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龍神艾歐的話，程斌若有所思：“創造出來的龍...不是龍？”
回過頭去仔細審視了一番與龍族有關的信息後，程斌發現無論是當初的永無止境還是現在的神靈世界，龍族乾的事情都不是在單純的擴大自身的族羣，甚至也不是爲了將非龍族羣全部抹殺或者扭轉成巨龍。
而是以一種非常微妙的節奏，讓龍族和非龍族生物構成一個特殊的共存模式...從這個角度來說，龍神艾歐這個高維生命，所擁有的高維基因或者說高維權柄，感應共鳴的信息領域就就不只是單純的龍類種族，而是更抽象的某種東西。
如果這種猜想是真的，那麼龍神艾歐對龍的定義就很有趣了...
“什麼是龍？”形象在無數龍種間概率化躍遷的龍神艾歐自問自答道，“龍不是指具體的生物——龍族在無窮世界中總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形象與生命本質...
“無論構成龍族身軀的是元素還是原子，無論傳承龍族模因的是魔力還是血脈，無論展現在世人眼裡的形象是蜥蜴還是長蛇...在我超越世界與時光之前，龍的概念就已經深深植入了無窮世界無窮種族的心靈之中——
“龍，一種神秘而強大的生命，一種被弱者恐懼且崇拜着的生命，一種力量與血脈被覬覦渴望着的生命，一種...衆生都想升格進化爲其中一員的生命。”
龍神艾歐凝視着面前的紅龍說道：“這纔是真正的‘龍’，一個存在於智慧生命精神慾望中的‘高等生命’——只要生命還在恐懼並渴望着基於自身的、更高等級的生命形態，神秘而強大的龍就永遠存在於他視野極限的邊沿。”
“原來如此，永遠更高等更強大的龍...一種有比較對象纔有存在意義的奇特生命？”程斌感慨了一聲，隨後疑惑的道，“也就是說，現在各個世界各個種族文明，所傳頌的那些甚至見都沒有見到過的‘龍’，並不是來自於你的干涉影響？”
“龍的信息擴散範圍，可遠比我本體所能觸及的範圍要廣闊，我甚至懷疑整個宇宙都有着與龍有關的痕跡，但遺憾的是，我並未能完全掌控龍的權柄，否則我也無需創造作爲這個世界對比標準的龍族，我的力量也能...嘿...或許，這種現象與更高遠的前路有關吧...”
龍神艾歐搖了搖頭後繼續向紅龍說道：“現在你知道龍的真正概念了，那你是否明白我在這裡創造出的龍族，爲什麼不能算是真正的龍？”
——龍的信息，能覆蓋信息量級暴漲速度遠超高維生命力量擴散速度的整個宇宙？難道說至高聖者裡還有與龍相關的存在？假如真的有，那龍神艾歐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是真的不知道龍背後的問題，還是有意在掩飾？難道說就和天堂一樣，高維世界中也有着複數的龍神？
心底琢磨了一瞬的程斌說道：“這個世界的巨龍，在很多種族眼裡都滿足了龍的定義，如果要說這樣的巨龍不是龍的話...這個世界的生命本身有問題？聽你之前的描述，龍需要的比較對象在生命形態和思維靈魂都有着嚴格的要求。”
“沒錯，問題就出在生命本身上...”龍神艾歐點了點頭，隨後饒有興趣的注視着面前的紅龍緩緩說道，“我猜，你本體的權柄和你在這裡嘗試的求知神職有點關聯，應該傾向於秩序與智慧的，這類權柄倒挺少見...”
還沒升維、沒有高維基因那種東西的程斌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他還以爲高維生命多少都對他這類道路抱有敵意，但看龍神的表現，似乎他並不在乎不相干個體的道路問題，這反應與之前的龍概念傳播問題一樣，都挺值得琢磨的...
“那麼，傾向於秩序的你，是否有遇到過混沌域中誕生的、無法用常規邏輯去描述的、甚至不知道算不算生命的特殊存在呢？”龍神艾歐悠然道，“當你發現，你在這個世界認識的所有生命，連同你那稀少的信徒，都是這類混亂存在的表層僞裝，你又會怎麼做呢？”
世界吞噬者那種？程斌一怔，心中驟然閃過之前龍蛇艾歐透露的情報——用他的劃分標準來看，世界樹控制下的這些世界線，應該位於未知域與混沌域的交界處，世界線層面的環境應該比SCP高維戰場所在的地方還要嚴苛...
