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折騰,不過一兩個時辰的事。
他早上起牀時,一臉畏懼看着旁邊躺着的女人,只覺得全身疲倦。
誰能想到,以爲時來運轉的他會遇到這麼可怕的事。
本來心愛的姑娘忽然變成了妖怪,而他真正愛着的小芸實卻變成了那隻可憐的大蠶。
一時間,他眼瞳中出現了一抹恨意,想着要不把旁邊的妖怪砍死。
結果這時,“小芸”忽然睜開了眼睛,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
“小闖,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這麼白?”
“小芸”關切的問道。
趙闖趕緊解釋道:“沒有,只是早上起來有點冷。”
說着,他就穿上了衣服。
他之前跟在寧家商隊手下做事的,是知道一些修行者的手段的,可是這種在屋瓦上,在地上游得飛快的手段是真沒見過。
趙闖很清楚,真正的小芸用絲織出的那一行字之所以那般細小和隱秘,其實是因爲她在忌憚眼前這隻李代桃僵的妖怪。
他已然決定,只要這妖怪一離開,他就去報官。
趙闖只覺得她的臉色都變得陰沉起來,趕緊解釋道:“那位寧東家要過來,這次的收益就全指望她了。”
雨水中的清平縣一片朦朧,時不時有裝貨的車輛行過潮溼的街道,就像是在水墨畫裡流動。
看樣子這妖怪是不準備走了,趙闖只能裝作和平時一樣忙活着。
特別是那混着白蘿蔔的稀飯,看起來就像是混着肥蟲。
說着,季缺又拿出了那降魔令牌。
不會是雙性吧?
待林香織走後,唐衣忍不住說道:“她這麼單純,我有時候都有些於心不忍。”
“小芸”反應過來時,季缺不由得向她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說道:“姑娘騷等,問下你家相公一點蠶絲的問題。”
那手下不敢耽誤,繼續順着桑林往下走,沒有回頭。
“小芸”跟着說要去,趙闖剛說“這樣恐怕有些唐突。”,結果那黑袍人就開口道:“放心,我們東家挺隨和的,芸姑娘可以一同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小芸”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了,決定和趙闖一起去。
“好。”
他真正的相好是在這裡,他要做的不只是降魔,最好是能把他相好救了。
那實在是太邪惡了。
季缺輕靈的兩個跨越,就來到了蠶房裡屋的門前,一點灰塵都沒帶起來。
唐衣:“.”
小芸竟然變成了大蠶,怪不得他每次和大蠶呆在一起時都會感到安心。
聽到對方一起去的意思,趙闖不禁一陣頭疼。
季缺坐了下來,說道:“兄弟遇到事了?姑娘在不好開口?”
待趙闖一離開,季缺已然找來了手下,問道:“趙闖的住處在哪裡?”
趙闖站了起來,迅速調整了臉上的表情,恢復成了正常的樣子。
季缺坐着,唐衣躺着,寧紅魚去了織坊,於是把見蠶農的任務交給了季缺。
季缺看了看她修長渾圓的腿,說道:“我喜歡紫色。”
季缺收起了牌子,說道:“如你所見,我勉強算得上你想找的高人。”
趙闖提供的信息並不完善,可他明白對方的意思。
結果和這位趙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位姑娘。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來點甜言蜜語,只能說趙闖爲了活命還是有些大毅力的。
趙闖裝作很自然的樣子。
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位季主人在帶着他遊。
屋內的趙闖既激動又惶恐,他看了看季缺和唐衣,又看了看外面,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如果沒有昨晚的事,趙闖定然會很感動,而如今卻有些不敢動。
這個時候,一行用茶水寫的墨字出現在了桌上——“不要打草驚蛇,我會在你後面救人的。”。
說着,他抱住了對方。
唐衣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嗔怒道:“你滾!”
“我是小芸,救我。”
那令牌上好像寫着“降魔”二字。
季缺眼睛微微眯起,說道:“妖怪?”
而對方一直叫他“小闖”,這讓覺得那張小芸的皮膚下,是一個很老很老的妖怪,再想到昨晚的纏綿,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趙闖一臉絕望的走出了房間,只嘆自己命不久矣。
趙闖趕緊點頭道:“東家可以幫我找一下衙門,不,最好能去請清氣司的大人或者降魔樓的高人幫忙嗎?”
