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塔和靈山多聞天王早前那件有些相似,但是多聞天王那個,已經被幾位菩薩改制成了覆鉢狀舍利塔,以示敬佛,這個則是三十三階金塔。
這些寶物都是玉皇大帝閒暇時練出來的,以後用來賜給有功的下屬。
陸玄靈將兩件寶物交給平王,又交代道:“這裡不同過去,待會自然會有人來引你出去,你跟着他們下界回府就好。記住,在人間不要輕易顯露你的神通。”
平王低頭接過兩件寶物,起身到:“是!多謝主公!”陸玄靈點點頭,隱身淡去。
過了片刻,果不其然,帝跡天王和仁國天王前來,將其帶出南天門外,那裡已經有祝禺和馮虢在等待。交接過後,兩人則帶着平王直接下界而去。
陸玄靈回到延興神社,邵荃端着一盤炒熟的板栗,還有兩塊烤的熱氣騰騰的紅薯,一股誘人香味在房頂散開:“公子!你回來了,剛做了一點東西,這是從村中帶出來的栗子,要不嚐嚐?”
“有吃的,那還不來點。”聞到久違的味道,陸玄靈心情不禁大好,直接一屁股坐在瓦片上,拎起袖子拈了一顆板栗,剝開吃掉。
“怎麼樣?來西京這幾天,可還習慣?”陸玄靈轉頭帶着一絲揶揄。
邵荃抱着雙臂,一同在旁邊坐下來,沉默了片刻:“嗯!比西溝村那邊熱鬧了不少,文涵已經入學堂了。公子,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陸玄靈將剝開的一顆栗子扔進嘴裡,四仰八叉往屋頂一躺,看着烏雲密佈的茫茫天空,眼神帶着一絲瞭然:“你想問我到底想做什麼?”
邵荃點點頭,寂靜的不出聲,陸玄靈微微沉默了片刻,纔開口道:“丫頭!從我當年收下你們兄妹那一刻開始,很多事情,便已經由不得我自由選擇了。”
“我現在要做的,將會是後無來者之事。你且等着,很快會見分曉的。”話一說完,天空徐徐降下片片小雪,“下雪了麼——”
不過片刻,雪越下越大,西京城白茫茫一片。
到了下午,天空灰濛濛一層雲,陰沉厚重,大雪始終不見停歇。
在西京東南方向,南山的山腰密林中,走出一個女子,背上背了一大捆柴。這女子正是上次潛伏到王妃臥室,準備偷偷動手的丫鬟。
上次事情失敗,韓榮峮擔心王妃查出證據,便讓她先行出府,將消息傳送給神都。她照做了,不久後,神都傳回消息,要她暫時隱藏在這,等待吩咐。
於是她扮成一個道姑模樣,居住在這處早就佈置好的道觀裡,靜靜等候。這女子名叫蓮香,本是流浪孤兒,後來被端王麾下的密衛看中,帶回王府秘密訓練。
如今西京城內,有好幾個像她這樣的密衛,蟄伏在暗處,刺探各種情報。
眼看着雪勢不小,蓮香急忙在山林拾好一大捆木柴,背起來回到廚房。神都那邊不見吩咐,按老規矩,她便要一直留在這等待。
趁着雪勢未大,若不準備足夠的柴火,在雪季時,山上的日子會很難熬。
過冬的糧食她已準備好,只柴火略有欠缺,但也能支撐許久。她回到廚房,略喝了一口冰涼刺骨的清水,便開始生火做飯,多年的禁衛生活,讓她習慣了沉默。
天色漸漸暗下來,一點點零星雪花緩緩飄落。火塘裡暖暖的火光啫啫輕響,屋外北風呼嘯,雪花不斷飛入屋內。
不到半刻間,漫天大雪紛飛。地面積起厚厚一層雪,風雪交加,道觀屋檐下的銅鈴鐺鐺作響。
蓮香吃過飯後,持着燈籠回大殿做晚課。在禁衛軍刺客的規則中,有一條鐵律,無論任何人,一旦假扮那個身份,就要做這個身份該做的事。
此刻她是道姑,便要按照道門的規矩,唸誦道經做晚課。她沒有穿那身夜行服,看起來面色蠟黃,就和一個普通的道姑沒什麼兩樣。
她推開殿門,將大殿兩側的燭火依次點着。暗沉沉的黑松林中,唯有她這裡有點淡淡燈火。蓮香跪坐下來,靜坐了片刻,息心瀲氣,翻開道經。
忽的院門輕輕一響,傳來急促而又沉悶的敲門聲。
雖然風雪聲很急,但那聲響瞞不過常年習武的蓮香。這個時候,通常是不會有人過來的,何況自己地處深山,還下着鵝毛大雪。
蓮香睜開眼,面色一變,拿起門廊旁一根竹竿,推開殿門,聽到聲響還在傳來,眼神微微一眯,幾步走到大門後。
“是誰?”蓮香隔着門警惕問道。門外冷風呼呼灌入,發出刺耳的長鳴,大風內隱隱傳入一聲若有若無的呼喚:“救我——”
接着咚的一聲悶響,有東西重重倒地的聲響再次傳入。
雖然隔着門,但蓮香敏銳的聞到一股血腥之氣,她下意識握緊竹竿,小心打開門。只見門外正躺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渾身傷口,倒在門檻上昏迷不醒。
此人腹部一個大大的血洞,往外淌血,通往道觀的山路滴滿血跡,在雪白的地面十分刺眼。
一看此人面目,蓮香眉頭一皺。這人是另一支密衛隊伍人,雖然與她同樣臥底西京,不過兩方任務有別,故而甚少往來。怎麼這時候會受這麼重的傷,倒在她門口?
