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子雖然有些疑慮,不過料想崑崙是名門正派,應該不會把自己怎麼樣。何況自家除了剛到手的乙木元精之外,長年孤身一人,根本就沒什麼東西值得別家覬覦。
崑崙派的名聲也比峨眉好,舉派行事從不咄咄逼人。此去應該無憂,便跟着兩個道人一起騰雲南下,越過上宮城,抵達城南山谷一處草廬前。
草蘆矮小,煙囪冒出嫋嫋青煙。谷內大雪未化,反倒有幾分寒意料峭。
幾株寒梅從院角生出,清淨至極。外表看上去別無異常,元微道人行至檐下,頓足轉身到:“前輩,師尊已經在內等候多時,前輩自行進去便可。”
棲霞子點點頭抱拳道謝:“有勞了!”一人踏進草菴。進了屋裡,一股茶香撲面而來。內堂火爐燒得正旺,爐前盤坐了兩個人。
一個白衣儒雅文士,另一個是俊美如同天人的黑袍少年。文士聽到動靜,轉頭笑道:“道兄來了,還請入座。”此人正是陳玉卿,他對面的少年,便是恢復真身的玉虛子。
玉虛子也淡淡笑道:“貧道玉虛子,想來道兄應該聽過我的名號,我就不多做介紹了。至於對面這位,是一個活了許久的老貨,或許你只聽說過他當年的門派。”
“如今世上,再無他家傳承,情況和你差不多,算是迥然一人。”陳玉卿聽到這般介紹,搖搖頭淡笑。
棲霞子一聽玉虛子的名號,大爲驚訝,哪裡會不知道?玉虛子是五千年前的崑崙掌教,道行絕頂。他自己入道時,足足比玉虛子晚了三千年。
雖然未曾親眼見過,不過世間早有傳聞,據傳玉虛子早些年隱瞞身份行走天下時,曾和當時峨眉派的掌教白離真人起了一些衝突。
峨眉派那時候門人遍及天下,三山五嶽俱是好友。山中更有無數天之驕子般的修道奇才,實力位列宇內五真之首,名頭早就蓋過崑崙南山兩派。
白離真人聲名如日中天,反倒是玉虛子名不經傳,被誤以爲是旁門散仙。峨眉一向自詡名門正派,法術高明,門人皆心高氣傲,與玉虛子鬥了幾次,皆不分高低。
他心下不平,豈能輸給一個江湖散仙,失了山門名頭?便約玉虛子在嵩山之巔鬥劍,邀請各大門派的高人來觀摩,妄圖以勢壓人。
起初峨眉一方的劍仙全部到場,唯獨玉虛子的門中祖師並未現身。白離真人與玉虛子鬥劍三次,皆不能勝之。一名峨眉長老爲了自家名聲,出手偷襲。
崑崙派的高人立刻冒出來救場,揭破並斥責峨眉偷襲之事。峨眉派當即面上無光,在衆多仙道面前丟了大臉。圍觀的諸仙這才知道玉虛子是崑崙傳人。
再也不敢小瞧對方,而後兩派再次劃下道場,要定下未來仙道勢力。從門人到祖師,一番大戰,據傳兩方打了半個多月,最後峨眉也未能勝利。
從那以後,靈界中人這才知道,一向默默無聞的崑崙派,竟然高手迭出,底蘊絲毫不亞於峨眉派。
天下仙道也劃分出南北局面,南方以龍虎山、青城山、峨眉山爲首,形成南派仙道。北方以崑崙派、南山派爲首,形成北方仙道。
兩方就此相安無事了五千年,中間發生了太多事,南山派分裂和沒落,與峨眉派也有莫大關聯。棲霞子也是聽門中長老提起過這事,卻沒想到五千年前的高手,至今還停在這個世間。
有這種高人在場,棲霞子哪裡敢託大,拱手施禮到:“原來是玉虛子前輩。”
玉虛子擺手不耐煩道:“什麼前輩不前輩,都是一把老骨頭了。你也是玄仙之境,不比我們兩個差多少,就以道兄相稱。過來坐吧!”玉虛子倒了三杯茶,各自一盞。
棲霞子連忙說多謝,上前坐在一邊。雖說自己也是玄仙,可修行之道的底蘊,並非是一個境界就能等同劃分。在這兩人面前,他的玄仙之境,實在是差了幾分。
這次能一舉殺了白骨魔君,還是因爲他早就被被龍虎山那些老東西圍攻,打成重傷。自己得到消息,才趁其氣數大跌,上門殺之。
若是白骨魔君全勝時,他也絕不敢上門。棲霞子偷偷瞟了一眼陳玉卿,眼眉一緊,帶着一絲疑惑試探道:“這位道兄修行的法門倒是奇特,怎麼貧道從未見過。”
陳玉卿搖頭笑道:“都是過去的舊事,不值一提了。你也不必多想,我們這次找你來,是和你商量一件事。”
