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陰魂借殼,死人還陽,不可違背的天地規矩
“難怪沒跟腳的散人,幾乎難以與大宗門的真傳相比較。”
紀淵心中感慨,這一頓狗肉火鍋,約莫吃了半個時辰。
期間對於他提出的各類疑問,殺生僧都會耐心解答。
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加之這個其貌不揚的枯瘦老和尚,實際上眼界極高。
言談之間,時常一針見血直指要害。
讓紀淵彷如醍醐灌頂,自覺見識有了極大增長。
原本理解不夠清晰的各處關竅,經過一番指點之後,都有種撥雲見日的恍然之感。
“大師今日的解惑答疑,令我受益良多,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答謝。”
紀淵吃飽喝足,抹了抹嘴巴,笑着說了句客套話。
“那就拜老衲爲師,做老衲的徒弟。
一身所學,可傾囊相授。”
殺生僧順杆往上爬,直接了當道。
“呃……按照大師所說,我氣血如沸,好似滾水,壽數消耗劇烈。
註定是個早夭之人,能不能活到三十歲還未可知。”
紀淵用茶水漱完口,輕笑道:
“收我爲關門弟子,大師不怕白髮人送黑髮人麼?”
殺生僧摸了摸燙着結疤的鋥亮光頭,搖頭道:
“老衲早已剃度,何來煩惱絲?
再說了,只要你勇猛精進,
三十歲之前,晉升先天宗師,打破人壽桎梏。
早衰之症,自是不藥而癒。”
紀淵麪皮一抽,心想天底下攏共纔多少位先天宗師?
三十歲之前達到五境,更是少之又少。
山河榜上的宗平南、譚文鷹,已經算是天資卓絕,命定不凡。
也多是四十歲後,纔開始衝擊武道絕巔。
可見宗師之難,成就之高。
如今卻給殺生僧說得,像是路邊田地的大白菜一樣,隨便就能撿兩顆回來。
“我相信自己,是因爲有皇天道圖,以及自身的勤奮努力、堅持不懈。
兩者結合,未來可期。
可殺生僧哪裡來的信心?
就憑我會打機鋒?抄幾句佛偈?”
紀淵心裡腹誹,表面上卻含笑問道:
“敢問大師一句,帶錢沒有?”
手持破鉢,枯瘦如柴的老和尚不明其意,誠實答道:
“老衲身上並無一分一毫之俗物。”
紀淵似是意料之中,摸出幾兩碎銀擲在桌上,淡淡道:
“那就是了。我請大師這一頓飯,就當償還指點之恩。
畢竟,天底下總沒有吃白食的道理,對吧?”
殺生僧先是愣了一下,爾後大笑道:
“好個滑頭!不過說得也沒錯!
只是,徒兒你可能不曉得,
以前好多人灑掃街道,跪地迎之,
爲師都未曾給予半分理會,更別提講道了。
老衲的指點,區區十萬頓狗肉也換不來。”
紀淵心下嗤笑,老和尚說話向來半真半假,不好分辨。
灑掃街道,跪地迎接,這是什麼排場?
縱使六大真統的掌教下山,也不過如此了。
兩人走出狗肉館子,天色已近黃昏。
紀淵與殺生僧跨入內城,來到大通坊青龍渠的一處宅子。
大門口擺着一對三人高的石雕龍馬,匾額上書“紀府”二字。
筆力虯勁,入木三分,有股子揮墨潑灑的名家味道。
三道硃紅門戶皆敞開着,兩邊立着衣衫鮮亮的壯年家丁。
儼然一派豪族氣象。
“洛與貞辦事還挺靠譜。”
紀淵打量兩眼,顯得頗爲滿意。
這座宅子,沒個萬兩銀子怕是搞不定。
盤算了一下自家財產,他不禁有些心疼。
真是花錢如流水,乍富之後又要乍窮。
“老奴見過百戶大人。
這是宅子的地契,還有一應憑證。
洛公子都給準備好了,就等大人回來接收。”
紀淵踏上臺階,並未遇到家丁阻攔,裡頭有個頭髮花白的年老管家匆匆趕到,恭敬說道:
“此外,家丁、護院、馬伕、廚娘、婢女……這些都是大娘子從餘家調撥過來。”
紀淵接過那一摞房契、地契、賣身契,粗略掃了一眼,沒怎麼上心。
他也不是那種喜歡前呼後擁,受人服侍的富貴命。
搬新家,買宅子,無非圖一個片瓦遮身的立足之地。
繼續待在南門衚衕的破落院子,莫說住人,養馬都難。
紀淵隨意收起那些契紙,好像想起什麼,皺眉問道:
“對了,我原本家中有一隻魂魄瓶,搬家的時候可曾收好了?”
老管家思索片刻毫無印象,遲疑道:
“洛公子說要給百戶大人一份驚喜,喬遷的時候,只把牌位、神龕帶了過來,專門供奉在後院。
其餘……沒怎麼收拾。”
這是比較委婉的說法。
原本的紀淵,除了父母的牌位,
以及那身官袍和腰刀,哪裡還有其他值錢的東西?
