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葉一竄而出,凌空炸開,化作千萬條白色細絲,從每一隻烏鴉頭顱正中穿過。天空瞬間安靜下來,烏鴉屍首猶如雨滴,嘩啦啦墜落一片,摔在地上。
那隻老鼠也跟着烏鴉屍體噗的一聲,掉在亂草堆裡,半死不活。玉皇大帝正要轉身離去,卻在經過老鼠身旁時,無意間想起什麼,於是停下腳步。
躊躇了片刻,蹲下來對着老鼠到:“算了,你遇到朕,總算有緣,朕且給你一次機會,能做到哪種地步,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伸手對着老鼠一揮,老鼠渾身光芒閃爍,身體迅速壯大,身體變形,最終化作一隻毛髮鋥亮的棕色馬匹,揚起四蹄長鳴,似乎很是興奮。
玉皇大帝上前牽住馬匹繮繩,撫了撫鬃毛:“記住了,朕把你點化成馬,以後行走凡間,就由你來做個腳力。走吧,隨朕去最近的鎮子。”
馬匹似乎已經通靈,很是聽話,立刻四蹄一曲,主動蹲下身子。玉皇大帝跨上馬背,拉着繮繩一甩:“走!”馬匹猛的竄出去,順着大道絕塵狂奔。
快要天黑時,纔來到最近的一處北街鎮裡。遠遠還能看到天邊亮光,街道就已寂靜異常,連半個人影也沒有。穿街過巷,只有馬蹄聲蹬蹬作響,越往裡走,氣氛越是幽靜。
這裡看上去更像是一個鬼鎮,完全沒有活人的氣息。玉皇大帝藉助天界,瞬間將這個鎮子裡的一切信息,探查的一清二楚,甚至還包括一些掩藏了許久的黑暗秘密。
“真是個有趣的地方!”玉皇大帝臉上劃過一絲莫名淡笑:“就是這了!”
繼續向西走了三條街,直至找到一處燈火還亮着的客棧前,玉皇大帝停下腳步。這客棧外觀看起來富麗堂皇,屋檐下燈火通明。
而且還有一股誘人的肉香味,從大門往外隱隱泛出。不過在玉帝的眼裡,這地方卻有一股濃濃的血光和妖氣籠罩在頂上,煞氣聚而不散。
對凡人來說,這裡絕對是龍潭虎穴。不過自己要的就是這種地方,如果不亂,自己還未必想住。將馬拴在門外,玉皇大帝轉身走了進去。
大堂裡燈火通明,每一張桌子上都坐着三四個模樣兇惡的江湖人士,各個身旁放着武器,環境嘈雜無比,還有一股惡臭四處流竄,與外面看到的景象迥然不同。
玉皇大帝走進來那一剎那間,堂內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將目光,同時轉向出現在門口的黑袍人。
一個個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陰險笑容,櫃檯上那掌櫃的一笑,雙眼眯成一條縫:“喲!這個時候了還有客官來投宿?快請進,快請進。”
他從櫃檯後面走出來,親自上前,熱情的招呼,引着玉帝坐到一處空桌前。
眼角餘光瞥見門外還有一隻雄壯的馬匹,手指立刻在背後動了動,幾個夥計微不可查的點點頭,互相示意。
玉皇大帝坐定之後,將背後的大刀拿起,砰的一聲重重放在桌子上,大聲說到:“我是來投宿的,有什麼好吃好喝的,快給端上來!”
旁邊那些人看到這把刀後,各個將視線收了回去。一半以上的人,當即收起了那股惡意,交頭接耳,互相低聲攀談起來。
一頓飯結束,什麼事也沒發生。掌櫃將玉帝引入一間廂房安頓好,便各自退去。客棧打烊後,落了燈,四處一片黑暗,客棧寂靜無比。
同時遠在尚州境內,夜色漸深,一個道人出現在上宮城西北的山道上,藉着月光俯瞰州城,將山下燈火盡收眼底。
他摸了摸鬍鬚:“奇怪,這地方怎麼沒有被鬼神侵蝕?人道氣運和法度還有如此氣象,難道是此地的官吏清明?這種世道,也算難得了。”
道人下山之後,越過丹水河,來到城西的村外,並沒有入城,而是找了個深夜還在經營的小攤前坐下,小夥計趕忙上來伺候:“這位道長,您要點什麼?”
“隨意一碗素面即可。”小夥計聽了轉身要去吩咐,道人一把攔到:“先不忙,小哥,問你個事,你們這邊最靈驗香火最旺的神社在哪裡?”
