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日月之神與聯合文明之間戰爭的諸神，依靠虛空中的三方視角，很快就察覺到了某股力量在暗中拉偏架的痕跡，心知肚明的他們自然不會去觸紅龍黴頭，紛紛收回視線當做沒有看到、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焦慮的日月女神雖然身在局中視角受限，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她也漸漸回過味來了。
但意識到真實狀況，對於她的處境卻並沒有什麼幫助，反而讓她變得更加焦慮了——她完全無法理解，甚至完全無法看清紅龍插手干涉的方式，除了用意志與唯心神力硬抗外，她連反擊這莫名其妙的干涉都做不到。
在無數紀元中，頂着阿斯摩蒂爾斯模擬意識的程斌已經在這類數據世界的可觸及範圍內，將力量的深度精度推到了極限，無視虛空中通常意義上的距離，不着痕跡的暗中侵蝕神靈國度，那更是經驗豐富、駕輕就熟。
縱然這種層次上的落差在這利於唯心意識成長的信息世界裡，無法拉開如同內域世界原子與質子中子能力層級間那種天塹一般的差距，但這力量上的差距，也不是日月之神這樣經歷了漫長時光卻幾乎沒有任何本質成長的神靈能超越的了。
簡單描述一下這種虛空底層的戰鬥過程，那就是一個生存在數據世界中的二進制智能生命，與一個被普通人類用鼠標鍵盤操控着的、同等級的智能生命進行的較量。
神格與真名的力量在這世界屬於最深的那一層，但作爲操控者的神靈本身並不是，他們縱然可以控制着智能程度極高的神力隨心所欲，但思維、觀念、視角還有很大一部分停留在凡人層面的他們，不可能和一個真正直視底層信息的存在對抗。
在時間線變動後，無論技術還是資源都暴漲了無數倍的程斌，擺弄日月女神這種強大神靈，可比當初成神時侵蝕中等神力的陰影之神難度低多了。
所以當日月女神回過味來，準備放棄半天都拿不下的位面開溜時，她就愕然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自己神國與力量的控制權。
以日月爲瞳的冷漠女神，依舊在虛空與位面疊加的領域中展示着自己的形體，以細膩至極的操作調度着日月神國的力量從各個角度壓迫着觸怒她的凡人文明。
但在其強硬的表象之下，察覺到自己思維與自己行爲逐步開始脫節的日月女神，正因爲這種聞所未聞的事情陷入了震驚與慌亂之中。
網絡中的智能生命，想篡改電腦前的操作者記憶思想幾乎沒有可能，但篡改其輸入端信號，讓其智能電腦識別處理另一個模擬出來的操作者給出的指令，從而完全控制其行爲，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從一開始就走的靈魂專精的道路，現在的程斌繞過神國表層由日月女神構築的、漏洞百出的防護系統，直接定位神格關聯的真名一點點進行思維干涉，完全可以從根子上不露痕跡的篡奪整個日月神國——
縱然神格本身難以干涉、其與神靈真名的關聯也很難暗中割裂，但真名承載的靈魂的內在思維人格變化麼...
反正，頂着阿斯摩蒂爾斯模擬意識的漫長時光中，他可沒少嘗試這類加面具進行隔離過濾的靈魂操作。
日月女神順着原有慣性活動的表層模擬意識無縫銜接接手了對神格神力與日月神國的控制，繼續努力侵蝕着聯合文明所在的位面，試圖將這枚籌碼搶先拿在手中。
而其真名意識更深處，在不知不覺間退居二線的真正日月女神，則在絕望的祈求着黑手的寬恕——可惜模擬意識成型後，程斌反倒有點不方便去觸及其原本的意識了，畢竟原版的輸入與反饋端口都停工了...
