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騎着陳竹跑了,跑得飛快。
從季缺他們的角度來看,陳竹身體正不斷高速顫抖着,十分詭異。
詭異的同時,帶來的是非常可怕的速度。
趙夫人騎着他飛奔而過,留下一片殘影,連空氣都有產生了嗡鳴聲響。
而對於被趙夫人雙腿裹住的陳竹來說,眼前的黑不是黑,而是桃花一般的顏色。
他的定力本就比靈玉大師弱上一截,靈玉大和尚只是看了一陣兒這雙腿就着了道,而現在,他是在被這雙腿裹住,被騎,哪裡還有一丁點的抵抗力。
陳竹只覺得像是進入了某種玄妙的境地裡,彷彿要和趙夫人合爲一體,或者說變成對方的雙腳,替對方行走、奔跑。
這趙夫人騎着陳竹的速度確實很快,即便是躺在地上陸游加風神腿的季缺一時半會兒都沒有追上。
這絕對不是陳竹雙腿能有的速度,只能說這趙夫人確實有一手,竟然能讓舔狗跑得這般快。
趙夫人這親戚家本就在清平縣邊緣,這一跑出去,很快就到了城郊。
城郊是一片依山而建的桑林。
這裡盛產彩錦,自然是少不了養蠶人。
清平縣的養蠶人一代接着一代,不斷擴大規模,終於成了眼前的一片桑海。
風吹桑海,帶起了沙沙的聲響,宛若蟲子在吞食樹葉的聲響。
趙夫人騎着陳竹衝了進去,陳竹的雙腳帶起了一片飛揚的泥土,而他的後方,季缺正在以仰泳的姿態追來。
而季缺的後面是寧紅魚,寧紅魚後面則是因爲沒有衣服,只能靠着小短腿狂奔的喵喵林香織。
從高空俯瞰,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場追逐比賽,尤其一二名之間的追逐最爲激烈,姿態也最爲詭異,一個騎着人狂奔,一個躺在地上狂追。
陳竹沉迷於當馬不能自拔,只覺得眼前的黑暗中有甜甜的味道。
而他瘋狂邁着的雙腿已快不是他自己的了。
這不是他應該有的速度,而現在有了,只能說他的身體在承受着他本不該承受的壓力。
這片桑林的地勢並不平坦,一堆溝溝壑壑,可是趙夫人對陳竹這個人的掌控可謂妙到巔峰,一路飛奔如履平地,即便偶爾有腳陷入溝裡,往往都能很快脫離出來。
如果陳竹真是一匹馬的話,那隻能說明趙夫人的騎術如神,簡直是人馬合一,如臂使指。
而後面的季缺因爲黴運的原因,衣服早已被地上的樹枝鉤藤掛得稀爛,時不時在滾過一片鳥屎。
不過因爲體內真氣的原因,他身體沒有任何損傷,破爛的衣衫褲子裡,依稀可見那結實有力的肌肉。
前方,是養蠶人搭的蠶舍,三個婦人正在一起聊天,說着今年的收成。
結果一個婦人忽然張大了嘴巴,她本就是個大嘴,這一張之下,足以塞下兩個鵝蛋。
其餘兩個婦人順着她目光看去,只見一個長腿女人騎着一個男人就一躍而起,順着蠶舍的草棚飛踏而過。
而他們的後面,一個在男人在地上游泳?
那男人遊得飛快,轉瞬就咚的一聲撞穿了蠶舍那破木板鑽了進去,然後又是咚的一聲,帶着一堆正在吃桑葉的蠶和蠶絲衝了出來。
因爲身上蠶絲太多的原因,看起來剛從蜘蛛精窩裡逃出來的一般。
三個婦人見狀,嚇得哇哇大叫,連滾帶爬往家裡逃去。
而就是因爲即便面對蠶房依舊沒有減速的舉動,季缺和趙夫人拉近了距離。
他知道陳竹不能這樣跑下去了。
陳竹身體一般,這樣超頻奔跑定然會受不了,這就好比一個老態龍鍾的報廢車,全身零件都在崩的邊緣,你非要拿它去玩漂移一般,遲早散架。
於是眼看逼近了趙夫人和陳竹,季缺當機立斷一記滑鏟使出。
啪的一聲,沒有任何意外的,陳竹雙腿被剷斷,於是他這匹飛奔的“馬”一下子就不行了,翻滾在地。
趙夫人大長腿一甩,沒有任何猶豫放棄了陳竹這匹馬,往下衝去。
陳竹從桃花色的夢中醒來,只覺得臉上有點溼。
直至這個時候,他看着趙夫人邁着大長腿離去的背影,才忍不住發出了一陣痛呼聲。
痛!太痛!
