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神界與物質世界有着相當緊密的對應關係，神靈的誕生與隕落，都會透過虛空引起波及整個星界的信息衝擊，其中大部分都是嵌入物質世界底層的神職協議變化所引起的。
哪怕紅龍卡薩成神之時沒有依照諸神慣例，去乘着這次登神產生的信息衝擊波將自身的名號向萬界宣告，所有物質世界有一定能力的凡人，都能自己觀察到新神出現的徵兆，甚至是一些具體的神職信息。
例如觀察星界宏觀變化的星象學者，還有那些經常研究虛空的法師。
摻和進聖光之源的求知者卡薩的名號，已經在一些圈子裡傳開了，很多存在對這位沒去宣揚自身名號與教義的奇怪神祗很感興趣。
不過不宣揚名號也並非是什麼特立獨行的事情，過去也有一些低調的神靈這麼選擇過，例如龍族那些圈子相對獨立的神靈，其中就有一些只在特殊巨龍族羣裡傳播信仰的神靈就沒有宣揚過自己的名號。
但紅龍卡薩刪除神名感應的事情就是前所未有了，這讓很多有心的存在非常感興趣。
而剛剛成神的虛弱期就能逼退陰影之神、成神後更是立刻摻和進聖光之源與惡魔領主的戰爭，能力膽量都不小的求知之神，其名氣本就不低了，而沒過多久，這位紅龍神靈的名氣就伴隨着數次震動世界的神隕之兆，抵達了一個巔峰。
獵殺之神、血色荒蕪、虛無夢魘...哪個不是兇名赫赫的、一個眷屬就能止小兒夜啼的可怕邪神？
結果這些老資格的、令很多神靈都感到頭痛的邪神，在求知者卡薩登神後沒多久，就全部被聖光之源定位到神國越界強殺了。
那可是直接強闖敵方神靈的神國，硬頂着對方近乎無限的神力與祈並者軍團強殺神靈本體！這種級別的神戰可是無數年都難得見到一次，通常意義上的神戰也只是拼幾個化身，獲得、丟失一些位面的凡間勢力而已，哪有這麼勁爆的？
連那些邪神在凡間萬千位面裡的眷屬信徒，都幾乎被到處空降的聖武士一手使用新異神術一手揮舞聖光大劍給屠光了——聖光之源的搜索效率與神凡戰力突然高出幾個層次，顯然和新摻和進去的求知之神脫不開關係。
如果不是紅龍卡薩打着爲登神時被圍攻的事情報仇的旗號，再加上聖光之源一直以來的正面形象建設的很成功，恐怕很多神靈都得神心惶惶，生怕哪一天就被聖光之源堵門宰了奪取神格。
即便如此，很多半白不黑的神靈也有點坐立不安——聖光的眼裡容不下沙子，聖武士與其神靈的思想偏激到令神都恐懼，現在讓這幫瘋子獲得了硬闖神國強殺神靈的力量，他們這些與聖光多少有着齟齬的神靈日子還過不過了？
至於剩下的那些邪神，除了慶幸當初因爲神職或者其他原因只是觀望沒有動手之外，心底就滿是戒備與警惕了。
所以，各種各樣的、坐立不安的存在，很快就湊到了一起。
......
天色昏暗之際，在主位面一座處於信仰財富與貿易之神教會控制下的、暗地裡龍蛇混雜的中立城市內，某個地下中介組織的老窩中。
一個身穿寬大黑袍、面容隱藏在頭罩陰影中的人類男子，在四周若隱若現的敬畏視線下緩緩走入了一棟獨立的房屋。
穿過看似沒有遮掩的敞開大門後，大氣與空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男子若有所覺的回頭瞥了一眼，隨後繼續向房屋深處走去。
在空無一人的寬廣樓房中穿行，黑袍男子很快來到了最深處隱約有聲音傳出的房間外。
擡起似乎籠罩着一層輕薄黑紗的手，人類男子推開房門，走入了只有一點暗淡燭火照明的昏暗房屋。
窗戶被遮住的、裝飾華麗的昏暗房屋中，隱約有着一些朦朧不清的身影，其中有些身影甚至完全不像人類，他們的目光穿過在不正常黑暗包圍下顫動的燭火，蘊含着有如實質般的力量投向門口。
黑袍男子如同面對拂面微風般，頂着這些能輕鬆殺死普通人的陰暗視線走入其中，在彷彿被暴風席捲過一般的凌亂房間中，找了個靠近角落的翻到椅子，將之扶正後坐了下來。
沉默了一陣後，房屋中背靠一面牆立着的女性人影忽然站直了身體，她在匯聚過來的視線中走了幾步，盯着最後進來的、慵懶靠在寬大椅子上的黑袍男子輕聲說道：“其他的應該是不會來了...不過你來了就行，現在就開始吧。”
“都在等我？”黑袍男子目光掃視了一圈，隨後緩緩道，“你們把聚會地點放在秩序陣營強大神力的眼皮底下，敢來的自然不會多，派個傳訊化身，隨便在哪個神國聚會不行嗎？”
一個癱在角落地面上的怪異身影打了個哈哈後，用彷彿金屬摩擦般的滲人聲調說道：“去你那啊？這會兒誰敢冒着暴露自己神國的風險幹這種事？呵呵。”
不知道這句話引起與會者的什麼情緒，各個存在都不由得沉默了一陣。
“就是這麼回事，”最先開口的那個女人嘆了口氣，“連隱匿能力頂尖的虛無夢魘，都因爲高等聖靈級別的眷屬行蹤暴露而被聖光之源一路追索到神國殺死了，謹慎一點無可厚非...
