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迦外觀雖然不算尾巴也有着兩米多的身高,但其體內也絕對沒那麼多空間塞進去偌大一坨綠色物質的。
和瞬間抹消巷道的藍白人形一樣,從蒼白女妖體內竄入程斌身體的綠色長索,也有着替身特有的質感,這種古怪的寄生想來和其特殊能力有關。
在綠索入體後,心神儘量放空的程斌就感覺到了一股莫名力量對自身精神的擾動,那股力量在嘗試着引導他的精神運轉。
不過由於這種引導方式看上去是基於普通人類設計的,放在程斌身上效果甚微,這讓他不得不一邊維持部分精神的放空,一邊嘗試去主動的解讀配合。
精神層面的變化只在瞬間。
在巷道消失前的短暫時間內,程斌感覺到眼前的世界驟然“黯淡”了下來——
如同逆轉了之前他通過觀察思考給世界增添細節的過程一樣,從廣闊的天空到佈滿建築的大地,一切事物都從最細微之處開始變得模糊。
顏色、聲音、質感、重量...所有支撐事物存在的信息渠道全面扭曲,栩栩如生的虛幻世界在轉瞬之間完成了從清晰照片到扭曲油墨畫再到失真馬賽克的退化。
如同從畫布上脫離、抵達了另一個平行層面一般,程斌的身軀沒有像巷道那樣被瞬間抹除,而是與小巷消失後扭曲融合的建築重疊在了一起。
不過這種重疊的景象正在飛速消退,藍白色的人形替身連同之前的整個世界,都在程斌的感官中完全淡化、消逝。
比較奇妙的是,失去一切對外感官,程斌眼前迎來的並不是正常世界裡的漆黑,而是融化一切的純白,他臨時模擬構築的娜迦外觀,也在這侵蝕感官的純白中慢慢消失了。
等到引導自身精神的力量消失,程斌才身軀一震、主動回過神來——
不知何時,他已經恢復了最開始進入世界時那副普通青年的外貌。
彎腰坐起後,程斌若有所思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隨後就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他當前所在之處,是荒涼戈壁間的狹小綠洲,遠方的沙碩碎石間點綴着屈指可數的植物,落日的下沿已經觸及了遙遠的地平線,昏紅的光芒斜斜的灑向大地,在高低起伏的地面上拉出了無數狹長的陰影。
打量了一下幾乎與現實無異的落日後,程斌收回視線,看向了身旁。
一架墜毀的老式單翼飛機靜靜的躺在旁邊的草木中,帶螺旋槳的機首和下部機身損毀嚴重,從其尾翼後方的草木土地破壞痕跡來看,應該是經歷了一番非常折騰的迫降滑行。
墜毀飛機旁沒有草木的空地上,幾塊大石頭間搭建着一座簡陋的篝火,在篝火的旁邊,一個綠色的人影躬着身體靜靜坐在石頭上,一手撐着膝蓋,一手拿着乾枯的樹枝擺弄着篝火。
明顯是替身的人形生物,體表有着少量外骨骼般的白箍,其透明皮膚內充斥着涌動的流體,如同夜明珠般的淡綠色光輝在明暗間帶着波瀾般的花紋自流體不斷散發到體表外。
——發光的哈密瓜...確實挺形象的。
盯着那替身觀察了一下後,程斌側眼看了看篝火旁幾個空蕩蕩的積灰睡袋,隨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和後背沾上的灰,慢慢走到篝火旁隨便選了塊石頭坐了下去。
待到程斌坐定之後,目光一直停留在篝火上、精神似乎有些恍惚的綠色替身回過神來、微微偏頭看了眼旁邊伸出手烤火的程斌。
綠色的替身並沒有嘴巴,其臉龐的下半部完全被呼吸器般的封閉白色外骨骼覆蓋了,但這並不影響他說話,在程斌轉過視線和他對視時,一個成熟而溫和的男人聲音就憑空傳了過來:“即便我做了手腳,你也能立刻醒過來,該說不愧是‘程斌’嗎?”
在對方話語間隱隱察覺到了一些不友好的味道,程斌笑了笑:“聽起來你很熟悉我啊...我可是一無所知的被你帶到了這,能介紹一下你那邊的情況和目的嗎?”
“很遺憾,基於‘程斌’過往的惡劣行徑,反抗軍內部在關於你的各種問題上還未達成一致,”綠色替身微微搖了搖頭,語氣頗有些複雜,“我也在等消息,其實你多躺一會兒比較好。”
“反抗軍?”程斌側臉看了眼天邊餘暉逐漸被大地遮掩的太陽,隨後回頭盯着綠色替身問道,“反抗這個虛擬世界支配者的組織?你們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綠色替身轉過頭,用晶體一般的黃色眼睛看着程斌,其目光中蘊含着難以言述的情緒。
悲哀、仇恨、沉痛、懊悔...激烈而複雜的負面情緒,最終被深水般的平靜所淹沒。
“我們的世界啊...我的名字是‘綠色法皇’,或者,你也可以叫我作爲人類時的名字‘花京院典明’,”綠色替身轉回頭,垂下視線注視篝火,“按你的習慣,在其他世界應該也有蒐集到和我相關的資料吧?”