被關進小黑屋的日月女神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無數年積累下來的神力與神使，在這顯得格外漫長的極限僵持中一點點的添油消耗。
在這場壓力十足的戰爭中，沒被一口氣打崩的精靈聯合文明，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內部種種問題、完成了戰爭時期的徹底轉變，他們很快就集中力量在神力壁壘上撕開幾條口子，將觸角伸向了其他的位面。
失去屏障遮掩的新版魔網，沿着預設的渠道大肆覆蓋臨近區域的舊魔網，附近與聖光之源有關的位面內的凡人組織，彷彿早有準備般默默接入了新版魔網。
恢宏如位面級時間尺度扭曲的超級魔法一個接一個的啓動，在神靈壓力下放開顧慮的聯合文明將一切準備都放在了桌面上，明目張膽的瘋狂提升自己的力量，諸神們愕然發現在日月女神壓制下的凡人文明如同瘟疫一般大肆擴張，而且擴散的速度還越來越快。
聯合文明藉助聖光之源早期匯聚的勢力，在神靈反應過來前完成了一次規模空前的兼併擴張，雖然星界極其廣闊，目前聯合文明涉及的區域依舊算不上多大，但信仰分佈廣泛的那些神靈，已經能夠體會到自身信仰連接大片繃斷帶來的幻痛了——
在扭曲拉長的時間中，只靠那些位面內原本信徒通過信仰連接獲得的、神格自動反饋過去的神術，根本沒辦法抵抗能與神靈作戰的聯合文明的全面侵蝕。
但主動向那些位面投放神力、觸動本體甚至神國直接參戰來挽回信仰...諸神們看了看將戰火蔓延至大片位面內的日月女神，又看了看趕路時似乎有些悠哉悠哉的聖光之源，心下不禁有些遲疑——
地獄之主留下的陰影還未消退，勸退地獄的紅龍似乎又輕鬆在暗中愚弄着日月女神，紀元交替之時又即將臨近，冒着眼前的巨大風險行動到底值不值得？
看着那除了神格帶來的特殊能力與力量積累外，在與神靈的全面對抗中幾乎沒有任何絕對劣勢的凡人文明，感受到其文明意識形態對信仰之道的巨大威脅，諸神不由得對紅龍滿是怨念——
你不也是神靈麼？就算神職是求知進取，也不至於要親手培養一個敵人來挖神靈之道的根基吧？
不過縱然滿腹牢騷，諸神中依舊沒有誰率先站出來做個領頭代表指責聖光之源那批神靈，各自都繼續按捺着，一直等到聖光之源臨近之時，都沒有任何行動。
這倒不是他們缺乏決斷的能力，而是他們在暗地裡互相串聯時，聖光之源之前打好的基礎與阿斯摩蒂爾斯模擬意識時期程斌埋下的棋子，就開始活躍起來在暗中引導着諸神的選擇，讓大流傾向最終變成了觀望。
畢竟以當前聯合文明的力量形態來看，紀元交替時他們受到的影響恐怕比有着神格的諸神還要大——過往紀元交替間魔網本身都有部分結構罷工的，這樣的話未必不能抓住機會調動凡間勢力，運作一番將凡間格局與發展傾向扳回去。
一時間整個星界都動盪了起來，神使頻頻現世、神諭到處傳播，各個神靈的教會在自家神靈帶來的啓示下開始爲即將到來的劇變忙碌準備着。
不過由於阿斯摩蒂爾斯那次試招帶來的影響，原本各種神諭與預言都提到過的紀元交替之時提前了太多太多，凡間各種忙碌準備就顯得倉促了很多，更別提諸神還紛紛棄置原本的聖者降臨時期計劃、開始大幅度的改變策略了。
只要暴露的信息與帶來的影響還沒多到會觸動那些至高神涉及時光的力量，本體變成地獄而不再是求知之神的程斌就不是很在意星界與虛空的亂象，他在確定聯合文明在與神靈的爭戰中自己走上正軌、並且開始研究發展用於抵抗逐漸颳起的紀元之風的技術後，就將注意力轉到了另一個化身處。
......
沉寂了無數年的龍界，被一個外來者打破了維持已久的平靜。
虛空中的赤紅巨龍順着形體本質帶來的共鳴感應，準確的定位到了龍界，撕裂了其象徵意義多於防護意義的屏障，於虛空與神國的裂隙間降臨。
與一般紅龍在外形上有着明顯區別的赤紅巨龍張開雙翼在天空中飛翔，他看着荒涼無比的神國大地有些詫異的道：“聽說龍神艾歐的神國裡幾乎沒有活躍的生命，只有沉眠的古龍，居然真的是這樣啊...”