“畢竟我們這些傢伙是個什麼脾性你也知道，要是把神國位置暴露給參與者，指不定就被誰出賣，然後被聖光之源的怪物衝過來宰了。”
嘆了口氣後，那人又解釋道：“不過專門選這裡聚會，也是爲了試探一下以財富之神爲代表的部分中立神靈暗中的態度，他們多少應該知道這次聚會的事情，可以根據後面的反應來確認之前某些神靈暗中表態的真實性。”
“嘿，”靠在椅子靠背上的黑袍男子輕笑了一聲，“非黑即白的聖光果然有很多人不喜歡啊...”
“這世界哪來的善惡分明？”女人聳了聳肩，“前端時間到處搞大屠殺的聖武士們可把某些神靈教會嚇的夠嗆，而且你們也看到聖光之源在一些位面搞的各種所謂的‘社會實驗’了吧？
“努力在各個位面推行自己那一套經濟體系的財富之神，可不喜歡看到某些社會實驗裡的東西推廣開來，那對她來說和要她的命沒多大區別，感觸類似她的中立神靈可不少。”
“所以我們必須乘着這個機會做點什麼，”房間天花板上貼着的、有着人類上半身的巨大蜘蛛冷聲道，“我們必須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源——求知之神、紅龍卡薩，我們最爲恐懼的，就是作爲聖光先鋒的她那無與倫比的神國搜索與侵蝕能力...
“我可不想每天生活在她帶來的恐懼之中...陰影之神，你是唯一一個闖入了她的神國、正面與其戰鬥並活下來的神靈，說點有用的情報出來吧。”
對於巨大蜘蛛的提議，房間內的存在都紛紛點頭贊同——原來的聖光之源雖然令人厭惡，但好歹能力還在正常理解範圍內，惹不起總歸是躲得起的，而且凡間勢力還不一定會打輸。
但自從那位紅龍摻和進聖光之後...連接近強大神力的、神凡兩端都極其擅長隱藏與獵殺的狂野狩獵者都被殺死了。
那可是接近強大神力的存在啊，在狂野狩獵者的神國裡，就算是強大神力巔峰的神靈也不可能佔據優勢，但其依舊被紅龍領着提爾追溯到神國發動神戰直接殺死了。
那一天，目睹了虛空中獵殺神國墜毀引起的可怕風暴，諸位邪惡神靈心底真的是有種名爲恐懼與絕望的情緒在蔓延——這其中甚至包括了神職是恐懼與絕望的神靈。
如果不是幹掉獵殺之神後，接連征戰的聖光之源表現出一副受創不淺、需要漫長修養的模樣，諸多因聖光力量暴漲而坐立不安的神靈們早就搞出事來了。
聽到天花板上半人半蛛存在的話語，靠在椅子上的黑袍男子，或者說曾經在虛空中因神職衝突當先對新神動手的陰影之神，摩挲着椅子的扶手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在一陣沉默的等待後，牆角那灘怪物不耐煩的催促道：“你猶猶豫豫的難道還想把情報賣個好價錢？這都什麼時候了？”
“不，”作爲陰影之神化身的黑袍男子開口道，“我只是在斟酌，該怎麼去描述我看到的東西...”
