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熟悉的,只是旁觀便讓神隱戰慄的,可怖的聖者之威在靜雪嬌軀上再度出現,瞬間就將他置身於億萬載極寒的冰窟之中。
上一次他只是遠遠看過,便嚇得躲在芥子靈界內不敢露頭,但這次同樣可怕的氣息出現,他倒是沒有以前一般懼怕。
當一個人連死都不怕時,還有什麼能讓他恐懼的呢?
雖然他只是少許心神來和靜雪會面,但聖者的威能遠超等閒之輩的想象,更別說像靜雪這種已是觸及武道巔峰的聖者。
她先前能夠通過在司玄身上一絲絲的牽連,便循着因果摧毀了現今紮根於東聖域不知多少年之久的最大魔窟,那今天同樣可以循着這少許心神,剎那間將神隱徹底摧毀。
漫說神隱是隕落後的殘魂狀態,就連生前巔峰之時,遇上同樣情況,靜雪同樣可以依着這些心神,順藤摸瓜地找到本體,並輕易將他湮滅,更別說只是殘魂狀態的他。
在靜雪提上氣息的瞬間,其威壓籠罩下,神隱整個殘魂都爲其所控,外表看上去風平浪靜,連他身邊年輕的法相境強者,坤神族的“小雷神”都沒有絲毫的察覺,但實際上,他整個人的生死已落於靜雪之手。
對這一點,神隱再清楚不過了,但他依然無所畏懼地站在那兒。
爲魔道玷污,鬼迷心竅,貪生怕死的神隱徹底離開。
現在的他,彷彿又成了九千年前稱雄一時,傳頌於衆人悠悠之口經久不衰的大英雄,大俠士,神隱王。
雖然不敵對手,雖然毫無勝算,也絕非暴力所能折服的。
死亡當前,先前對生存無盡留戀,貪生數千年之久的神隱卻笑了,看向靜雪很坦然地笑道:“大人,神隱先前爲魔功所迷,墮入魔道,行屍走肉,雖然活着,但實際已經死了。還是你親手救了我,若想要神隱的命,便即可拿去。”
靜雪聞言沉寂須臾,選集陰沉的俏臉突然轉晴,微笑道:“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話罷,她嘴角動人的微笑突然如漩渦般擴大,然後籠罩神隱心神的威壓一層層收縮,連帶之下,對方的神魂都收到比死還難受的折磨,折磨不斷加重。
即便是神隱,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終於,似是要陷入永恆的黑暗。
垂危之際遇,神隱反倒感到釋然。
雖然他先前多貪戀了幾千年的苟活,以殘魂狀態苟活。
但此時他依舊感到釋然。
終於,要死了呢。
本就是她從魔道的深淵下救起,再將這條命歸還於她,倒也沒有什麼不好。
而且,本次傳承已經安排好了,也算對得起幾位老友了,對他爲止守護一生的東聖域也算有個交代。
唯一遺憾的是,不能親眼見證聯盟的薪火流傳下去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
聯盟沒有了,其他強者死了,幾位老友死了,他也死了。
但是他們的傳承,會作爲薪火代代流傳下去。
雖然因爲他的貪念,拖延了好幾千年。
但就在神隱的殘魂不堪重負,即將真正徹底沉入黑暗的一瞬,籠罩着他的可怖氣息小時無從,宛如夏季的雷雲突然間就散去,使天光重現人間。
雖然神隱不怕死,但能活着看薪火流傳下去,終究是好事。
他便如釋重負地看向絕美俏臉看不出喜怒的靜雪,頗有些忐忑地道:“大人?”
靜雪沉寂片刻,忽而輕嘆了口氣,問道:“前輩,你已做好準備了嗎?”