道人掏了幾塊銅板遞給夥計。小夥計雙眼一亮,這幾塊銅板可比一碗麪錢還要多。
他趕忙接過來,陪着滿臉的諂笑,朝不遠的山上一指:“要說我們這邊香火最旺的神社,就是那座五福神宮,我只是去過幾次。”
“不過聽我們村裡傳聞,那座神社的神頗爲靈驗,連我家的那口子都經常去拜。前些年,聽說連神都的王爺,都親自下旨擴建此地,規模很大。”
說到這裡他又壓低聲音:“我還聽說,城外其他有些神社,被封了還鬧鬼。前段時間三個乞丐偷偷跑進去被嚇得半死,跑進城逢人就喊鬧鬼,現在神神顛顛的。”
“還有幾個神社在城外深山,現在五福神宮是我們本地最旺的大社,而且還是正祀。可這個時辰,現在已經關門了,道長你要是去,估計已經遲了。”
道人笑着點點頭:“多謝,面我就不要了,錢就當給你的打賞。”他又給了幾塊銅板,起身就往五福神宮方向走,小夥計趕忙到:“多謝客官,您慢走。”
天界之內,玉皇大帝真身仍在天庭內,正分神處理華山那邊的事情,陡然覺察到一股氣息合和在天地陰陽之間,朝神社蔓延過來。
他立刻透過天界觀照虛空,只見那股紅光,迅速逼近自家神社。隨後撥開雲霧,玉皇大帝看清此人真身,正在一步步往山上走來。
這人氣息是玄仙初階高手,道行在自己之下,不難對付。
道人走到山腳,遙看上方重重殿宇,點點頭:“氣息正而不邪,沒有血腥之氣,看來也是一方善神,倒也不負他的封敕了。”
“此地能有這樣的鬼神坐鎮,真是此地的福德。鬼神未曾禍亂四野,一定與他有關。”他上山漸漸靠近,直至走到山門神坊下,才停下腳步。
擡頭仰望了片刻,他低聲開始唸誦經文:“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陰陽相推,而變化順矣。”
同一時刻,巨大的經文聲迴響在虛空中,神社內的衆神都能聽到,但唯有凡人毫無察覺。
玉皇大帝知道這是對方的“敲門”之聲,無意驚動凡人,當下心裡有了打算。這個修士如此上門,未必是要來與自己爲敵。
既然對方主動示好,想必不是什麼惡客。與那些仙門的惡客相比,這個倒算是有禮節多了。只不過有些秘密,暫時不能顯露給外人。
暫時用陰兵來糊弄一下吧,便伸指一點,一道流光衝出,化作一個金甲神人飛下天庭,往神社落去。
道人唸誦經文過後,便孤身一人,靜靜站在在門前等待。
片刻後,山門洞開,瑞光縷縷透出。一隊身穿白衣龍紋銀甲的鬼兵,走出大門。爲首一個身穿龍紋金甲,腦後懸着火焰金輪,渾身散發出金色光輝,腳踏金蓮的威武神人。
道人略微看後,眼神一亮,果然是厲害的高手,道行竟不差於自己,難怪自己來時,總覺得此地氣機不同尋常。有這樣的高手隱藏在這,這地方如何能亂?
他主動開口道:“貧道棲霞子,這位神君有禮了。今夜貿然上門叨擾,是有些事想要商量。貧道耗費三百年功力,推算出白骨魔君的剋星氣數落在此地。”
“這才上門來尋,正好碰到閣下。明人不說暗話,閣下必定便是天機所示的白骨魔君之敵。”
“而且神君一身氣息莫測,絲毫不下於我,還有朝廷封敕,似正非邪。不如你我合力,一起對付白骨魔君,你看如何?”
他是怎麼推算出自己也在對付白骨魔君,這事有天界遮掩,爲何會被此人知道?
玉皇大帝對這個貿然上門的道人生出幾分忌憚,雖然對方現在看起來毫無殺機,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保不準他心裡有什麼算計。
而且他是怎麼知道的,法力低於自己的根本不可能做到,那會是誰,難道是內部人物泄露出去的?
玉皇大帝忽然靈光一閃,天庭內的真身猛地擡頭,默默看向大羅天方向,愣了片刻後,起身拱手向上施禮到:“多謝本體相助!”
果然,姬軒的聲音在玉帝識海內響起:“他是朕通知陳玉卿和玉虛子引出來的,朕也是瞞着朕的本體偷偷幫你。”
“玉虛子將消息透漏給此人,此人正好是白骨魔君的大敵。你有這個道人幫助,可以事半功倍,九天玄晶你要儘快奪到手裡。”
玉皇大帝在意識內回到:“多謝本體,朕會盡快行事。”姬軒的聲音,隨即消失不見。
而後玉帝繼續分神操控金甲神,向眼前道人說道:“道長說笑了,道長乃是修行高人,我們這些鬼神,有什麼能耐需要道長來商量合作?”
合作是一定的,但最好趁着此時,講講條件,獲得最大限度的好處。
棲霞道人輕輕一揮,一道法力拂過,除了玉皇大帝以外,所有鬼神立刻被定住,山門外形成了一片結界,將兩人包裹在內。
“此事不可泄露,若讓外人知道會有麻煩。神君不必忙着拒絕,先聽貧道說完,考慮考慮再說。神君乃是神道之人,此事對神君,必定大有裨益。”
“貧道南來,是和白骨魔君有一樁過去恩怨要了結。不過他頗有些神通,憑我一人難以應付,若神君肯出手相助。事後那白骨魔君之物,我們兩人均分,你看如何?”