頓了頓後，陰影之神環視了一圈，打量着各個存在的反應緩緩道：“也許還有一些人不清楚，我這裡先說明一下——紅龍卡薩是一個來自晶壁系之外的存在，這背後到底意味着什麼，你們最好心中有數。”
一些不明真相的存在當即心中一凜——他們或許不知道至高神、神上神的秘密，但他們好歹知道，能主動跨越晶壁系的存在，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紅龍超越常理的能力，倒也印證了這個情報...房間內的存在都瞭然的在心中點了點頭。
“知道這一點後，你們也就不會隨便質疑我描述的、求知神國內的怪異景象...”回憶起當初的遭遇，陰影之神心有餘悸的，將自己在求知之神主場上遭遇的詭異情景描述了一番。
那種任何破壞都會在瞬間恢復原狀、空有龐大力量卻不知道如何落在實處的場景，讓傾聽陰影之神描述的各路神靈猶疑不定。
“...就如同你們聽到的那樣，紅龍卡薩對神靈力量的認知角度與我們完全不同，通常的神國攻防手段對她而言完全沒有意義，”陰影之神嘆息了一聲，“如果當初我不是抓住其成神後不適應的虛弱期去的，恐怕連全身而退都是奢望...
“現在想來，如果當初選擇神力交換比極低的、直接統御純粹神力從外圍衝擊其神國整體的辦法，說不定效果還顯著一點，正面衝突中力量弱小是求知之神的致命缺陷，可惜這個缺陷已經隨着她投靠聖光之源而被彌補了。”
聖光之源，確實是個大麻煩。
想繞過聖光之源那幾個神靈，先幹掉給予聖光之源強大能力支援的求知者卡薩，除非是那頭紅龍蠢到敢將神國從聖光之源裡拆出來獨自在虛空裡晃盪。
在座的各位對此不抱什麼希望。
但先解決聖光之源再去搞紅龍...這不就是老鼠去給貓掛鈴鐺嗎？
一時間陰暗的房間中顯得極其沉悶。
至於繼續去找求知者卡薩稀少信徒的麻煩——有了聖光之源的通用神力池支援，求知者卡薩的信徒被幹掉也不會對其根基產生致命的影響。
而且，上一波去找那對精靈麻煩的，是獵殺之神教會在主位面的最強組合，他們都被守在那釣魚的聖光之源，給順藤摸瓜抓到獵殺神國掀翻大本營了...
一邊思索一邊在暗地裡合縱連橫、亂使眼色的各路邪神們，最後將視線投向了站在中央的那個女人。
倒立在天花板上的半人半蛛若有所思的道：“墮落之神達芙妮，這次聚會是你背後那邊發起的吧？所以你們心中已有腹案了？那些快變成魔鬼的傢伙又在做什麼打算？”
被稱作墮落之神的女人達芙妮神秘的笑了笑：“你們都知道，聖光之源有很大一部分力量都待在與深淵惡魔對抗的最前線，把我們逼到這種地步的，不過是提爾那點正在休養調整的力量...
“想一想之前求知者卡薩面對惡魔領主時的表現吧，如果那位紅龍帶來的影響波及到了惡魔前線，聖光之源的主力攜着大勝之威歸來，現在因爲與獵殺之神的神戰而陷入停滯的聖光清掃重新開始進行...”
想到達芙妮描述的那種場面，從頭到尾未發一言的存在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到這裡來聚會的都是在諸多位面裡無法光明正大傳教的邪神，中等神力級別的陰影之神都是最強的那一批了，強大神力級別偏向邪惡的神靈，像是信徒眷屬掌控着諸多王國的暴政之神，可不會自覺沒力量抵抗聖光而來參加這種陰暗的聚會。
要是作爲中流砥柱硬抗深淵惡魔壓力的聖光之源，收回主力調動全部力量對正面世界征戰，他們這種級別的神靈就都會變成在聖光面前一觸即潰的、被輕鬆掃蕩的炮灰。
“所以，”達芙妮拍了拍波瀾起伏的胸口高聲道，“我們要搶在這之前行動起來，給聖光之源的前線主力製造一些麻煩...”
這是要讓我們想辦法幫助那些無腦的惡魔來一次正義的背刺？回過味來的諸位神靈古怪的上下打量着房間中央的女人，被注視的達芙妮則是做作地挺了挺大半白膩暴露在外的胸脯，隨後將目光投向了陰影之神。
黑袍男子輕咳了一聲，隨後緩緩說道：“據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秩序陣營內部人士透露，聖光之源近期確實有着關於深淵的計劃，具體情況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