棲霞子連忙道:“不知兩位道兄有何吩咐?”他心底暗暗有些異樣。
陳玉卿向玉虛子點點頭,玉虛子便道:“我也就直說了,你們點蒼派已經被滅門,着實可惜。這次大劫,相信你也知道幾分。”
“若你肯答應我們一件事,我們不僅助你安穩度過此劫,而且還可以幫你找回鎮山寶鼎,將來你點蒼派重開山門也不在話下。”
“而且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們點蒼派的鎮山寶鼎先前被元磁吸入北極地軸,已經有人在打主意了。”
“若不盡快將其取出,只怕將來,你點蒼派的寶物,盡數都要落進別人手裡。你若肯答應我們,我們自然會幫你奪回鎮山寶鼎。”
棲霞子心下一驚,迅速思慮得失:“不知兩位前輩需要我做什麼?”
陳玉卿點頭笑道:“你既然想的明白,我也就直說!這次大劫,不許你和峨眉沾邊,而且南山派最近要和青玄論道。你要前去遊說北海那些散修,前來中土相助南山派。”
棲霞子立刻明白過來,這次會面,實則是讓自己站隊,中土的形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麼!
玉虛子接着道:“當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以後還有很多事,我們再另行告知,總之你若答應。這次少不了你的好處。”
棲霞子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這麼應下!
與此同時,大羅天之上,陸玄靈脩煉了一天,在姬軒龐大法力的幫助下,元氣總算恢復了九成,剩下法力則需要慢慢水磨功夫積累。
回到天界,察覺到天界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彷彿多出什麼,他趕忙查詢一切信息,往前跨出一步,隱身在五帝修煉的密室之內。
五帝並未察覺陸玄靈的到來,畢竟陸玄靈纔是天界的真正主人。只要自己想,便可以用天界之力屏蔽所有人的感知。
只見五帝身前的那段乙木元精,在五帝釋放真元的催化之下,先天五行互相感應,竟然從木樁上長出一段嫩芽。
嫩芽才一指來長,透出勃勃生機,還有一股股肉眼可見的浩蕩仙靈之氣從嫩芽誕生,逐漸充斥在天界之內。
陸玄靈滿心驚喜,如此一來,自家的天界豈不是可以和外面一樣,自主產生靈氣?自從天界誕生之後,陸玄靈一直用香火來轉化神力,充斥在天界中來彌補消耗。
只是天界衆神越來越多,所需神力何其龐大?即便天天有香火進賬,日日轉化,也力有不逮,因此這個方法並非是長久之計。
此時得到了這截先天靈根,若能讓它順利長出,產生靈氣,便一勞永逸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有了無限的靈氣供應,天界之中的衆神,再不乏力量來源了。而且在他的感知下,這股改變不僅來源於此地,還有一處也發生了改變,靈氣正從那裡往出冒。
梵宮淨土中,大日如來高坐法臺,坐下一座黑色蓮池。四方佛各自拿了一顆念珠,將內裡的污穢之物灌入池中。
陸玄靈隱身進入梵宮,只見最早長出的那片蓮葉之上,正透漏出勃勃生機,一絲絲靈氣不斷往出發散。雖然沒有建木嫩芽那麼量大,但這股來源也不容小視。
上次蓮葉剛剛長出時,它們還是捲起來的尖角,這才幾天功夫,葉片已經完全舒展開來,正中積攢了一灘晶瑩的露珠。
陸玄靈輕輕攝出一滴,這竟然是比一元真水還要富含靈機的奇異靈液,簡直是他至今所見過最好的療傷聖藥。
大日如來手持鉢盂,將上次陳玉卿被困血海時,收取的血色水浪,屢屢灌入池內。
陸玄靈顯出真身,對大日如來道:“這東西也能供養蓮花生長?”本以爲五座地獄的污穢已經夠了,沒想到這個也可以?
