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中午過後,姬軒唸完冗長的咒語,又拿出五根木刺,對準木偶頭部狠狠紮下去。木偶內部傳出淒厲的尖叫,額頭頂上那盞明燈,撲哧一聲熄滅。
木偶頭部立即變成黑色,隨後姬軒分別將左右兩隻手臂,一起釘入木刺。木偶半截身子全部變成詭異的黑色,兩盞燈火再度熄滅。
只剩下了兩隻腳,姬軒各持一根木刺,同時刺入,所有燈火全部熄滅。木偶噴出滾滾黑氣,一瞬間鋪開,融入天地之間。
與此同時,天下許多地方,十幾個身份不同的男女老少,幾乎同時死亡。這些人中,有的是掌控一州的太守,有的是富甲天下的大商人。
還有一位是渤海郡中,威名赫赫,曾扶持皇帝登基的渤海郡王。他剛四十出頭,正在府上處理公務,忽的眼神一變,起身大呼到:“不好!是——”
剛來得及喊出三個字,便聲音一滯,生生斷了氣。身體直挺挺倒下去,瞬間斃命。僕從下人嚇得驚聲尖叫,慌忙撲上去,亂成一團。
上京城內,掌控上京兵力的兵部尚書,也在處理邊軍事物。手下兵部大將,全是自己的親信。
就在他與屬下商議邊關急報,處理北絨國犯境之事時。他面色猛然大變,急匆匆起身,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張口吐出一灘鮮血,呼啦一聲,倒地而死。
皇帝處理完政務,來到後宮小坐片刻,眼前是他最喜愛的妃子。兩人剛說了幾句話,那妃子眼神大驚,扶住-胸-口大喊道:“皇上!快救我——”
話音一落,便斷了氣息,屍身滾落在皇帝懷裡,隨後軀殼迅速腐爛,變成一具白骨。
地母所有暗藏的分身,幾乎同一時刻,全部被咒死。分散在各地的元神,也被姬軒施法拉回天界,封存入木偶中。
木偶通體血紅,散發出一絲絲寒意,變得有些詭異。姬軒拿出最後一把黑色木刺:“就差這最後一把了,雖不能傷她根本,卻能給她一個教訓,添上不少麻煩。”
說完,將最後一根木刺筆直刺入木偶腹內,六根木刺發出血色紅光,充斥木偶全身,內部發出慘烈無比的尖叫,令人頭皮發麻。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天地之間,隱隱從地下傳出一聲尖銳而又憤怒的大叫,瀰漫在整個世界內。所有靈界中人,幾乎全部聽到,只有凡人毫無知覺。
刺耳的尖叫內,充斥着無邊怒火,甚至傳到天庭之內,陸玄靈伸手一撫,隔絕了這道聲音。他甚至可以想象,剛纔這些咒術,一定給地母帶來了某種頗爲凌厲的傷害。
天空滾滾驚雷,烏雲密佈!整個中土好似天塌地陷一般,一種龐大力量從大地之下想要撕破禁錮,衝出地層。
大地微微一晃,跟着上下起伏,顫抖了片刻,又被某種力量壓制回去。
雖然看起來是小小的變動,卻導致諸多山川地界,紛紛發生了百年未見的大地震!尤其是上京,震感十分劇烈,連皇宮大殿也震塌了半邊。
皇城以外更是死傷無數,皇帝嚇得生生得了場大病。再加兵部尚書和渤海郡王無故橫死,更是讓他驚怒交加,又急又氣,竟然一病不起。
連姬軒也未料到,他只是斬除地母隱匿的分身而已,卻造成了這麼大的變化。
好在西京有天界守護,破壞沒有殃及到西京。不過這場地震也在另外一個地方,造成了一場巨大的海上風暴。
在大鄭國嶺南道東南沿海一帶,有一承平郡。此地靠海,乃是東南諸國北上通商的航海大港,故而人煙來往,商賈衆多。這時,正有三艘漁船於碧幕晴空之下緩緩向港口疾馳。
船上漁夫忙着清理海苔,魚兒裝簍。船艙簾子一掀,走出位年近三十的壯漢。
大漢身材高大,面目粗糙,肩綁一獸皮做的坎肩。甩開大嗓門到:“何老三!還有多久到?”
有位五十左右船伕起身回到:“大概兩個時辰!且等着吧,急什麼?怎麼,你家少爺等不住了?”
大漢聞言,嚷嚷道:“我把你個爛醉的鰥夫,少拿我家少爺說事!”