雙腿被剷斷,不痛纔怪。
季缺一鏟成功後,追着趙夫人去了。
之前趙夫人一直把陳竹當馬,也算以逸待勞,這次落地後,自然是體力充沛,跑得飛快。
並且隨着她不斷邁步,本就長得離譜的雙腿還在繼續變長,如果說之前她是胸下全是腿,這個時候就快成脖子下全是腿了。
趙夫人回頭看見季缺狂追而來的身影,眼中不由得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這小子的快她有所準備,畢竟能和她的腿打成平手,可這麼持久是她所料未及的。
是的,竄了這麼久,季缺未見頹勢不說,反而有越來越快的徵兆。
山腳下,是一個集市匯聚成的鎮子。
買蠶賣蠶、養絲賣絲的人羣匯聚在一起,倒讓這小鎮頗有生氣。
趙夫人雙腿越跑越長,近乎成了脖子下面全是腿。
所以他一躍過牆壁,進入鎮子的時候,所有人的表情皆先是驚豔,畢竟那大長腿單看的話,還是有較強的魅惑之力的,可轉瞬之間,他們又陷入了驚恐之中。
畢竟這腿上就是一個脖子腦袋,誰看誰恐怖。
一箇中年漢子臉上剛露出一個恐怖的表情,結果就看見大長腿從天而降,騎在了他肩膀上。
他雙腿轉瞬加速離開,如風一般。
下一刻,又是一陣驚呼尖叫聲響起,只見季缺近乎在空中游着泳飛了進來。
他一式狂風踢,想要踢趙夫人的膝蓋。
結果趙夫人帶着那漢子一躍而起,跳得極高,季缺一腳踢空,落地之後,身體一挺,化作一對剪刀腳直剪而去。
咔嚓一聲,中年漢子雙腿骨頭被剪骨折,趙夫人則立即放棄了他,飛向了一個姑娘手裡。
結果那姑娘剛跑沒幾步,就再次被季缺鏟中了腿。
趙夫人操控別人的身法很奇妙,在這種極速竄逃的過程中,即便季缺都很難擊中其本體,可是季缺可以擊中他操控的人。
一時間,整個鎮子雞飛狗跳,不過短短一段時間,就有幾十號人被季缺踢斷了腿。
“快跑!”
“有個瘋子!”
“不,斷腿狂魔來了!”
季缺的大名很快在鎮子傳播開來,聞者紛紛躲避,於是本來頗爲熱鬧的鎮子,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
這一番下來,趙夫人要找人替自己奔跑就變難了。
她的速度依舊很快,只是她很清楚,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
因爲耐力不是她所擅長,而她身後用一種詭異游泳姿態追上來的男人,卻彷彿永遠不會累一般。
步伐穩健的趙夫人,終究是走了點黴運。
她先是被一處藤蔓絆了一下,不過影響不大,可誰想到後一腳就踩中了一塊西瓜皮。
她身體被滑得後仰的同時,身姿柔軟,繼續往前衝,而這時,季缺一邊啃掉了路邊攤上的一塊西瓜,一邊將西瓜皮甩了出去。
西瓜皮帶着一股旋轉的勁力,剛好落在了趙夫人已有些失衡的左腳上。
唰的一聲,已有些大喘氣的趙夫人終究一個不穩,摔了一個底朝天。
而這個時候,季缺總算逮到了機會,如餓虎撲羊般撲了過去。
雙方轉瞬扭打在一起,氣浪翻滾,地面的落葉都在空中瘋狂翻轉起來。
季缺的衣服本就磨得破破爛爛的,這一打下來,可謂破布紛飛。
在後面趕來的寧紅魚和林香織眼中,就彷彿只有兩條很長的女人腿和一個近乎沒穿衣服的男人在那裡火拼。
季缺一把按住了趙夫人脖子,說道:“束手就擒,不然我不客氣了!”