“走哪邊?”季缺一邊遊,一邊問道。
季缺說道:“請他進來。”
他只期望對方不要跟着自己太緊,這才能找到機會。
“小芸”一直寸步不離,說是要跟着他見識見識,以便以後分擔他的勞作,免得他辛苦。
陰沉的天空,很快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那手下點了點頭。
直至看到了這一隻肥得如小豬般的蠶,季缺在逐漸明白了他的意思。
說着,他就關上了房門。
以往溫馨無比的一幕,在這時已然是一片恐怖。
唐衣想了想,說道:“隨便,紫色吧?”
趙闖驚恐道:“這妖怪不知深淺,東家你恐怕不好對付,只要能請來高人幫忙,在下甘願爲您”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季缺拿出了一塊令牌。
確定了這就是趙闖的蠶房後,他不禁對那手下說道:“繞路回去,路越偏僻越好。”
臨走前,她不禁問道:“你喜歡什麼顏色的?”
趙闖沒有想到這位東家竟然聰明如斯,眼淚花都要掉下來了,聲音沙啞道:“她是妖怪。”
眼看臨近中午,趙闖總覺得這氣氛越來越不對,自己就像掉進了一張很大的蛛網裡,要不了多久那獵食的蜘蛛就要來吃人了。
以往清香可口的飯菜,如今落在嘴裡寡淡無味,甚至感到了噁心。
一問之下,他才知曉這位季東家是寧東家的相好。
他焦急的等待着轉機,結果終於等到了。
可是讓趙闖心驚肉跳的是,今日“小芸”非但沒有任何離開的意思,還時不時往蠶房裡張望。
季缺回答道:“不會,她沒那麼多心思。”
靠着自己無與倫比的遊動速度,季缺帶着這位手下游出了縣城,穿過了桑林,快速抵達了那處蠶房。
可是他深知自己不會是這妖怪的對手,恐怕得報官,甚至去傳聞中的清氣司和降魔樓求助才行。
他也笑了起來。
趙闖一下子激動得語無倫次,說道:“蠶,她是蠶變的,而真正的小芸在蠶房.”
聽都沒聽過,以至於略顯詭異。
仔細想想,“小芸”確實更像是個陌生人。
一陣沉默後,兩人同一時間開口,又同一時間閉嘴。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識破,可知道堅持不了太久了。
之後就是相對枯燥的生意上的事,唐衣都聽得睡着了。
就在兩人吵吵鬧鬧的時候,外面就傳來了聲音——“東家,趙闖來了。”
他一路上還在奇怪,他真正的相好竟然藏在蠶房裡。
季缺點頭道:“你先說說怎麼回事?”
他身子剛探出窗子,整個人就忽然一矮,像是在貼着屋瓦遊動一般,嚇了一跳。
“你是小芸?如果是的話,就蠕動兩下,不要多,也不要少。我是降魔者,是你相好趙闖讓來幫你的。”
原本絕望的他又生出了一點希望,畢竟多了位專業人士在後面。
他今日必須把消息送出去,不然很有可能會暴斃。
“小芸”卻一臉紅潤的看着他,嬌笑道:“等下我就給你做飯。”
清平縣唯一一家客棧的天字房裡,季缺和唐衣在裡面。
路上,趙闖才知曉要見他的不是那位寧東家,而是一位姓季的東家。
那位手下說道:“他一般住在蠶房那邊。”
不過如今都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
可想到單獨留真正的小芸在蠶房裡也不穩當,於是他不再遲疑,帶着對方向城裡去了。
身爲一隻貓,還是一隻母貓,林香織是非常喜歡逛街買東西的,於是坐不住了,決定出去逛逛。
聽到這裡,趙闖恨不得撕爛這小夥子的嘴。
今日天氣很暗,烏雲堆積在頭頂,顯得陰森且壓抑。
結果就在這時,身後的屋門開了,那位季東家忽然說道:“趙兄,有點問題我沒弄清楚,你先過來一下。”
“東!”
