體境修爲,但元力運轉效率大幅提升。
正常情況下,達到練體境極限後,若是做出凝聚元力的舉動,就很難保證不衝擊蘊氣境,一旦以失敗收場,下場當會悽慘無比,絕大多數人只能緩慢強化身體,長年累月,根基逐漸鞏固後,再嘗試做出突破。
當丹田中飽和時,繼續提升元力,卻沒有不經控制魯莽突破修爲的隱患,從而做到完全把握,正是此間黑雨的另一樁好處。
靜修中,楚天身軀一震,突然睜開眼睛,銀瞳中鋒芒掠過,似是驅散了周遭灰濛濛的霧靄,察覺到體內變化,稚嫩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
這段時間每日堅持不懈淬鍊身體,修爲雖然沒有變化,根基卻是紮實了許多,敏銳直覺告訴他,突破蘊氣境時機已到,無須再做拖延。
武道修煉的初次跨階突破,令這片天地間萬千英豪束手,可在如今楚天眼裡,卻是沒有絲毫的難度,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如是而已。
楚天長身而起,離開蒲團,縱起身子,在空中劃過道弧線,飛鳥投林般準確落在石亭檐下,收斂元力,沿着臺階回到亭中,於廊椅上坐下,穩定呼吸,調整狀態,打算在亭中晉升蘊氣境。
此時此刻,體內元力已完全達到突破的要求,沒必要冒着風險在外面升級,石亭材質特殊,連夜間洪流都可硬抗,自然不用當心有損壞。
盤坐廊椅上面,楚天微微仰頭,深吸了口略顯清冷的空氣,心神一動,放鬆了對修爲的壓制,周身氣息暴漲起來,所坐之處釋放着微弱的光芒,一波波緩解着力道。
宛如猛虎重回山林,狂龍折返江海,體內去除無形的枷鎖,經脈中元力瞬間亢奮起來,受到某種號令一般,沿着體內各處經脈,百川歸海般朝着丹田灌注過去。
感受到這種情況,丹田中的元力不滿意起來,彷彿自身領土遭人入侵,煮沸開水似的沸騰着,本能般地狠狠抗拒,頗是有些佔山爲王的意思。
“給我壓。”不待腹部劇痛撕裂開來,楚天感受到這股反抗,眸子裡快速掠過一抹厲色,手掌狠狠一握,五指骨骼如雷爆響,掌心發出響亮的氣爆聲,傾盡全力狠狠壓制。
丹田裡的元力,猶似欺軟怕硬的紙老虎,眼見楚天強硬,便是步步爲營,一點點退縮下來。楚天毫不放鬆,痛打落水狗,終於,這些元力逐漸放棄抵抗、繳械投降。
猶如是達到了某個極限,某一刻體內響起一聲悶響,丹田深處的一絲元力,竟然變成了濛濛的氣霧,色澤純白,觸感溼潤,竟與外面空氣中瀰漫着的灰色霧靄有些相似,顏色卻是大不相同。
一般來說,練體境武者,體內元力沒有顏色,唯有施展一些強悍武學,比如昔日楚歌施展“斷玉指”,楚天自己催動“陽剛勁”時,元力在手指臂膊凝聚到某種程度,纔會呈現白色,色澤越是純正,代表能發揮出的威力越強。
可是現在,無需施展任何武學,也不用加以催動,丹田中元氣的眼色,比之前傾盡全力施展武學還要純正許多倍。兩者之間的差距,縱然談不上雲泥之別,用成人和幼兒來比喻,想來也不爲過了。
“就是這個。”楚天眸子一亮,這種新生的氣霧,就是蘊氣境強者普遍能動用的元氣,算得上該境界的一個標誌。待丹田儲備的元力,盡數化作氣霧時,也就意味着他的修爲徹底地邁入這一境界。
當然,已經轉化的元力只是一丁點,比起總量無疑於九牛一毛,需要相當一段時間,方能皆數轉化完畢。
楚天倒是不着急,在石亭的保護下,即便夜間浩蕩的洪流都無法傷他絲毫,依然分出一縷心神在體外,感應周遭情況,哨探戒備,以防有人偷襲。
雖說此間黑雨破壞力十足,絕非等閒之輩能夠涉足,可自進入山谷開始,就從未見到林青此人出現,因此不能掉以輕心。
在這種地方,契約獸幫不上忙,此人元力修爲較弱,應當在此層難以支撐,不過,謹慎如楚天,自然不會抱着僥倖心理,拿自身小命去賭對方是否有此能力。他卻是不知,林青早就死於黃天虎之手,提防此人卻是多慮了。
楚天適當放緩了壓縮元力的速度,第一縷氣霧出現,象徵着好的開始,這種轉換不可逆轉,只要有了這個開始,其餘元力自會相繼效仿,逐漸轉換成元氣。所差異者,無非是時間長短罷了。
初始要以強硬手段震懾,令丹田元力退無可退,方會放棄抵抗進行壓縮,接下來,既然對方敗勢已成,就沒必要這般粗暴了,須施以溫和手段。取溫水燉煮青蛙,方是成功晉升最爲穩妥的路子。
本來自發動作、狠狠倒灌給予丹田壓迫的外部元力,在楚天的有意控制下,也是舒緩了下來,在經脈中宛如小溪汩汩流暢。每多凝聚一縷雲氣,丹田中騰出丁點空間,就將相應分量的元力放入,竟如收放水匣控制水位一般。
楚天眉心神魂震動,催動靈念離開泥丸宮,經脈以及丹田的動靜盡在掌握,因此才能做到如此精準的控制。換做未曾修煉精神的普通武者,這個步驟只能憑模糊的直覺,遠做不到萬事盡在掌握。
這點知識,正是他提前從族中藏書閣中翻閱書卷資料獲得,修爲既已到達飽和,此番突破自然是成竹在胸、有的放矢了。
楚天體內元力有條不紊地轉換,到夜幕四合時,丹田中儲備的元力,均已化作一小團氣霧,只佔據整個空間的一成多。
至此,他已算是徹底地踏入蘊氣境這個層次,不過,卻沒打算就此中止,渾身皮膚化作赤紅,血管中血液滾滾,來到與經脈的結點處,變成元力轉入經脈,沿着條條脈絡迅猛地倒灌丹田。
此時,丹田中空處大片地盤,怎麼都注不滿,也就沒必要壓制速度,一股腦地注入進去,丹田中氣霧迅速壯大着。
灰霧散去,黑雨消停,銀月普照大地,山洪翻滾着浪花,從深處傾瀉而下,路過楚天盤坐的石亭時,玄妙紋路在廊柱上凸浮攀爬,亭中出現灰色光罩,襲來的洪流不得已,只能繞道而過。
當震開第二次百丈巨浪時,一股強悍的氣息蔓延開來,充斥整個亭中,雄渾元氣沖天而起,升騰之間宛如純白的火焰。
元氣烈焰之中,楚天從靜修中回過神來,雙拳緩緩握攏,感受着體內快速奔流的強大元氣,臉上浮現出狂喜之色。
歷經七天之久,此次晉升計劃大功告成,丹田中氣霧含量依然達到兩成之多,而普通新晉這個階段的武者,只要有一成,就能凌駕衆人,可冠以天才稱號。
“第八層,我又來了。周姐姐,等着我,這就給你個驚喜。”楚天視線虛投向八層方向,脣角勾勒出一抹由衷的笑意,口中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