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巫詢問,玄麟一時陷入深深的糾結中。
爲什麼,爲什麼魔族和人類無法平安相處,爲什麼她非得要與待她不薄的靜姐姐爲敵?
她真的不想這樣。
但是,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她冥冥中似受到魔帝意志的約束。
不斷壯大魔族,使其凌駕於大陸各族之上,充當巫等天魔聖與父神的橋樑,這是自她降世以來便註定了的,不可推卸的使命。
“靜姐姐,不要怪我,楚天,你也不要怪我,我無法反抗父神的意志,這是我無法抗拒的宿命,沒有人能抗拒的了父神,沒有任何人可以,我也不行。”
雖然心中有過聖者,但玄麟最終選擇了服從心中魔帝的意志,向巫乖巧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沒什麼意見,巫大人,你需要我怎麼做,儘管吩咐下來便是,我會…會全力配合的。”
巫點頭,便將她的計劃向玄麟和盤托出,玄麟便知道了自己該做的事。
便是與父神溝通,在巫出手對付輪迴神族的同時,將其餘三神族徹底禁錮,使其無法出手支援。
他們魔族和大陸各族既能長期維持平衡,便是高端戰力大致與大陸各大陣營加起來大致相當。
屆時,至於妖族,其他種族聯合陣營,分別由另外三位天魔聖負責盯住,也應無法出手支援。
萬年以來,大陸勢力維持一種平衡。
父神出手困住人類三神族,這種平衡就被打破。
這段時間,足以讓巫大人完成她的計劃了。
玄麟微閉美目。
心無旁騖。
恍惚間,她的思緒彷彿離開了黑暗魔淵,本能的到了那座她尚未誕生時所在的,那片有着懵懂記憶的,熟悉而陌生的冥冥之地。
那片天地間,別無他屋,唯有兩道無比恐怖的氣息在交鋒。
宛如分疆而治的兩道氣息,猶如神龍一般在虛空中碰撞交錯,種種玄妙散發開來。
那般碰撞,固然浩瀚強大,卻又超乎想象的精妙絕倫。
彷彿兩位頂尖棋道高手的博弈,每一步都兇險無比,卻也暗藏着玄麟完全看不懂,看一眼都都暈眼花的玄妙。
像巫大人這樣的天魔聖固然強大,但玄麟深知,眼前這兩道氣息的對決,纔是這座大陸上最爲頂尖的對決。
左邊的氣息,浩瀚宏大之中,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彷彿至高無上的天道。
便是與父神對決的那位。
玄麟至今仍無法理解這位究竟是什麼形態的存在,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又是否有名字。
但她隱隱覺得,如果非要給這位下個定義,對方可以說是這座他們魔族即將征服的大陸的天道本身,或可將其稱作天道。
有能耐對父神略作壓制的,可不是人類口中萬年前那位拯救了整座大陸的大英雄南敗天,也絕不是傾盡全力,利用殤魔山的地利將其封印的各族諸聖。
而是天道本身。
殤魔山,本是一座普通的山脈,與其他山脈並無任何不同,甚至更加的隱秘而不爲人知,只不過是父神被壓制時臨時的棲息地罷了。
只是碰巧在那座棲息地,父神即將被諸聖追上的前夕。
天道的運轉下,那座原本普通的山脈,便化作殤魔山,有了封印魔族氣息的特殊功用。
利用這般地利,大陸諸聖通過一些封印手段,纔將父神封印在殤魔山地下最深處。
大概諸聖自己都認爲出現了奇蹟,憑藉他們竟將父神徹底禁錮封印。
但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如此。
其實,這般封印本身不足以威脅父神絲毫,與天道自父神降世以來,便施加在他身上的相比,根本微不足道,連毛毛雨都算不上。
之所以這般大費周章,只是天道本身爲了掩飾自己的存在罷了。
雖說萬年前,正是天道拯救了這座大陸,但這位向來這麼神出鬼沒。
和父神博弈的這位,天道可是這座大陸最神秘的存在。
雖說據她所知,天道自誕生後的數萬年來,也曾幾度施加干涉,卻近乎盡數消除了其干涉的痕跡。
就連被其干涉過的頂尖勢力,譬如人類的四神族,六聖地,雖然有所懷疑,卻無法確認天道的存在,只能將一些干涉,模糊的歸於天佑罷了。
玄麟打量天道時,這位大陸最強,足以與魔帝噬博弈的存在沒有絲毫察覺。
因爲在誕下玄麟之前,魔帝已與天道博弈萬年之久,彼此十分了解。
他誕下玄麟時,本就設定爲天道絕對不可察覺的類型。
因此,玄麟心神潛入此地,不管如何打量,天道也是無法感知的。