說是家徒四壁,亦不爲過。
“可是這玩意兒?”
殺生僧忽然從大袖內摸出一物,輕聲道:
“你趕去萬年縣後,老衲就將它收了起來。”
紀淵心頭一驚,安老頭可是一隻鬼。
它跟殺生僧待了好幾天,該不會被度化了吧?
“我們已經用過午食,你不用忙活,更不必把一干人等叫過來。
叫人帶這位大師去廂房歇息,還有把呼雷豹伺候好,別委屈它了,這畜生脾氣大。”
紀淵簡單吩咐兩句,便直奔正房。
隨着年老管家穿廊過道,沿途可見曲水流觴,假山掩映。
擡眼望去,亭臺樓閣層層疊疊,給人一種庭院幽深的靜謐寧和。
看得出來,這座大宅子真心不便宜。
“大人,可要沐浴更衣?我讓丫鬟過來……”
年老管家推開正房,屋子裡面寬敞明亮。
幾人高的書櫃,雕刻蛟蟒的大案,如林一般的筆架,幾方大小不一的名貴硯臺,旁邊銅鶴嘴的香爐吐出煙雲。
一應擺設,無不顯出濃重的富貴氣,書香氣。
“退下吧,我有些乏了。”
紀淵沒要婢女服侍,自個兒解下腰帶。
除去繡春刀,脫掉白蟒飛魚服。
身着月白中衣,安穩坐在牀榻上,輕輕搖晃那隻魂魄瓶。
一股股濃郁陰氣倏然散發,化爲安善仁的形體。
“九爺!這日子沒法過了!”
安老頭縮在角落裡,扯開嗓子就乾嚎,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老和尚每晚都對着小老兒唸經、誦經,真個是鋼刀刮骨般的劇烈痛楚……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這幾天……你確實是受苦了。”
紀淵不由好笑,這安老頭乃陰魂之體。
殺生僧的氣血、佛息,天生剋制鬼物、詭類。
一人一鬼挨在一起,好比油鍋裡頭翻身洗澡,難熬得緊。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我看你的陰魂形體,顯然比之前凝實許多,更少了幾分陰寒之意,比那頭扎紙人已經要強了。”
紀淵凝聚陰脈後,五感有極大提升。
方圓數十步內的蟲蠅振翅,皆能耳聞。
目光更是銳利,如箭也似。
幾乎有視小如大,虛室生白的奇異能力。
他掃過安善仁的陰魂,立刻覺察出其中變化。
此前如濃霧一團,風吹就散。
如今像是泥水攪合,更加粘稠結實了。
“那小老兒豈非錯怪好人,不知好歹?
哦喲,該掌嘴、該掌嘴!”
安善仁愣了一下,露出愧疚的神色。
他之前還偷偷咒罵那位大師是賊禿驢來着。
“人家是高僧,度量如海,胸懷似山,不會計較這些瑣事。”
紀淵隨口安慰,然後問道:
“安老頭,我且問你,像你這樣不得入輪迴的陰魂,可否奪舍附體?”
他想到孤弘子、餘東來,所謂的還陽秘法,似乎也沒什麼稀奇。
無非捨棄皮囊,化爲陰魂佔據他人的肉身。
“做不了……這怎麼使得!
活人再虛弱,始終含着一口陽氣,
吸兩口還行,若附身上去,陰魂直接就被衝散了。”
安善仁直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那剛死不久,還未腐敗的屍體呢?”
紀淵又問道。
“也不成,陰魂入不了陽間,這是天地規矩。
就算鑽進旁人的軀殼,羲皇化身的烈陽一照,形神就要散了。
而且,神魂不散,陰魂不生,即便佔了屍體,死人始終是死人,沒陽氣的。”
安善仁皺着臉回答道。
“以前並非沒有妄想還陽,不願做鬼的陰魂,但從沒有見誰成功過。
陰陽兩隔,不止是一句老話,更像……某種必須遵守的鐵則,
對,就跟景律一樣,一旦犯法肯定會被砍頭的。”
紀淵眸光波動,心中思忖。
既然規矩如山,擺在面前。
孤弘子、餘東來不可能打破。
所以,他們是尋了其他法子,繞開這一層?
陰魂借殼修行,死人還陽復生,還有神神叨叨的長生訣……
紀淵眉頭擰緊,他從孤弘子、餘東來的口中,得知過一些零碎字句。
好像是有個叫天運子的江湖餘孽,創出了這門瞞天過海的秘法。
圖什麼呢?
紀淵所知道的太少,給不出答案。
只憑直覺的話,他認爲陰魂、還陽,這幾條看似毫無關係的線索,好像能夠連在一起,直指背後的駭人真相。
“你才通脈二境,哪有資格插手中央朝廷和江湖餘孽的明爭暗鬥。”
紀淵忽地自嘲一笑,他有些按捺不住前世的習慣,不自覺往深處推斷分析。
把安善仁收回魂魄瓶,躺回牀榻閉目休息,心神勾動皇天道圖。
映照己身,十四條命數熠熠生輝。
一紫八青五白,氣數濃烈至極。
“消掉【亂神】,拓印殺生僧的【龍象大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