“主公,您來了!”大日如來笑道。
“屬下想起上次前輩收取的這些穢物,便想着能不能將其也當做蓮花生長原料,一經試驗,果然有效。而且蓮花轉穢成淨,葉上每天都要積聚不少甘露。”
“這段時間,積攢了不少。這蓮花是血海的剋星,若是讓它從現在就開始適應血海的威力,以後長成時,一定是血海的剋星。”
大日如來拿出鉢盂,裡面已經盛了許多瑩瑩剔透的水露,散發五彩光芒,猶如星河光點匯聚,呈在眼前。
“據《法神瑞應本起經-極樂淨土變品》記載,佛有淨土佛國,八寶功德池水,妙用無窮。今天看來,此甘露幾乎可擬比功德神水。”
陸玄靈淡笑:“既然如此,就叫它八寶功德池水,照這樣的水量積攢,遲早可以化作無量池水。將來造出真正的八寶功德池又有何妨?”
天庭有先天建木靈根,梵宮靈山有八寶池水和五莖蓮華,靈氣增加會越來越快,將來自己的天界自成一體,這是何等快哉的事。
離開天庭,陸玄靈來到南山山頂,北望整個西京,頗爲自豪。自家實力,已經悄無聲息變得如此強大,即使將來對上地母和那些劫主,必然有一戰之力。
天空清澈透明,山間白雪皚皚,十分靜謐。而且還有一縷紫氣縈繞,陸玄靈眼神一亮,立刻開始採集紫氣,修煉雷法。
上次在昊天鏡裡看到白骨神君使出白骨神雷的那種威力,讓陸玄靈頗爲心動。
天書也記載了一種雷法,名叫先天混元一氣霹靂子,介於法術和法寶之間。
據天書所講,這東西是僅次於大五行滅絕神光威力的大殺器,若能練出一顆,經五行真氣催動,炸開之後,五行暴動,逆轉混元之力,瞬間毀滅三千里地界一切生靈。
還有一種叫做太虛元磁神雷,這東西雖然殺傷力弱於一氣霹靂子,但破壞後遺症卻很大。
一旦煉成爆開,內部的雷風陰陽之力會引來九天之上的元磁罡風,倒灌入地面,地上一切有形無形,都會被元磁破壞,致使法寶失去作用。
元磁之力還會長久的存在於爆炸的地方,很長時間難以清除乾淨。
憑藉陸玄靈現在的法力,自然修煉不出這等厲害的東西。而且這類法術最好輕易也不要使用,滅絕大範圍生靈,實在是有損天和。
陸玄靈只能退而求其次,將法術簡化,採集純陽紫氣,煉製類似的神雷,給它起名叫五火純陽神雷,威力遠遠小於先天混元一氣霹靂子。
一旦放出,形如紫色星光爆開,光色奇亮,上衝天際,紫氣陽和加上五行推動,對鬼神妖魔有很大的剋制,幾乎可以堪比十幾顆乙木神雷同時爆炸的威力。
還有一種法術名叫太合洞虛神光,陸玄靈也在潛心修煉。
這法術專克一切陰性之物,需要在每天午時正刻,凝聚子午之力,專能破除陰魔鬼神。
天書上記載的這些法術大都威力十分巨大,只有玄仙或者真仙之後,纔可以施展。所以門檻也很高,以陸玄靈如今的道行,大半都使不出來。
他只能挑選能練的練,直至夜幕降臨,月色再臨天際。
陸玄靈站在山頂,轉身看了看蒼茫南山。羣山起伏,山中偶爾有寒鴉啼叫。
更遠處河道上,此時還有船隻趁夜避人耳目,不斷南下。這些船上可都是糧草和兵器,看來端王想要聯合襄州節度使元信,已經是明擺着的動作。
