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將軍,你這話的意思是?”
城防官一想到那種可能,立刻坐不穩了。
他再怎麼也是呂宋王國的官員,如果蜜伽羅真要搞出屠城這檔子事他就算不敢管,也不能再裝做沒事人一樣在船上呆下去。
蜜伽羅看他半蹲半坐隨時準備起身的樣子,納悶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感情他以爲這事又是自己乾的。
蜜伽羅又好氣又好笑,掃了他一眼,很有感觸的長嘆一口氣,“一之爲甚,豈可再乎。”
樓師和李暮雨正爭菜爭的漸入佳境,聽到這樣充滿憐憫的話也忍不住擡起頭同時鄙視的看了蜜伽羅一眼。
這時城防官才注意到蜜伽羅坐席旁邊這兩個傢伙。
自打他進來,這兩個傢伙根本連正眼都沒擡,城防官初始也沒在意,這時候纔看清二人相貌。
城防官忍不住在心中讚歎道,好一對仙風傲骨。
一個飄逸超絕,一個冰冷淡漠。
能夠和蜜伽羅同席用餐的想必也是海盜中的強勢首腦,城防官本想借機打個招呼,兩人又低下頭去對付自己的飯菜。
城防官不得不暫時放下巴結的心思。
想起正事,城防官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蜜將軍,剛纔你說甲米地現在正在交戰,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你不知道嗎?”蜜伽羅咀嚼完嘴裡的食物,瞪大眼睛看他,接着自言自語道,“原來呂宋國的消息傳遞這麼遲緩。”
那個城防官一愣,蜜伽羅的表情不像作假啊,難道有什麼事上面瞞着自己?
“這個……”城防官沒了言辭,又試探道,“難道是蜜將軍的麾下鬧什麼矛盾了。”
這個倒不完全是個猜測,自從蜜伽羅駐軍甲米地之後呂宋王國內部一直在關注着那邊的事態。
城防官因爲時不時要通緝強闖馬尼拉的商船,因此和蜜伽羅手下打交道最多。
呂宋王也曾多次暗示他關注甲米地的局勢。
這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蜜伽羅駐軍甲米地並不是一次隨意爲之的決定。
“他們?誰敢!”蜜伽羅似笑非笑的瞥了瞥城防官,打斷了他的臆測。
城防官被他看的一陣心虛,“那不知……”
“是中原人!中原人已經打到了甲米地,折西和垂涎海那幫不成器的傢伙根本不濟事,還好我已經把他們擋在馬尼拉之外。”蜜伽羅漫不經心說着,拿起一個瓷杯漱了漱口吐在一個木桶裡。
“什麼!中、中原人?”城防官臉色灰白。
“沒錯啊,是中原人。”蜜伽羅嘴角露出一絲狡黠。
李暮雨和樓師忍着笑,繼續扒自己的飯。
中原人這個概念可是相當的廣泛,蜜伽羅指的是中原海盜,但是城防官卻下意識當成了南征軍。
“蜜將軍,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城防官慌里慌張的撩起袖子擦着臉上的汗!
別的事情上邊也許會瞞着他,但是如果中原人打到了,他這個負責馬尼拉防務的將領肯定是第一時間應該得到消息的。
“不知道,可能是想要先征服呂宋國吧。他們連破了兩道防線,一直打到甲米地才被我的人攔住,不過現在嘛,局勢還在兩可之間。”蜜伽羅眼珠一轉,開始了她的恐嚇。
中原海盜通過兩道防線不假,不過這裡面錯綜複雜問題,蜜伽羅卻技巧性的一筆帶過。
聽起來就好象無數中原戰船勢如破竹一口氣連連打破沉香海和垂涎海的人,最後直到打到甲米地才被挺身而出的蜜伽羅攔住。
那個城防官果然不禁誘導,已經在感激涕零,“這次多虧了蜜將軍,真是天不絕我呂宋啊!”
