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道:“你志本不在此,你自小酷愛兵法,武藝,怎麼會想做生意呢?!”
“酷愛又有何用,出身侷限着我註定不能保家衛國,況且,我也沒有什麼家國需要獻出熱血的……”寧王悶悶的道。
這話何其扎心和心酸。
成王心中有點難受,看着寧王,看着他年紀輕輕,以往只是用玩樂將自己的內心包裹起來,整日只能無所事事,當個蛀蟲一樣的活着。
宗室中人,談理想,談行爲,就是大野心。
他們不能做別的什麼,什麼也不能。
成王現在才知道,寧王看似心不羈的行爲和表情中,也是有激情和熱血的,而晉陽的這一切熱鬧,就是點燃他心中火苗的柴火,砰的一下,他就爆了……
這些日子以來,寧王對這些瑣事的熱衷超出他的想象。
他甚至是驚異的。
現在細細想來,這一切都有跡象,以往是不敢想,可是當所有的事情擺在了眼前時,寧王的心遵從了內心最深處的選擇。
而他自己,卻深有顧慮,權衡利弊,無法像寧王一樣只遵從自己的內心,他需要看到更多的東西,更多的理由,花更多的時間去做心理建設,然後說服自己去叛了自小刻入骨子裡的東西,屬於路家印記的東西,屬於一出生就自帶着標籤的靈魂。
如果他能像寧王一樣去隨性,不去想值不值得就好了。
然而成王骨子裡就是個極爲謹慎的人,眼界自然也比寧王看的更高,在意的自然也就更多。
這樣的人,想要做一個決定,尤其是這麼重要的決定真的很難。
寧王不知道成王心中的複雜,繼續道:“既然京城不敢用,我又不想在晉陽與京城爲敵,不如做個我想做的事去,做生意,其實也挺好玩的。”
“蒸汽機,只怕是輪不到你手裡的,”成王道:“想個別的吧。”
“不然我去開個印書館,或是糧行都行,我僱人打理,按行情來就是了,必是虧不了錢的?!這裡生意多,每天交易額都不得了,”寧王道:“尤其是書,現在有很多書生專門將複雜的門翻譯成簡體字出來售賣,只是一本一本的抄,太苦了,不如印,目前還沒有人做這個事呢,只是覺得這個行業有利可圖,現在簡體字的書,需求挺大的。不僅可以賣給城裡的人,還可以賣給來做生意的人,讓他們帶回去,文化本身,其實也可以是一種侵略呢,可以同化教化普通百姓,甚至是胡人,外族,達到一個意識共識,然後,內心得到同一種認同感。”
成王聽着他口中的新詞,一怔一怔的。
“不過這些都需要時日纔可以做到,但潛移默化,以後必定有大效用……”寧王道。
成王覺得,這一切的一切,對路家宗室來說,也許是一種悲哀了吧?!
“對,那些書生們說,這叫文化輸出……”寧王道:“比起用武用兵,這種統一,才能叫真正的統一,始皇帝就算統一了七國,也沒有真正的擁有天下,除了暴政,最大的原因就是這個。七國百姓,心不在一處。依舊各有歸屬。可是這裡是不一樣的,是不一樣的……”
寧王的眼中有一種莫名的信仰。
成王忍不住道:“如果有招一日,晉陽輸了呢,你是希望晉陽贏還是輸?!”
寧王的眼神黯淡下來,心中彷彿有天人在交戰,撕扯着,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成王嘆了一口氣,越發心疼他了,道:“你只管說你真正想的……”
“我沒有想過輸贏的事,只是覺得,就算別的權力可以將這裡所有的苗頭都給掐滅,可是,爲何不想一想,它以星星之火燃燒整個中原的真正力量呢?!”寧王道:“天道自有其理,給它存在,便是合理,我想,晉陽應該不會滅的……王兄,你看看樓底下的這些人……就算有一日,晉陽沒了,毀了,燒了,這些人散落於各地,都是晉陽現在播下的火種……”
“我竟不知你有這樣的見識,”成王道:“你從未想過晉陽會輸嗎?!是想它有招一日建立朝廷時,席捲天下,能帶給天下怎樣的輸出嗎?!”
寧王道:“嗯。我不能控制,我必須承認,我就是這樣想的。王兄,不管你回去,還是選擇留下來,我都會留在這裡,你若想走,靜等我站穩腳跟,在這兒有了一些渠道,我全力助你回去,當然,我是希望你留下來的……”
成王心中難免苦澀,道:“你自小在我身邊長大,沒想到有一天,會選擇離開兄長了……真是長大了。罷了,有了翅膀,總會飛的,也好,你喜歡就留下,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
“王兄,你也留下來,可好?!”寧王道。
成王道:“我得好好想一想。”
“那就慢慢想,”寧王忙道。
二人說了半天,外面又熱鬧起來了,有百姓爭相往城外擠去,各個奔走相告,道:“快去看熱鬧了,有十幾輛拖拉機到城外去犁田了,你們不知道,犁的又深又好,比牛使力,人也省力,只需要控制着方向就行,快點,想看的快去看了……”
火鍋樓裡頓時都喧囂起來,有人飯吃了一半,匆匆的吃了幾口,將錢一付,飛奔往城外去了。生怕落後了似的。
寧王一聽,一看這情景,也急了。
“王兄,走,去看,快去看看,沒想到出來的這麼早?!怎麼會這麼早呢?!”寧王急的不成,拉着成王將錢付了,飛奔一般的跑下樓梯,拉着他也往城外涌去。
他似乎早已經習慣了擁擠的人羣。
城中百姓得了閒的,基本都要往城外涌去看熱鬧。
田梗上竟是站滿了人,老遠的河堤上都是人,還有一些修運河的民工也留在這裡遠遠的看着。
寧王擠的都是汗,可這卻不能妨礙他的熱情,他只覺得人羣中有一股熱鬧的氣息,有點透不過氣來,但他現在練就了一身擠的本事,一面擠一面口中不停說着抱歉,一面還記得護着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