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本身使命就是充當橋樑的玄麟,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巫也不行。
巫誠然可以通過其執掌的黑暗聖盃,接受魔帝的一些旨意,理論上也能將心神通過聖盃進入其中。
但她如若這麼做,必會天道感知。
會遭受難以想象的嚴重反噬。
甚至會有隕落的風險。
天道雖強,但本身行事卻要遵守某些規則。
巫不感知天道,天道也拿她這樣的天魔聖無可奈何,起碼不能直接出手對付亦或壓制。
畢竟她雖然強大,卻還沒到魔帝和天道這種層次。
唯有和天道同一層次,天道纔可以直接壓制,否則只能通過這座大陸上的各族諸聖來對付。
玄麟既是魔帝之女,便是帶着部分魔帝的認知,所以比起旁人,更對天道多了一份瞭解。
說來話長,實則玄麟不過本能的打量天道幾秒時間,便將注意力放在右邊與天道博弈的那道似將其所在渲染爲暗夜之域的滾滾魔氣上。
這道在先前楚天感應中邪惡到極致的魔氣,卻給了玄麟一些熟悉的感覺。
彷彿在外漂泊的浪子,突然回到了爸爸的懷抱中。
溫暖如初。
這道邪惡的魔氣,自然便是她的父神,就連巫這樣的天魔聖也要甘心受其鞭策驅使的魔帝噬了。
玄麟觀察時,她腦海中便是出現了一位氣質尊貴,卻霸氣十足的中年人,看上去約在三十歲左右,卻連她都不知是活了多久的存在,此人生有一雙高貴漠然的紫瞳。
和她的瞳孔一般顏色。
那視蒼生如芻狗般冷漠的紫瞳,見是玄麟,瞳孔中的冷意卻稍稍消散一些。
自然是魔帝噬的投影。
“原來是你,我的女兒,無須你說,事情我都知道了。”
魔帝冰冷淡漠的聲音在玄麟心田響徹。
“怎麼會?”玄麟微微吃驚。
“這有什麼稀奇?你和你姐姐,都是我一部分意志的化身,你們所見,便是我所見。你只須告訴巫,五月後會有天狗食日之時,屆時,人類其他三神族所在都會被禁錮,不會出手援助輪迴神族的,你們只需照計劃行事即可。”
而後微微一頓,紫瞳更加冷漠,着重強調道:“至於輪迴神族是否投靠不要緊,只是那位神脈的擁有者,似這等威脅巨大的存在,必須得死。”
“不管出動多少力量,遭受何種損失,務必絕殺此女。”
“輪迴神族的態度無關緊要,若臣服,順手收服,若不臣服,就徹底滅了,根除後患。”
“靜姐姐必死無疑了。”
玄麟有些不忍。
她嘴巴動了動,終究沒膽量反抗魔帝的意志,定了定心神,有些失魂落魄的領命離開。
而魔帝看向天道的目光變得饒有興致起來。
壓制他整整萬年之久,與他糾纏不清的這位老對手,這座大陸的天道還真是一點也不容小覷呢。
在他不爲對方察覺時下了青蓮,玄麟棋子,對方也不爲他所覺的下了他預料之外的一步。
輪迴神族神女,凌駕於天脈之上的神脈。
十歲之幼齡就超凡入聖,十五歲登臨聖者之巔,而後不久,竟在東域那座弱小的學院裡,在不爲人知的情況下,功參造化,參悟本源。
如此人物,連他都不確定,若天道解開這座大陸的天地之限,會不會在不長時間內走出這終極的一步,成長到足以媲美他和天道的程度。
“幸好巫提前推演出了此女的威脅,將其扼殺於萌芽狀態,否則,也算是個不小的麻煩。”
“只要能除去此女,不管其他方面戰況如何,巫也算立一大功,本帝通過萬年來的博弈,已將其掌握其一半的秘密,十年內必然成功,屆時連這難纏無比的天道都會站在我這邊。”
“吾族征服這座大陸,已是不可阻擋的大勢,屆時本帝君臨這座大陸,閒暇之餘,倒不是不可以給她一些褒獎犒勞。”
一念至此,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巫,他紫瞳之中淡漠之色盡褪,眼神略有些曖昧,嘴角更是綻放出一抹極富男人魅力的邪邪的笑容。
卻說玄麟回到現實中,如實向巫和蓮姬傳達魔帝旨意。
巫,蓮姬二女都是欣喜。
不一會兒。
蓮姬寢宮之外。
立在峰頂之上,巫輕盈的白裙如蝴蝶翩然起舞。
她忽而望向西海以西的方向,嘴角綻放出一抹初戀般的甜甜笑容。
“小妹妹,五月後的天狗食日之日,便是你我對決之時呢,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這朵世上最明媚的花兒,如我所願凋謝的。”
一念至此,巫由衷開心的笑了。
世間最美好的笑容下,她所在的這片原本顯得陰暗的天地都似明媚多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