幾次回頭來看,都發現這個“小芸”在看着他,並露出了笑容。
趙闖趕緊搖頭道:“我沒見過,不過確實是寧東家讓我有了這麼一點點事業。小芸伱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好看的。”
因爲這場雨,清平縣街道上的人也稀稀疏疏,顯得一片冷清。
女上峰已交待過,趙闖應該是這裡貨最好最多的蠶農了,也是最先加入他們的一位,應該優待。
這次出來和東家商談,應該是他最後的機會,結果這“女人”卻依舊跟着他。
有個黑袍人找到了正在縣城家中的他,說東家要見他。
他出了門,一眼就看見了“小芸”正在那笑盈盈的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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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闖一時絕處逢生,一邊答應着“好!好!”,一邊快步向屋子走去,沒給“小芸”反應的時間。
“小芸”說道:“就是那位只睜着一隻眼的寧東家,聽說是一個大美人。”
季缺一下子拍了拍趙闖的手,說道:“好了,就這些,趙兄儘量多交貨,如今天越來越冷了,那些小姐都想着加絲。”
林香織本來也在這裡等着的,可是看着那一車車織襪進進出出,相較於以往的黑白兩色,如今還多了些紫色、紅色,不由得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說着,林香織已一蹦一跳的走了,一臉竊喜,如撿了大便宜。
一時間,他不禁覺得這個李代桃僵的“小芸”更加可惡。
唐衣隨手從椅子下拿出了那顆之前造成桑水縣影子風波的玉石頭顱,發現它正在輕輕抖動着,眼珠轉個不停。
蠶房外簡易的竈臺前,冒起了裊裊炊煙。
趙闖盤算着,自己最好能和真正的小芸,也就是那隻大蠶死在一起。
那肥得如豬的大蠶蠕動了兩下,停了下來。
她的牙牀好紅!
他的心臟砰砰跳得猶若擂鼓,下面已滴了幾滴,算是小溼了。
結果這時,唐衣睜開了眼睛,說道:“有問題。”
不,十分詭異。
按照習慣,對方並不太喜歡這片桑林,也不太中意他乾的活兒,應該很快就會離開了。
誰愛做談生意那麼無聊的事。
那一行細小的字深深印在趙闖的腦海,讓他不由得一陣心悸。
他一直被這忽然降臨的幸福衝昏了頭腦,現在才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好的。”
“小芸”困惑道:“你不是還沒忙完嗎?”
“嗯。”
不得不承認,這令牌就像是證件一樣很是管用。
“她會不會是故意裝傻?”唐衣認真思索道。
之後,他扯下一根頭髮絲一捅,那裡屋的門鎖就打開了。
“你知道路?”
於是他只能硬着頭皮道:“小芸,我等下要去城裡一趟。”
緣於這位主子一下子把夾在了腋下,從客棧另一邊衝了出去,速度極快。
趙闖忽然想起了一些細節,比如小芸之前一直叫他“闖哥”,而這次這個“小芸”找上他時,卻一直叫的是“小闖”。
唐衣活動了一下躺得有點僵硬的脖子,說道:“你先說。”
趙闖忍着心頭的恐懼,暗自思索道。
趙闖和小芸姑娘離開了,不知爲什麼,季缺總覺得這位趙闖兄看他的眼神有些依依不捨。
她問的,自然是唐衣喜歡什麼顏色的織襪。
不由自主的,趙闖看向了裡屋的蠶房。
季缺:“.”
這個時候,“小芸”已端着飯菜過來了。
下一刻,那手下就發現自己飛了起來。
季缺疑惑道:“這顆頭動了。”
“那個。”
這時,外面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子身影的輪廓。
他輕巧的走進屋裡,爲了不留下痕跡,活脫脫一副湯姆貓踮腳走路的模樣。
他覺得身旁的這位“佳人”已越來越不對勁了,特別是他幾次找藉口想要單獨離開的時候,對方眼中就有陰鶩的光芒一閃而過,很是嚇人。
趙闖向他們介紹了一下,季缺一下子明白了兩人的關係,不禁笑着道:“夫妻同心,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如果被它發現真正的小芸泄露了秘密,他活不活得下去不知道,變成大蠶的小芸肯定會沒命的。
“你是怎麼被變成這樣的?”季缺繼續問道。
大蠶繼續蠕動起來,一會兒快一會兒慢。
季缺有些頭疼,忍不住說道:“那個,不太懂,你會寫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