程斌默默點了點頭——無論劇本信息,還是之前在人類社會裡蒐集到的資料,裡面都有提到過花京院典明這個人。
他是當初喬瑟夫、承太郎、波魯納雷夫跨越半個地球遠征埃及時,在與迪奧勢力的作戰中所犧牲的同伴之一。
這個世界的現實時間點,在程斌的觀察估算中應該與之前他待的世界相差不多,看起來這個世界的花京院在與迪奧的戰鬥中活了下來,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的境況又如何了。
綠色法皇簡單講述了一下他和同伴們對抗迪奧的戰鬥經歷,從其簡略的敘述來看,這個世界早期相關事件的發展,與程斌原本的世界高度一致。
但簡略的敘述過後,就是影響整個世界的關鍵性事件了。
“...前往埃及的旅途中,我們打算乘坐這架飛機跨越戈壁,”綠色法皇回頭看了眼破碎草木間的墜毀飛機,“但一個超出我們想象的敵方替身使者卻混上了飛機,並直接導致我們在這裡迫降。”
轉回頭的綠色法皇看着程斌,低沉的嘆息了一聲:“當時飛機上除了我的同伴,就只有一個我們好心帶上去看病的嬰兒...你能想象嗎?一個不到一歲的嬰兒,卻是一個有着成熟思維和可怕惡意的替身使者?
“那是一個極其恐怖的天才,他擁有着支配夢境的替身‘死神13’,當我們在沒有替身保護的情況下墜入夢境,就會毫無反抗之力的淪爲他的玩具,在夢境中,化身死神13的他幾乎就是上帝...
“更恐怖的是,我們在夢境裡遭受的所有傷害都會同步到現實的身軀上,而我們醒來時,會徹底遺忘夢境中遭遇的一切。”
回想起那場看不見硝煙、幾乎沒有任何痕跡的掙扎戰鬥,綠色法皇心有餘悸的嘆道:“如果不是我一時急智,在夢境中通過傷害身體留下信息,如果不是運氣好找到了將替身帶入夢境的辦法,恐怕我們就再也沒有踏上旅途的機會了...”
這段話說完後,綠色法皇沉默了很久,才繼續道:“但是,隨着夢境消失,除了將替身帶入夢境的我,其他所有人都遺忘了敵人的存在,再加上那個敵人確實是一個不到一歲的幼小嬰兒...我最終也沒有再向其他人提及此事、沒能下定決心徹底消滅他,只是小懲大誡了事。”
碧綠的雙拳無意識的握緊,綠色法皇帶着一絲悔恨說道:“但我這一次的憐憫,卻帶來了無窮的後患...
“所有人都死了...喬瑟夫、承太郎、波魯納雷夫、阿布德爾、伊奇...在與迪奧決戰之前,捲土重來的死神13如同噩夢般降臨...”
話說了一半,綠色法皇就繼續不下去了——那場貨真價實的噩夢,始終糾纏着他的精神,只是回憶那段經歷,都是一種折磨。
程斌沉默無言——普通人類不可能永遠不睡覺,就算體格強健到超過一般替身的承太郎也不行,一個統治夢境的替身,對於任何普通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威脅。
即便考慮到替身對載體成長過程的深刻影響,一個不到一歲的成熟替身使者也是極其可怕的存在,而這樣的替身使者,在擁有更多成長時間後會抵達什麼程度,那可真的是難以想象。
默默等待了一會兒後,程斌才向綠色法皇問道:“所有人都死了...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綠色法皇苦笑了一聲,他看了看自己碧綠的手臂,隨後嘆息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到底算不算活人...或許一開始我之所以能活下來,只是因爲死神13想要報復我對他的懲戒吧...”
程斌回想起了之前遮蔽天空的笑面死神身影,看其宣佈任務時的態度,顯然“發光哈密瓜”綠色法皇纔是狩獵節日的主要目標,而獎勵層面更重要的程斌卻只是順帶的,可見雙方的恩怨有多深。
想起劇本里提及的某些細節,程斌好奇的問了句:“所謂的懲戒...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綠色法皇偏頭指了指身邊的空地,平靜的說道:“當初在這裡,我從夢境中醒來後,爲了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強行喂他吃了他自己的排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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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面意義上的喂屎。
程斌輕咳了一聲偏開了視線——這可真稱得上仇深似海,也別怪別人死追着復仇了。
經歷了那麼多慘劇,綠色法皇回顧此事,心底也浮現不出哪怕一絲快意,他再次嘆息了一聲:“也許正是因爲那一次的經歷,死神13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在這個由無數人類夢境支撐起來的世界中、無數潛在意識與記憶共通匯聚的地方,這個記憶場景碎片,也是死神13潛意識中極力想要避開的東西,所以我纔會帶着你來到這裡,在這裡,敵人想要找到並攻擊我們也是要花費很大一番功夫的。”
潛在意識與記憶共通匯聚之地?
程斌咀嚼了一下綠色法皇的話語,隨後提問到:“那之後呢?死神13就是這個夢境世界的支配者吧?世界是怎麼一步步變成現在這種樣子的?”
綠色法皇看了看程斌,語氣不快的哼了一聲:“這個問題,就得問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