“等等，如果正常的生命是混亂的投影，那些深淵惡魔又是什麼？”程斌愕然道，“你說世界樹在製造高維靈魂，它的方法該不會...”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它的方法到底是什麼樣的，因爲我並不知道宇宙在它眼裡是一個什麼模樣，但很明顯，它在借用世界線崩亂的臨界點的特殊環境，嘗試在世界線的拼接中，繞開觀測擾動與高維靈魂誕生過程中所有平行個體建立統一聯繫的過程。”
龍神艾歐頓了頓，隨後將話題轉回了世界之內：“我想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這個世界那套星界虛空的架構，純粹是建立在虛擬數據層面上的，停留在這一層你看不出什麼異常，但只要你像我這樣使用本體力量穿透表象深入底層的‘硬件’，就可以看到這世界的本質...”
隨着艾歐一聲低沉的龍吟，整個龍界神國劇烈震盪了起來，廣闊的大地連同古龍沉眠的龍形山石，所有的事物都在剎那間分崩離析，將形體所對應的虛空信息本質暴露了出來。
化爲信息聚合體的紅龍順着艾歐的提示轉過視線，就看到了一個深藏在龍界底層、與艾歐神格真名連接在一起的信息孔洞——那是龍神艾歐本體力量在這神靈世界上所開闢出的“漏洞”，讓其化身可以透過虛擬數據層直視真實世界中與之對應的物理變化。
就像是運行在電腦上的智能程序，擁有了一個可以獲知自身電腦所有元器件狀態與電位變化的觀察接口，讓虛擬盒子外面的真實世界在其面前暴露出了冰山一角。
“這...”在瞬息間識別確認基礎物理規則、搭建好數據虛空與現實物質變幻間關聯模型的程斌長嘆了一聲，“真是亂啊...”
程斌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這神靈世界的真實面目，感覺就像是生物、電子、光子、量子無數種不同類型的計算機，使用無數種不同類型的格式與協議，強行聚合在一起共同構築出了一個數據網絡。
每一個虛擬數據對象，在這裡都牽扯着整個世界的物質變化，從稍微有序可以辨認運作規律的單元，到輸出輸入找不到任何規律的不可名狀事物...胡亂交纏的根鬚們在分裂融合間動態支撐着一個相對穩定的主幹，就像是混沌的概率化微觀物質構成了穩定的宏觀世界一樣，讓神靈世界壯似正常的運作了下去。
天知道世界樹是怎麼在這邏輯體系都不統一的世界基礎上構建出完整神靈體系的。
“在無數次的世界線拆分與拼裝中，世界樹太過深入接觸混沌域，用本體當做工廠、從混沌域吸納世界碎片製造完整世界線的過程，讓混亂的養料沿着根鬚侵入他的靈魂，這讓它的思緒開始扭曲變化，或許它自己都未察覺到自己的異常，但事實卻是它眼中的邏輯連同這些實驗場一起出現了變質。”
龍神艾歐的目光掃過無底深淵，打量着深淵深處那些不可名狀的惡魔領主說道：“你能破解部分惡魔領主的混亂靈魂，將其納入你那套邏輯體系控制之內而不弄亂腦子，世界樹可沒那麼走運，它做的事情可比你深入多了，把自己的思維邏輯扭曲了也不奇怪...
“由它本體構築出的這些世界，早就沒了秩序與混亂的分界線，所有虛擬生命在真實世界所對應的，都是兩套截然不同邏輯體系相互糾纏疊加間衍化出的東西，你可以將一個虛擬生命看做是秩序世界樹描繪輪廓、混亂世界樹填充顏色的畫作...
“或許，某些惡魔領主的真實軀體，放在你本體控制的國度中，是一個富有秩序與邏輯的正常生命，而你看到的正常生命，放在外面說不定就像深淵惡魔那樣難以認知理解，當然絕大多數情況下，是虛擬生命在真實世界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就不具備獨立的生命與靈魂...
“所以我所製造出的、看上去似模似樣的龍族，才無法與我的權柄產生共鳴，失去了被創造出來的意義...世界樹能做到這種事情，證明它確實掌握了一點東西，但掌握了這種東西的它，顯然已經沒有辦法維持健全的思考能力、繼續進行最初的計劃了。”
“這樣啊...”