她沒頭沒尾,忽然問這麼一句,但身臨其境的神隱卻是秒懂,老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永遠洗不掉的悲痛和銘心刻骨的自責,道:“有些過失,必須有性命來換。我神隱,萬死莫贖。”
“人難免會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靜雪說到這裡,忽然忍不住一笑。
她反過來向神隱這樣的前輩說教,總感覺怪怪的。
於是,她搖頭道:“我真的不適合受教呢,不過相識一場,我想送給前輩一句話。”
神隱臉色一肅道:“大人請講。”
“我個人認爲,不管在什麼時候。”靜雪輕柔之聲幽幽想起,說到這裡,她略微一頓,眨巴了下夢幻般的美目,略帶俏皮地道:“好死都不如賴活着。”
聞言,即便神隱處在深沉的悲痛和自責中,也有些忍俊不禁,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懊悔淹沒,道:“多謝大人的教誨,然我意已決,不用再勸我了。”
然後又說:“你救我脫離魔道,於我有恩,只要那個叫楚天的小輩能進入第三重傳承殿,並且表現不明顯弱於他人,我可以將神隱之術傳遞給他。但第三重傳承殿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入的,就怕…”
“這個沒有什麼擔心的,我相信楚天哥哥,他一定能做到前輩說的那些事的。”
靜雪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無比幸福的笑容,絕美,如一朵盛開在黑暗世界,精緻無暇的白蓮一般純淨,然後瀟灑地折轉嬌軀,窈窕身影消失在這方會面的空間中。
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絕美,以至於她最後很久,白蓮般的微笑都像是實物一般,久久彌留在空中,也彌留在神隱的心田。
即便神隱早已心痛若死,也是久久沉浸在那笑容裡,整整過了好幾分鐘纔回到現實,臉色變得釋然。
他心底的一個謎題解開了。
原先他始終想不通,爲何大人這樣的人物,有着傾城的容顏,絕代的風姿,通天徹地的實力,絕無僅有的天資,卻會對楚天這個在他看來相對平凡許多的少年如此在意了。
或許他把簡單問題複雜化了。
因爲大人她不管再怎麼厲害,再怎麼了不起,也終歸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啊。
喜歡一個少年,還需要專門找一個讓他這個老傢伙覺得合理的理由嗎?
一念至此,神隱臉上終於是浮現出一抹難得的笑意。
然後,他也將心神退出這早已空無一人的會面空間。
而這時,楚天他們終於出現在通道盡頭處。
難道先前見過,有着玄奧紋路蔓延的光門出現在衆人面前。
楚天等人抵達,倒是沒有立即急着進入,而是站在門外,打量着光門。
人羣裡,楚天仔細看去,銀瞳中漸漸浮現出一抹驚歎之色。
雖然先前在神隱前輩傳遞的影像裡看過,但比較模糊,此時站在近處認真查探,他便查探到這紋路的不凡來。
這紋路單個看上去倒沒有什麼,但一道道紋路聚在一起,就好像九天之上,刮過的無堅不摧的罡風一般,即便以楚天現在的修爲,也從內心深處感到了一絲絲的敬畏。
而身邊不時有一道道身影,那是來自各方,有野心向裡面衝擊的俊傑向這道橫亙在第一重傳承大殿的光門發起挑戰。
一道道身影向光門衝擊,無須過程,瞬間就出了結果。
大多數人衝擊失敗,身影一沒入光門,便像是遭受什麼可怕東西的反彈一般,直接被彈出門外,一道道身影狼狽不堪地被彈出,滾地葫蘆般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有辱斯文,相當的不雅。
但也有少數一沒入光門,便不再出現,顯然已是成功穿過光門中的世界,到達第一重傳承大殿,去接受那八八六十四道武道真意的傳承,或者向更深處挺入了。
無論哪一種,都是令人豔羨的。
而失敗的人,都狼狽的站了起來,運氣震去身上的灰塵,便盤膝做下,開始運功調理。
他們覺得自己失敗是因爲運氣太差,打算調整好狀態後再作嘗試。
站着看了會兒,雲昭猶豫了一下,緊張情緒下,深呼吸好幾口氣,用強悍元氣綿密包裹挺拔身體,纔對朝強,楚天等同伴笑道:“我準備好了,先讓我拋磚引玉,嘗試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