蓮香蹲下來,打算將他搬回去。剛伸出手,卻眉目一驚,擡頭往左側松林看去,低聲喝到:“出來——”右手抓起一團雪,往視線方向一扔。
雪團砰地一聲,擊入黑暗中,發出嘩啦一聲悶響。緊接着忽然破風聲一起,一個黑影持劍躍出松林,急速襲來。蓮香忙將木杖向地面一磕,猛地挑飛一團雪,擊向黑影。
那黑影根本來不及躲避,漫天雪花正中來人的胸口,發出一聲悶響。
對方身上傳來肋骨斷裂之聲,直接倒飛出去,摔落在地,踉踉蹌蹌的往松林退走。蓮香正要追擊,旁邊又是一個黑影竄出,扔出數枚飛鏢,蓮香舉起竹竿一轉,飛鏢全部釘在竹竿上。
黑影拉起先前襲擊之人奪路要逃,蓮香另一手將竹竿狠狠一拍,釘在竹竿上的飛鏢全部擊出,打向那黑影。兩人隨之悶哼一聲,一起被飛鏢穿心而過,倒地氣絕。
蓮香這才趕忙轉身回去,將求救之人扶進廂房裡,關好大門。端來幾種傷藥,爲其查看傷勢。
此人失血過多,好在她通些歧黃之術。不過片刻,她迅速取來一些藥物白布,爲此人清洗傷口,抹藥施救,一個多時辰後,纔將他性命保住。
這人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他人雖昏迷不醒,但手裡緊緊握着一樣東西。蓮香小心掰開,取出一片古舊發黃的紙張。
看到上面的字跡,蓮香目光一驚,急忙起身,拿着斗笠吹滅蠟燭。而後提起身邊的寶劍和暗器,離開道觀,急匆匆穿越松林,往山下行去。
諾大的山中,只有大雪滑落的沙沙聲不時傳來,周邊不見半個人影。她一人往前狂奔,松林似乎始終不見盡頭,就在這時,茫茫雪原忽然一動。
從雪下飛出幾個身穿夜行衣的高手,各個擋在前路上,手中武器閃着幽幽寒光。
蓮香目光一變,意識到來着的身份,神情冷冷道:“這麼快就忍不住了?我們和你們從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爲什麼要襲擊我們?”
擋路的其中一人到:“嘿嘿!我等各事其主,你們是神都那邊的,自然也是我們的敵人。能把你們一次性清理乾淨,也免得事後還留下一些礙事的老鼠。動手!”
衆人一飛而上,急速撲殺向孤身一人的蓮香——
此刻遠在平王府內,一切看起來平靜無常,王妃田月嬋早已安歇,整個後院靜悄悄一片。
夜上三竿之際,田月嬋猛地從熟睡中醒過來,睜開眼,側耳聽了聽動靜,眼神一變。她不動聲色,悄悄將手伸到褥子下,握住一柄暗藏多年的長劍,繼續裝作熟睡模樣。
寂靜無人的室內,一絲極其細微腳步聲,徐徐靠近,慢慢來到田月嬋的臥室內!田月嬋背對着對方,實際上已經滿眼寒光,手握劍柄。
終於準備動手了麼?田月嬋忽然驚覺到,整個臥室,除了她和這個刺客,竟沒有一個伺候守夜的人!那些丫鬟僕從呢?是誰把他們調走了?