結果砰的一聲,趙夫人右腿一個彎曲,就把他踢翻在地。
季缺轉瞬又扣住了她的腳踝,再次認真說道:“束手就擒,我只說最後一次。”
在他的手中,趙夫人如一條拼命的魚一般,不斷掙扎。
“這是不聽勸了。”
季缺眼睛變得狠厲,確認這傢伙不好活捉了。
於是只見他雙臂一個鼓脹,往兩邊一扯,使出了好久沒用的“仁手”。
趙夫人那脖子之下全是腿的長腿被猛的扯開,那咆哮的勁力到達她脖子附近時有一個明顯的緩衝,不過這緩衝並不能阻止季缺的“仁手”。
如龍的勁力呼嘯而出,撕裂了趙夫人的雙腿、脖頸,以及腦袋。
血水飛灑而出,如狂泄的雨水,殷紅的顏色格外鮮明。
季缺站在“雨水”中雙手撕扯的模樣,組成了一幕血腥且妖冶的畫卷。
殺人,不過如此。
給個痛快,就是最大的仁慈。
趙夫人半邊身子連着腦袋砸落在地上,那近乎凸出來的眼睛還布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實在沒有料到,她明明還有不小的力量,明明還有些技巧隱而未發,卻死得這般輕易。
對方說“這是最後一次。”,沒想到真的最後一次。
她那些準備用來對抗的技巧,在對方這可怖的撕扯中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彷彿在日光下消融的冰雪。
季缺站在原地,全身上下衣服和褲子只剩下了一點破布條,肌肉線條明顯。
他喘着粗氣站在那裡,雙手輕輕顫抖着。
這趙夫人撕起來挺過癮,主要是這雙腿是難得的長,卻也能知曉對方實力不俗,畢竟他的“仁手”傳來了比較嚴重的反噬效果。
手麻了!
麻得厲害。
無論是義擊還是仁手,用起來是很暴力,可終究要面對手麻這種尷尬之事。
寧紅魚和林香織走了過來。
季缺看着她們,聳了聳肩,說道:“本來想留活口問清楚的,可惜她不識擡舉。”
他的模樣依舊是人畜無害的英俊,很有欺騙性。
要不是他手上分別是一條很長的腿,不知情的還以爲是他是一個被什麼事波及的受難書生。
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沙沙的聲響,那是什麼東西逼近了這裡。
繞過那棵樹一看,只見陳竹拖着被踢斷的雙腿,雙手健步如飛往這邊趕來。
他一眼看見了季缺三人,驚呼道:“趙夫人呢?”
季缺一揮手,一條腿半截脖子連着一個腦袋的趙夫人就落到了陳竹懷裡。
陳竹看着那條腿上的玫瑰花紋,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陣恐怖的怪叫,把這半截屍體扔到了旁邊。
之後,雙手再次健步如飛爬到了季缺身後,一臉害怕。
是的,在追來的過程中,陳竹對趙夫人心中還是有一些念想。
那種念想怎麼說,明明知道對方的邪惡的,卻忍不住想要靠近。
就像當初他知道去勾欄青樓傷銀子又傷身,卻還是忍不住飛蛾撲火般每天去好幾次一樣。
而季缺扔來的這條大長腿打破了他的幻想,或者說打破了那股魅惑。
死掉的趙夫人失去了靠雙腿禍國殃民的本事,呈現在陳竹面前的只有恐怖。
半晌之後,陳竹才感慨道:“我之前就是被這玩意兒騎的?”
季缺點了點頭,問道:“是不是很爽?”
陳竹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時,陸續有大膽的人聽見動靜靠了過來,季缺害怕嚇到百姓,於是和寧紅魚、林香織過去解釋。
陳竹坐在那裡,忽然想起了什麼,一邊爬一邊叫道:“唉,你們能不能先把我腿接上再走?我爬得很累的。”
於是在衆人眼中,爬着走來的陳竹宛若邪祟鬼怪一般,嚇得百姓再次四處逃竄。
案子得以解決,清平縣上下自然是一片歡騰,只是見過那屍體的捕快和縣令大人等人,依舊有種驚魂未定之感。
縣令心驚膽顫道:“沒想到清平縣裡竟藏着如此邪祟,季少俠、寧女俠、林女俠,還有這位馬伕先生,實在是麻煩你們了。”
陳竹雙腿綁着坐在那裡,認真說道:“我不是馬伕,是樓裡管事。”
“抱歉,馬伕先生。”縣令回答道。
這件事的風波得以平息,只是這趙夫人的種類頗爲神秘,還需要帶回去研究瞭解。
清平縣逐漸恢復了正軌,只是縣裡上下依舊有季缺“斷腿狂魔”的傳說。
每每說起這個人,那小桑鎮的百姓都隱隱腿部發疼,特別是那些被踢斷腿的無辜百姓,直到現在還在做噩夢。
季缺救了他們,避免他們被趙夫人榨乾,卻也無法避免他們對他這斷腿狂魔的恐懼。
畢竟俠和魔本就是一線之間,季缺游泳剷斷人腿的英姿,確實和常規意義上的俠的關聯不大。
回去的路上,林香織和寧紅魚腿上都多了一雙輕薄的織襪,一雙是黑色,一雙是白色。
林香織看着這白色織襪,思索道:“這襪子本來挺正經的,爲什麼他叫我說穿後,就顯得不那麼正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