玉皇大帝眼眉一動:“道長這話我聽不明白,連道長都不能對付他,我有什麼能耐敢去參與?”
棲霞道人淡笑道:“非也!貧道並不是要神君和我一樣正面作戰,此事由貧道正面出擊,神君只需在關鍵時候一擊即可。”
玉皇大帝已經清楚到道人前來目的,便低聲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答應道長,但道長要答應我一件事!”玉皇大帝爽快的答應他。
自己本來就要對付白骨魔君,再加這麼一個信心滿滿的高手,機率更大,何樂而不爲。
棲霞道人略微異色閃過:“神君有什麼要求,可以說說看!”
玉皇大帝笑道:“那就再好不過,我幫助道長對付你的敵人,但事後我若看上什麼東西寶物之類的,也不多要,只需分出我想要的即可。”
棲霞道人眉頭微微凝起,有些遲疑,思慮片刻後頷首答應了。
“好!要怎麼幫,何時幫,道長說來便是?”玉皇大帝向其說到,
棲霞道人立刻壓低聲音說道:“時間定在後天晚上,怎麼做,具體什麼時候,還要等我祥加推算。只要之後我一發出消息,神君來助我即可。”
“我可以先給神君一點好處,也好讓你安心。”說完他手中拿出一顆核桃大的漆黑種子,遞給玉皇大帝。
種子表層佈滿褶皺,看起來又乾又硬,很不起眼。
“這是一顆古蓮子,有什麼神妙貧道也未查明,不過神君若能將他種出來,一定是非凡之物。”棲霞道人信誓旦旦的解釋。
廖川縣的書店裡,陳玉卿老瞎子坐在水鏡前觀望,看到那顆蓮子後,老瞎子面色一沉:“這個傢伙,想要禍水東引!此物不能接——”
見勢就要施法,陳玉卿卻一把攔住到:“不忙,這事未必是壞事。”
老瞎子聞言,指尖凝聚的法力散去,遲疑道:“可這東西如果被地下那個老怪物知道,一定會拼死出來搶,到時候指不定會有什麼後果。”
“我不能拿我的成道之機冒險,你也不能!你看看,自從我出手幫助神君以來,我的劫氣銳減五成左右,幾乎已經可以自由在天地之內活動。”
他掀起了自己的袖子,乾枯的手臂上一條條詭異的黑絲,穿行在他的經脈內:“這是劫氣消散的徵兆,如果能徹底恢復,我就可以成道。”
“你也把佛門的未來賭在這裡,萬一出事了,你我只怕再難翻身。”
“而且你自己肯定也有感應,你的封咒也在緩慢消散,這說明我們沒有選錯。只要你我繼續如此,遲早可以天劫散去,何必要賭這個危機?”
陳玉卿卻到:“道兄!依我看這事未必是壞事,這顆蓮子是世間僅存的剋星,你有沒有想過,怎麼好巧不巧就要流轉到神君手中。”
“如果能夠經神君催化出來,或許就是那個老怪物的當頭殺器。”陳玉卿繼續解釋,“而且你我最近收手許多,神君的氣運卻未見半分衰意,反而越來越強。”
“這或許也是上天有意相助,所以我想賭一把,若真的成了,就算那個老怪物衝出地面,也不怕他。”
“雖然現在還有聖皇佈下的詛咒,他暫時不敢出來,可根本堅持不了多久。一旦地母化去咒力,這老怪物必然會脫困而出,到時候若是沒有制約,絕對會掀起大亂。”
“不如現在開始着手準備,你我遮掩天機,只要小心讓棲霞子閉口,在此物點化成型之前,不準消息外泄,就沒什麼危險。”
老瞎子嘆口氣:“老和尚,你這賭局也太大,實在是太冒險了。他的天地視聽法早已修煉至絕頂,到了你我這樣的地步,也不敢直呼其名,以免引來他的探查。”
“這東西崩毀萬載,如今真能孕育出來麼?”
“不破不立!這是萬年以來的一場機緣,道兄,我已經用我的成道之機來賭,你呢?可敢一試?”陳玉卿扭頭看向老瞎子。
“如果這個寶物真的應運而出,到時候何必怕他。那位神君有一個奇妙天界,可以隔絕一切天地之機,若能在那裡面孕育,又有何人能察覺?”
“你看看,這次若不是那位聖皇傳音要我等相助,你我如何知道,他已經打算對付白骨魔君?”
老瞎子眼眉底部暗暗有些冷意:“話是這麼說沒錯,我並不是擔心神君那邊泄露出事。而是這個棲霞子!”
“血海那老怪物爲了避劫,至今深藏地下不敢露面,不過此物一出,必然是他的當頭殺器。上次黃河鬥法,連你也差點被他拉下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