那個城防官上船來見蜜伽羅本來是存了一分問罪的心思,蜜伽羅擅自闖到馬尼拉怎麼也得給王庭個解釋。
就算沒有解釋,城防官也得想法牽強出一個解釋來。
這可是關係到王庭顏面的大事。
誰想這一問居然知道了這樣一件大事!
“蜜將軍,請容我失禮了,我要立刻派人去把這事通知國王陛下。”
“去吧。”蜜伽羅隨意的揮揮手。
那個城防官不敢耽擱,剛纔蜜伽羅都說了戰事還處在兩可之間,萬一她的海盜頂不住,中原人就可以一口氣攻到馬尼拉了!
甲米地作爲扼守馬尼拉咽喉的門戶,一旦被攻陷事態難以預料。
他匆匆的出去招來衛兵,讓他們把蜜伽羅所說以及自己的分析一五一十的傳達給呂宋宰相。
那幾個聽訊的衛兵一聽這傳話的內容嚇得腳都有些軟。
中原皇帝要征服南洋諸國的事情這些日子已經炒得沸沸揚揚,特別是這些身處第一線的國家更是鬧得風聲鶴唳。
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哀牢國、真臘國已經相繼被滅掉。
呂宋正對東海,這場兵禍恐怕遲早會降臨,只是想不到這麼快就被人打到了離王都不過五十里的地方。
這幾個衛兵趕緊屁滾尿流的去找老宰相班查拉彙報。
城防官想了想又回去找蜜伽羅探聽更多的情報。
蜜伽羅毫不在意的對此事大包大攬,“放心好了,這裡有本將軍和渡離之羣島的主人拉法葉大人親自坐鎮,就算有趁亂溜過防線的也沒什麼大礙。”
轉眼間蜜伽羅已經從私自闖港的海盜變成了主動跑來護衛王都的英雄。
無恥啊無恥……李暮雨繼續不屑。
“渡離之羣島的拉法葉大人也來了?”城防官吃驚。
如果蜜伽羅所說是真,那麼這裡一次就來了兩位霸主。
他趕緊四下看看,這個臨時收拾的會客廳又沒什麼遮掩,並沒有見到那個新上任的神秘海盜首領。
“她去休息了。”
蜜伽羅隨口答着,也漸漸有些不耐煩。蜜伽羅來的時候雖然在艙內打了個盹,但船上顛簸不休,也沒睡好。
此刻疲勞雖然慢慢消散,但是精神頭就差了很多。
蜜伽羅正要找個藉口把這人打發走,又有海盜進來通報,呂宋王的使者來了。
蜜伽羅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在撒下謊時她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出。
就算呂宋王是個糊塗蛋,中原人都打到離都城半日不到的地方了,再要不聞不問也是不說過去的。
城防官聽到鬆了口氣,總算把這事從自己身上卸掉了。
之前這事情就他自己知道,他總覺得就好像呂宋危亡完全取決於他一樣,一個勁坐立不安。
不過等到使者被引進來,城防官就真的坐立不安了。
“老宰相,您怎麼過來了。”
來人竟然是呂宋國的宰相班查拉,蜜伽羅大咧咧的坐在席上擡眼一看,用手在左側的席位一指,“坐!”