聽完龍神艾歐的述說，與紅龍化身一直保持着連接的地獄程斌將視線轉到星界與虛空，深深的看了眼逐漸依靠自身力量站穩腳步的精靈聯合文明，隨後又打量了一下正在與諸神協調紀元交替相關事情的聖光之源。
以他自己的標準來說，萊西她們在世界底層是否具備獨立、完整、真實、與自身靈魂匹配的軀體，其實並不重要，因爲任何生命在新陳代謝與時間軸片段間所能傳遞的，始終是其靈魂層面的信息。
但類數據世界是建立在如此奇葩的基礎上，還是出乎了程斌意料的——畢竟神靈世界怎麼看都是有着完整設定與運行規則的，底層硬件居然會這麼不靠譜...
雖然對於可以拼裝世界線與時間軸的世界樹來說，世界線這種東西就算在拼好後的瞬間崩潰，其內部的生命也能擁有一段穩定的人生，實驗場弄成這個樣子也不是不可能...
“嗯？”龍界中的紅龍沉吟了一下後忽然問道，“魔鬼們所說的那種平衡，那種隱藏在世界底層相互糾纏的宏大意識，就是世界樹本身思維出現畸變後分化出的不同邏輯體系？雖然接近精神分裂了，但它還保留着一定的思維能力？”
龍神艾歐淡淡的道：“所以它還能活着，所以我們也僅僅是在觀望。”
程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算是明白爲什麼阿斯摩蒂爾斯會認爲任何一個宏大意識醒來都會摧毀所有晶壁繫了——走鋼絲般用截然不同的意識與邏輯交織疊加出的世界，世界樹無論是擺脫扭曲恢復正常，還是徹底變成一個類似世界吞噬者那樣的、不可名狀的高維怪物，都會徹底摧毀這一切世界存在的根基。
“世界樹雖然意識形態發生了扭曲，但本身依舊在活動變化，所以這些實驗世界才能穩定存在，所以來到這裡的存在纔會在不知不覺間被這裡的環境間接影響，畢竟信息體在現實裡的物質根基有問題...”
程斌沉吟了一會兒後問道：“以阿斯摩蒂爾斯爲主的那些魔鬼，認爲混亂的深淵被消滅、或者深淵覆蓋星界虛空，都會刺激到世界樹的意識...
“數據世界本身的結構與其中生命的活動，其實都是世界樹本體支撐衍生出的現象，可以當做是其思維活動的碎片側面，那如果真的將所有世界從數據到物質都扭轉回正常模樣，是否真的能讓世界樹重新恢復過來？”
在信息海洋中形態越來越簡約單薄的龍神艾歐輕笑道：“誰知道呢？世界樹弄瘋自己的研究可不是沒有收穫的，他的高維本體甚至已經有一部分開始在混沌域裡蔓延了，也許在它眼裡混沌域那邊纔是完整的世界也說不定...
“以其體量與特殊的形態，想全面侵入進來將其扭轉可沒有那麼容易...而且，你以爲它放任各種存在將觸角延伸到這裡，就不會對全面入侵的存在動手反擊了嗎？”
“這倒也是，”程斌想了想後提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那它刻意保留下來的升級渠道...那些模擬高維生命的神上之神，都去哪裡了？”
“我想，這個問題還是你自己去體會比較好，畢竟是你自己選擇被世界樹影響的不是嗎？”龍神艾歐意味難明的笑了笑，隨後他心念一動，將一枚彷彿有着無限切面的璀璨結晶具現化在虛空之中。
在外層結構都開始逐漸崩塌的龍界中，龍神艾歐對紅龍說道：“拿去吧，你不是想成爲至高神嗎？我這枚神格關聯着我本體力量開闢出的漏洞，你透過它可以看到這個世界水面下的真實，從而擁有從硬件層面干涉這世界的權限...不過我想看過一次真實、有了參照物的你，應該也不需要這個功能了吧？
“雖然我很好奇你最後會做什麼選擇，不過比起世界樹本身，我更在意無限之主的事情，所以...你如果真的有把握抓到它，就去行動吧...有什麼收穫可以反饋給我們在附近留下的低維探針，我們很樂意在這方面提供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