船伕正欲爭辯,一身穿黑衣的年輕公子走出來,衝大漢到:“李羣!休得胡言。”
這公子十七八歲,生的面白脣紅,十分俊美,身穿一襲黑金絲綢,十分晃眼。何三低頭支吾一聲,不再多說。這公子乍看就非常人,與其爭辯不過徒惹笑話,何三又不是沒見識的二愣子。
眼看就要靠近陸地,天氣突生異常,烏雲密佈,天地之間壓抑無比。空氣沉悶,燥熱無比,讓人幾乎窒息。
大漢李羣經驗老道,衝黑衣公子道:“少爺!看來要起風暴了。要不您先回倉?”黑衣公子點點頭到:“你也小心!我看這風有些厲害。”
不久後,天開始變,暗淡天幕灰濛濛一片,放眼望去,天消失在海平線上。讓人錯覺天空好似巨大蒸籠,嚴嚴實實罩着大地,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幾乎瞬間,天空被滾滾烏雲徹底遮蓋,彷彿突然進入無星黑夜,滾滾灰雲,如同黑幕一般低壓壓罩下!令船上人人都有些凝重之色。
一漁夫眉頭緊皺,舔舔手指,伸出試了試風勢,回頭道:“大夥快些!要起大龍頭了!”
好像證明這人經驗老到一般,不過片刻,“呼”一聲響起,募然起風。
先前那凝滯氣氛蕩然無存,風開始還徐徐拂來。只幾刻後,風越刮越大,好似有種可怕的聲音尖叫,充斥在天地之間。
接着地震忽然襲來,加上颶風吹拂,先是帶動海水蕩起漣漪,然後海面上開始翻滾起波浪——
“咔嚓——”天空滾滾烏雲突然電閃雷鳴,道道閃電劈開黑暗,密集堪比黃豆的雨點噼裡啪啦砸落下來。
咆哮的風浪聲順着船壁傳入船倉,婦人早已嚇得縮進艙房,幾個頭一次出海的小夥也是臉色發白。
老漁夫吩咐衆人用繩子將自己綁在柱子上,隨後固定好房間內的物品。
做完這一切,就見幾名漁夫匆匆逃下,還不住喊道:“大夥,快快快,把帆固定好,不要站立,老的小的進船艙!快!”
狂風掀起道道巨浪,越來越勁,浪牆越來越高。
當大浪涌來,在電閃雷鳴之間,可以清楚看到,遠處幾十米高的巨浪轟然砸落水面,就像大山倒塌,發出驚天動地的隆隆巨響。
外面混亂忙碌,靠裡的一處獨倉,只有兩人,正是黑衣少年和大漢李羣。兩人端坐如鐘,絲毫不受外面影響。
李羣聽到呼聲傳來,有些意動,問這位公子道:“少爺!要不要幫幫他們?”
黑衣少年搖搖頭:“且先看看!那異寶難得,若浪費在這裡,有些可惜。再說我只假丹入體,救不下他們。”
不過片刻,風浪越發迅猛,船體上下咯吱咯吱作響。
如此下去,過不了多久便會船散人亡。少年終究忍不住嘆口氣道:“本以爲得此符錄,能煉化其中奧妙。罷了,用在今-日-吧!”彈指一揮,一道青色符咒飛上天空。
遠在三萬尺浮雲之上,一名身穿紫金色鎧甲的丈六神明,手持紫電錘、風雷釘,錘擊之時,九天神雷穿破層層烏雲,從天穹高處滾滾霹靂。
一道道炸雷起伏作響,聲勢浩大。餘下諸神,錘動天鼓,金甲衛士令旗一揮之間,那神明揚起一道金詔,衝滿天神兵喝到:“神皇陛下法旨時辰已到,諸神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說時,電光童子唸咒放出一面寶鏡,鏡光閃閃,作種種霹靂之光;行雲童子手持鉢盂,微微一抖,灑下暗騰騰的雲霧。
呼風童子忙把背後布袋取出,揭下符印,敞開風袋,颶風隨烏雲攪動而出。
布雨童子最後待了片刻,見天地時機已到,左手拿出羊脂玉淨瓶,瓶口微微一撒,一股水汽碰破而出,瀰漫向烏雲深處,受天地激發,變作雨水。
諸神合力,便見到閃電雷雨紛紛而下。釋放雷霆的神明端坐雲端寶座之上,感受天地氣機,默默領悟種種天地之秘。腦後神光奕奕生輝,顯然是一個修成陽神的神明。
正在這時,一道符咒忽然一飛沖天,破裂過後,青光涌出,將一切風雨全都止住。
衆神行動一滯,再難繼續。四位童子法寶紛紛被重新封禁,天鼓雷音也做不得半點聲響。衆神當下面面相覷,電光童子瞅了瞅左思神情,默默推下行雲童子,示意他上前詢問。
行雲童子無奈,上前問道:“敢問大神,此乃何物?爲何止住我等施法?”
