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支離破碎的、字面意義上肝腦塗地的人類殘骸,突然違背常理的“掙扎”了起來。
肉塊的邊沿,無數纖細的肉芽扭曲生長,彷彿鞭毛一樣拼命“划動”,在與地面的摩擦間悉悉索索的移動了起來。
“裡蘇特...”看着那些變形的肉塊如同螞蟻一般匯聚在一起開始相互粘合,迪亞波羅的臉色漸漸難看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強烈的危機預感下,迪亞波羅腳下一動,閃身到了一輛出租車旁——之前油罐車的爆炸,說明汽車油箱這類封閉容器中的燃油,很有可能都在青春歲月的恐怖侵蝕浪潮中倖存了下來。
裡蘇特的殘骸雖然異常詭異,但血肉質地看上去還是碳基化合物,普通的物理攻擊無法徹底殺死的話,用火應該可以...
緋紅之王具現而出,探手一拿間就抓碎了出租車油箱外殼,不過正當迪亞波羅想將漏油的汽車砸向裡蘇特殘骸時,緋紅之王的墓誌銘,忽然將一幅畫面植入了他的意識——
兩秒之後,他控制着緋紅之王用巨大力量摩擦金屬製造高熱與火花,點燃了飛濺的燃油,但是,在這看似毫無異常的景象中,無數肉眼難辨的細小物質,攜帶着致命的危險感覺,順着輕風穿透了他的身體...
“這是...類似青春歲月能力的病菌?”
迪亞波羅抽手而退,剛剛被舉起的出租車轟然垂直落地,他瞥了眼依舊在蠕動變形的裡蘇特殘骸,隨後猛的轉頭看向預知畫面中那股劇毒輕風來源的方向,就見到一個人正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那豁然是之前被他一記飛刀爆頭擊殺的、擁有替身“鏡中人”的伊魯索。
“怎麼可能...”再次看了眼正在重塑人類身軀的裡蘇特,迪亞波羅盯着前方那腦袋上巨大創口正在收攏融合的伊魯索低聲道,“...你們都是不死之身嗎?”
“啊,不要誤會...”拍了拍黑白夾克上沾染的灰塵,腦門傷口完全消失的“伊魯索”對迪亞波羅攤了攤手,語調輕快的說道,“伊魯索在我的‘學生’中,算是最抗拒我細胞的那批人之一,他的替身‘鏡中人’在這方面也有着獨特的優勢...
“...所以,之前我自顧不暇,來不及搭把手,被你爆頭的他是真的死透了...嗯,挺可惜的,雖然受限於技術基礎,沒辦法客觀研究鏡像世界,但鏡中人的能力真的很有趣...
“要知道左右手性的問題,在微觀量子領域的研究中可是很重要的,如果能在鏡像世界搭建一套能正常運轉的儀器...嘖嘖,可惜伊魯索連靈魂都飛走了...”
比劃了個向上升騰的手勢後,套着伊魯索屍體活動的程斌擡頭看了眼天邊逐漸消失的晚霞,隨後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着迪亞波羅:“人類的雙眼,應該看不見我的‘細胞’,而你剛剛卻精準的躲開了我的侵襲...
“那部分侵蝕細胞的預設程序是完全無害的長期潛伏,那麼...是你的替身擁有顯微鏡級別的目力,還是你替身的能力可以忽略預知時限與感知條件,直接將潛在危險與應對方法刻入你的腦海呢?”
面對這樣一個在生死戰場中叨叨絮絮、不知所謂的傢伙,迪亞波羅眉梢抖了抖、一語不發,顯然沒有回答對方問題的意思。
不過有些東西,程斌並不需要對方言語回答就可以知曉。
“原來如此...是後者嗎?”在迪亞波羅微變的神色中,程斌瞭然的點了點頭,“別這樣看着我,我還沒有讀心的能力,不過人體生命活動會暴露的信息遠超你的認知,簡單的是否問題和選擇題的答案,我還是有足夠把握讀取出來的...微表情你總知道吧?類似的原理。”
神色強行歸於平靜的迪亞波羅沉默了很久,隨後用確認的語氣說道:“你就是‘程斌’?你的能力,看來要比情報分析中最高的評估還要可怕。”
不知道有多少運作環節經歷了青春歲月的腐蝕,城市的路燈沒有像往常那樣在陽光消退時亮起,常人難以遠視的昏暗環境中,依靠墓誌銘能力而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的迪亞波羅,心底不由得產生了一點點安全感。
不過當他看到程斌雙眼中那近乎貓類和蛇類的、反射着幽幽熒光的豎瞳,這點源於獨特感知的安全感也就消失殆盡了。
謹慎的向側面移動了幾步,將程斌和裡蘇特同時納入正常視野的迪亞波羅左右看了看,發現雙方暫時都沒有動手的意思後,他擡手指着恢復完整人形躺在地上、正處於昏迷中的裡蘇特開口道:“這個怪物...他還是裡蘇特嗎?”
“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程斌兩手抱胸打量着面目猙獰、似乎沉浸在痛苦中的裡蘇特,“以你的權勢,就算接觸不到柱之男的資料,在歷史中有着很多痕跡的、永生不死的吸血鬼,你總應該是知道的吧?
“由於我的細胞攜帶着我的意識端口,侵蝕太深很容易碾碎、覆寫被侵蝕者的靈魂,所以裡蘇特給自己注入的轉化試劑是特製的版本,旨在割裂我的影響、將生命體轉化爲原始吸血鬼方便我進行研究,大部分轉化細節都參考了德國那邊獲得的石鬼面碎片上的轉化病毒...
“其他的環節我還能把控,但涉及記憶思維和靈魂的部分,摸着黑箱過河的我現在也無能爲力,裡蘇特轉化成吸血鬼後,靈魂還是不是原來那個?記憶與思維會不會受到影響?陽光會不會帶來奇妙的反應?替身又會如何?這些都是接下來需要仔細研究的項目啊...”
聽到對方那滿是好奇的、興致勃勃的發言,迪亞波羅心底泛起了一絲寒意——就算他對裡蘇特這些叛徒再怎麼殺伐果決、不屑一顧,他也是將這些原本的手下當做一個人來看待的,然而面前這位名爲程斌的、彷彿身處另一個次元的怪物...
在對方眼裡,裡蘇特這些人,和實驗室裡的小白鼠又有多大區別呢?而自己在對方眼中,是否也和裡蘇特處於相同的位置?
就在迪亞波羅這麼想的時候,程斌就將危險的好奇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可惜這類實驗優先級不高,合作伙伴那邊盯的又比較緊,除了裡蘇特這樣危急時刻的特殊選擇外,有限的‘志願者’很難往這方面分配...現在,我更感興趣的,還是你和你的替身緋紅之王...”
迪亞波羅目光一凝,壓低重心準備動手,不過下一刻,他就在程斌提出的問題中愣住了——
“我很好奇啊,迪亞波羅...爲什麼,你對‘永生’這兩個字,沒有絲毫的反應?你追逐着力量與權勢,但爲什麼我在你眼中,卻看不到哪怕一丁點的、對永恆生命的慾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