這個風景環境看上去與一般荒涼位面差異不大的地方，完全沒有什麼祈並者與神力結晶之類的、信仰神國應該存在的東西，程斌俯瞰間只能在荒涼的大地上找到一些由於沉眠古龍長期不動彈而逐漸凝結出的龍形山體。
這就讓程斌有些犯嘀咕了：“龍神艾歐的神格等級不低吧？但這神力規模，都快和原來的我看齊了...我那會兒求知神職很窄、就萊西艾維那兩個信徒，堂堂龍神不至於這樣吧？”
飛行在天空中的程斌真正思慮的，是龍神的力量來源問題——
龍神艾歐很強，無論是吊打星界的龍族入侵，還是碾壓歐格瑪的時光干涉，都證明其擁有凌駕於諸神之上的力量。
但是從當前神國的結構與積累來看，龍神艾歐單純使用神靈體系的力量，並不具備超然世外的資本——別的不說，紀元交替時期的虛空風暴就不是簡陋的龍界能抗住的。
但事實卻是龍神艾歐無神敢惹，歷史上一切侵犯龍界的存在都死的無聲無息，而龍界在多次紀元交替中依舊屹立不倒。
“總不至於他一直用類似高維干涉力的外部力量來解決問題吧？”熟知高維干涉力運作方式與用途的程斌心底嘀咕道，“信息虛界裡用太多這種力量動靜太明顯了，而且完全沒有必要。”
只要不是像程斌這樣連干涉點信息都要陰悄悄的、儘量隱晦的進行，觸及規則深度後在世界內接近心想事成的高維干涉力，有太多辦法給低維個體開掛、或者在低維世界持續施加影響了——在最小程度投入力量的情況下。
畢竟高維生命的力量雖然規模龐大到難以描述，但其觸及世界線的規模膨脹速度卻只會更加可怕，就像是純盈利的投資會讓人瘋狂砸錢完全停不下來一樣，不斷擴張成長、佔據更多世界基質的高維生命，其力量永遠是嫌不夠的，很少在一個世界裡鋪張浪費。
就像當初在EVA世界裡的薩麥爾，他寧可利用人類文明、利用地球轉化器來轉換擴大自己的物質干涉能力，寧可在失敗後直接拉天堂力量買單放棄那個世界線，也不願意多投一份自己的高維干涉力進來。
畢竟，同樣一份力量，放在進展順利的世界線裡，收益只會越滾越大，一份成本循環投資幾十次會變成百萬份，高維生命何必浪費這一點力量，放棄在未來可以預見的巨大收益呢？反正真正有資格算得上是潛在敵人的存在，也絕對不是那一點點世界線的力量能扼殺掉的。
除非是有特殊的理由，或者像SCP裡天堂與世界吞噬者之爭那樣，有機會徹底幹掉一個高維生命並接手其遺產、直接增加自己的力量暴漲基數，否則高維生命很少會去幹虧本的買賣。
所以這裡神力稀少、神國簡陋的龍神艾歐用於震懾諸神的力量，應該是來自於其高維干涉力留下的某種外掛，甚至其在時間線變動中碾壓知識之神歐格瑪的時光干涉能力也有可能是基於此的。
這個神靈世界基礎上的外掛能讓龍神艾歐擁有超越性的力量，必然觸及到了這個世界更深層面的真實，程斌對此還是挺感興趣的。
“侵入神國這麼久，龍神艾歐都沒點反應，他到底是在想什麼？不可能還在睡覺吧...”等待紀元交替之時逐步到來的程斌也不着急，他一邊觀察思索，一邊慢悠悠的向着神國中心的方向飛去。
而就在神國龍界的中央，一座頂部光滑平整的樸實石山上，身形外貌模糊不清的龍神艾歐緩緩睜開了眼睛，將視線轉向了紅龍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