這段時間,朝廷暗地裡動作越來越大。從均州邊境土地神得來的消息,大量糧草通過丹水河與玉乾河,轉道漢水,不斷逼近襄州。
元信雖然沒有明面上反叛朝廷,但根據陸玄靈暗中所知,這個襄州節度使元信,早就把自己當成了山南東道人道勢力的皇帝。
連端王也只能聽之任之,而且還在襄州城爲自己修建行宮,穿戴龍袍,門人下屬臣僚都按照朝廷的格局來設立,不臣之心簡直昭然若揭。
陸玄靈也在考慮接下來要如何出手,趁機擴大地盤是肯定的,可是均州地界諸多鬼神,而且五毒黑龍也盤踞在附近。南下征伐鬼神,必定經過他們山門下,難免會惹來關注。
澄澈的天空一道道白雲浮空,陸玄靈感應到一絲信息傳來,再次身形一閃,直接來到了韶雲鎮善見大王神社,躺臥在房頂。
旁邊光芒一動,邵荃從虛空走出來,手裡持着托盤,上面放了一碟子醬牛肉,一壺葡萄汁,一碟炒栗子:“公子!最近可還事事順利?”
陸玄靈捻起一顆炒栗子剝開,扔進嘴裡,打趣到:“丫頭,這麼久不肯出來,怎麼今晚主動跑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要和我商量?”
一切還是過去的味道,過去的地點。一百年前,陸玄靈剛剛佔據善見大王神社時,邵荃便給自己做了相同的美食。現在品嚐,彷彿當年的事猶在眼前。
邵荃蹲坐在一旁,帶着自骨子裡透出的溫婉,看起來猶如一位母親,眼底流動着溫和:“公子,文涵不小了,今年已經十二歲,我想讓他考取功名。”
“憑公子您的本事,雖然不一定要他當官立業。但若只跟着我,是見識不到真正的東西,做不好真正的人。讓他出去和外面的人打打交道,纔是正道。”
陸玄靈聽完一愣,朗聲大笑:“哈哈哈哈!你這丫頭怎麼纔想通,我一直等着,看你什麼時候來跟我提出。今天你終於來和我提了。”這丫頭,過了這麼多年,終於肯放手了。
說着在邵荃腦袋上一撫,邵荃竟未躲避,陸玄靈語氣溫和:“丫頭!他遲早會長大,當年我本想讓你教他做一個能文能武的謀士,不過後來發生太多事,用不上了。”
“也就隨你,如今你能自己想明白,也還算不遲。那小子來歷與衆不同,他不是個平淡之人,將來遲早會出來闖蕩。”
“這樣吧,既然提出來了。你看是把他送到西京的書院,還是留在這裡?留在這裡,我讓縣令給他找個先生,如果去西京,他可以和豪門之子一起學習也說不定。你看呢?”
邵荃眼神一亮,抱住雙手撐着頭,一副慵懶的模樣,淡笑道:“公子,你這是想讓我出去給您幫忙,哪裡是要文涵出去?”
“哥哥被您安排去了神都,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算算時間,我已經習慣這麼多年一個人過,突然讓我出去,多少有些不習慣。”
陸玄靈把玩扇子問道:“不錯,我當然也想讓你出去給我幫忙,這是我的陽謀,那你是怎麼想的?要不要一起過去?”
邵荃柔柔道:“去西京吧。公子,我回去收拾一下,改天帶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