想到這裡,田月嬋瞬間意識到自己身邊竟然有個內鬼,會是誰?她迅速在心中掃過一個個可疑之人,直至最後定格在某個面孔上,眼神變得極其銳利。
那刺客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半點動靜也未發出,走到田月嬋臥榻前。田月嬋仍舊背對着他,實則在等待機會。等待最好的機會,只要對方靠近一定距離,自己便可以將其一劍斃命!
當年她未曾出閣前,在將軍府裡,哥哥田平常年和她一起習武。田月嬋的功夫,絲毫不差於一些江湖高手。
自她嫁入王府,知道她會武功的,只有至今還下落不明的平王。想到平王,田月嬋不禁暗歎一聲,到底何時才能回來?
刺客和她距離越來越近,幾乎已經到了攻擊範圍,田月嬋開始緩緩挪動手臂,將長劍徐徐抽出。
一步接着一步,距離終於足夠了。就在田月嬋準備暴起,反殺對方時,那人卻忽的轉身,往後廂房走去。田月嬋手上動作一停,猛地意識到此人真正目的。
這黑衣人小心穿堂過室,來到後廂房,徐徐推開拉門。接着一步躍上前,落到榻前,伸手便要掀開簾子!
忽然,一道寒光嗡的一聲,從左側黑暗中斜刺出來,直襲黑衣人的面門。黑衣人驚呼一聲,另一手拔起腰間的陌刀,往左側迎上去抵擋。
那把劍卻如毒蛇一般,猛的方向一變,劍尖轉而刺向黑衣人-胸-口,陌刀已經來不及轉向。
黑衣人下意識收回伸向簾子的手,往劍上一抓。只聽劍光一顫,五個指頭齊刷刷被削斷,飛向一邊,掉在地上。劍尖趁勢而上,一劍將其整條手臂砍斷。
手臂在地上滾了幾圈,流出一塊塊斑斑血跡,黑衣人痛苦的悶聲一哼,急忙躲向一邊,連點了幾處大穴,才暫時制住血流。
他用剩下的獨臂捂住傷口,一臉驚駭,往黑暗看去。
只見田月嬋披頭散髮,一身睡衣,手持一把沾滿血跡的長劍。血液一滴滴落在地板竹蓆上,室內頃刻間滿是血腥味,黑暗房間裡,只剩下兩人森森的呼吸。
她徐徐從一旁黑暗裡走出,低聲道:“我和王爺待你不薄,爲何要出賣我!”
黑衣人的面罩下,傳來熟悉的聲音:“不過是各事其主,待我不薄又怎樣?平王身爲封疆大吏,領受天恩,卻公然與皇上對抗,背叛朝廷君恩。”
聽這聲音,竟然是田月嬋身邊伺候的那個張婆子。田月嬋冷聲到:“哼!君恩?小皇帝才掌權幾年,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
“多年來,若不是王爺鎮守西京,抵擋北絨國和大夏國,我哥哥鎮服邊關之亂。就憑你們那小皇帝,豈能在上京安安心心做他的皇帝?”
張婆子嘶啞着聲音道:“哼!藉口!都是狼子野心之輩,別說的那麼大義凌然。想不到,你竟然會武功,真是讓我們看走眼了。”
田月嬋繼續靠近一步:“我也沒想到,你在我身邊服侍這麼多年,竟然是個有內力高手!若非我有武功,你是不是已經掀開簾子,看看王爺到底在不在裡面?”
“你能在我身邊潛伏這麼久,想來應該是老皇帝沒死之前,就把你們安排過來了。爲了小皇帝,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兩人對話之餘,地上那些血液,已經漸漸顏色變黑。張婆子單手杵着劍,大口大口的呼吸,斷臂處滴下黑色血液。
“嘿嘿!果然,王爺根本就不在府裡。王妃,就算你現在殺了我又怎樣?太遲了,外面的人,恐怕已經知道王爺根本不在府裡了。”
田月嬋表情一變,立即明白過來:“這麼說,你們是提前約好了什麼信號和動作?若沒放出信號,就說明你死了,或者王爺不在?”
張婆子嘿嘿冷笑:“不愧是王妃,領悟的這麼快?可那又如何,他們現在已經準備動手了!王妃,你根本來不及阻止。嘿嘿嘿嘿——”笑聲尖銳而又刺耳。
田月嬋呵斥到:“別忘了,你們能安然立足在西京,都是我哥哥的功勞。我若出事,我哥哥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到時候,你們小皇帝一樣落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