這位雷神自寶座起身,來到衆人前方,掌心金光涌動,陡然噴出,幻化做金光巨手,探入層雲。
雙手推開,那金光巨手隨之猛力撥開雲霧,豁然洞開。
雷神運起神目,查探下方,見是三艘小船,才收回法力,默默絲索片刻,回到:“此爲其他玄門高人所傳定風咒,爲下界凡人所得。”
“估計是從其他仙山大派流落出的。此咒一出,風雨驟停,在咒印法力未消之前,看來再難施功行雨了。”
電光童子卻皺眉道:“大神,我等奉神皇陛下法旨,從神庭來此,降下雨水三十六點,借風浪之勢,把南海海水兩鬥推入東海,使四海水流暢通,互通有無。”
“現下被這符咒所擋,餘下五點可如何是好?況且海水也只灌了一斗,要是陛下怪罪下來,這可如何分說?難道要等符咒法力消散,再繼續呼風喚雨?”
那雷神點頭到:“你說的正是,且讓我思量片刻。”
正在這時,忽然天空祥雲飛過,上面一位青年灰衣神明。
雷神雙眼一亮,眼前這位乃神皇陛下架前紅人,過去修行已是天仙,再加之無門無派,背景清白,一經封神,立刻受到陛下重用。
雖然麾下無有屬神,看起來貌似形單影隻,但唯有雷神知曉,這人已然是陛下心腹,一言一語,都代表着陛下之意。
雷神過去雖是從龍虎山這種大派出身,如今入了神皇陛下麾下,受封神明。
卻到底是改換門庭,比之多有不如。現下這事,或許可以請教此人,若能得他指點,必然能解心頭之憂。
那灰衣神明似乎未曾注意雷神衆部將,徑直駕雲欲朝東方飛走,雷神急忙朗聲問道:“原來是天闕神君駕雲,不知朝哪裡去呢?還請神君留步片刻。”
雷神不敢託大,冒然跑上前詢問是否是神皇陛下之命。須知同朝爲神,大家都有自己的公幹,部門之間,相互有別。
這位神君之事,絕不是自己所能插手的。天闕神君停下雲路,轉身望了望,一邊飛來,一邊拱手回禮道。
“我到是誰,竟是雷神老哥!我奉閒來無事,去東極大荒,尋一味仙草!怎的!大神不是奉陛下法旨,在此降雨翻海麼?莫非已經結束了?”
諸神齊齊上前拜見,天闕神君忙攔到:“使不得!諸位奉法旨行事,有帝命在身。”
雷神笑道:“神君多年來忙忙碌碌,倒也難得閒暇,好不容易出遊,今日竟被我等連累,真是罪過。”
天闕神君揮了揮拂塵,見衆神赫赫守衛,心下暗笑:“這老貨昔日號稱鐵面無私,不與衆神交好,這麼些年下來,權勢倒是越發厲害了,今日阻我雲路,必然是有事情相求。”
雷神見天闕神君不肯接話,只得默哂,怪自己昔日與人無有善緣,不過心下有求,也管不得那麼多了,便將難處略加敘述。
天闕神君聽了大笑道:“原來如此!大神,你我同爲陛下神庭分憂,不必見外,我便爲你出個主意。料想陛下慈悲,必不會重罰。”
“如今天空行雨已被制止,你便下到海底,直接將剩餘五點灌進去,並在海底做法,推動海水翻轉。不就成了?”
“不過,此法一則畢竟未按陛下法旨行事,二則不合天地自然理數,恐怕是有得有失,多少壞了一些定數,你做法完畢,要立刻去陛下座下請罪。”
這個天闕神君本是隨心而出,不想一語成讖,果然以後有得有失,以此爲引,攪動中土動盪。
雷神眉頭鬆開,笑道:“神君果然大能,立刻爲某解開難處。”天闕神君隨陛下駕前多年,最是瞭解神皇陛下個性,有他保證,定是無事。
隨後,衆神下海做法,將水從海底灌入,推動兩海之水互通。
海水滾動,竟然將諸多海底生長的千年珊瑚,全部攪動而起,隨着水勢呼呼啦啦涌上承平郡港口,被海中捕魚的漁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