班查拉涵養倒好,絲毫不以爲忤,微笑道,“平日裡常聽蜜將軍的名字,每每覺得如雷貫耳,今日老朽倒是第一次見,真是不枉此生。”
蜜伽羅笑笑,“老宰相客氣了。”
她仔細看看班查拉平靜的面容,暗地裡點了點頭。
聽到中原人和海盜在緊鄰的甲米地鏖戰,這個呂宋國的宰相竟然仍能如此平心靜氣,這份養氣的功夫倒也不差。
班查拉看看城防官也在,叮囑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城防官早有意告辭,正好藉機告退。
班查拉看看坐在蜜伽羅旁邊的李暮雨和樓師,見蜜伽羅無心介紹,就直接步入正
題。
“我聽下屬回報,說是蜜將軍正和中原人在甲米地交戰,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班查拉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是早已經心亂如麻。
這些日子因爲中原南征的事情,呂宋王和他都焦慮不安,平日裡沒事就在一起討論預防的計劃。
可是今日一聽說中原人如同神兵天將真的出現在面前,卻又發現腦中一片空白,之前的什麼計劃都想不起半點。
“的確。中原人從昨晚就開始佯攻,今天早上的時候向甲米地港發動了突襲。我麾下的弟兄捨生忘死,總算把他們拖住。可我擔心他們會有奇兵偷襲馬尼拉所以帶着人過來看看。”
蜜伽羅又把昨天和今早的事情詳細的描述一遍,一些細節的地方更是被無限誇大。在她的講述中,沉香海和垂涎海的人是如此的不堪一擊,而她蜜伽羅則是拯救呂宋的大英雄。
“他們的船隻很大,而且異常的機動靈活。每艘可以運載兩百多的戰士,還配備了大量的弓弩,我的弟兄們死傷無數……”
蜜伽羅毫不吝惜的誇張着中原的強大,當然她也不忘暗示,中原人如此強大,但還是被她的科多倫海盜攔住了。
李暮雨更成了一個萬人敵的活教材,接受班查拉的仰視。
說到最後,蜜伽羅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怎麼樣?在這裡長大的科多倫海盜可是比那些外海的傢伙可靠的多,國王讓我們防守甲米地可真是選對了人!”
任是班查拉養氣功夫好,臉上也臊的通紅。
把蜜伽羅安排在甲米地當然不是什麼好意。
之前呂宋王的看法和蜜伽羅差不多,科多倫海的海盜對呂宋可能會更在意一些。
就算不說那些暗地操控的小手段,這些海盜吃的糧食喝的水,玩的姑娘招的海賊,哪一樣不是從呂宋獲取的。
這些海盜就像是寄生在呂宋國上的依附物,脣亡齒寒的道理他們比誰都明白。那些外海的海盜卻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打不過大不了撤就是了。
呂宋王一直堅信真要等打起來,唯一靠得住的很可能就是蜜伽羅麾下的這些海盜。
不爲其他,只爲他們利益相關。
他在麻喏巴歇的時候就一直想約蜜伽羅談一談,哪怕做出什麼妥協也希望得到蜜伽羅的全力支持。
誰想一直到蜜伽羅離開麻喏巴歇都沒有得到機會。
等帶着這個念頭回到呂宋之後,蘇祿和麻逸的國王就聯手找上門來,要呂宋王給蜜伽羅一個教訓。
呂宋王幾番敷衍,誰知道兩國最後竟然以切斷對呂宋的支持來當作威脅。
這下可真正抓住了呂宋王的命脈,呂宋國總共不過才十萬人口,現在要養着整個南洋一萬五千的海盜。
呂宋王雖然早有了掏空國庫的打算,但是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總有入不敷出的那一天。
念在呂宋一倒讓中原人有了立足之地,麻逸和蘇祿也沒什麼好果子吃,兩國這才勉強分擔這些海盜的補給。
如今兩國說翻臉就翻臉,呂宋王強忍憤怒只好妥協。
事後呂宋王才知道,蘇祿國的王子,也就是麻逸王的外甥,不知道在麻喏巴歇怎麼得罪了蜜伽羅,被打的重傷到現在還沒能爬起牀來。
在這件事上班查拉的立場也是極力排擠蜜伽羅。
之前兵圍馬尼拉的事情他可以不計較。但是垂涎海林白兩家的先例在那裡擺着。
一旦某一個海域海賊的勢力成長的太快,很有可能就會反過來把他們寄生的宿主吃掉。
呂宋王見內外都是反對的聲音,鬱悶之下只好任他們計劃着把蜜伽羅安排在了甲米地。
這幾日呂宋王忽然接到了科科爾傳來的有關折西爲惡的情報。
爲此大動肝火的呂宋王正和班查拉計劃着怎麼討伐折西,這時候城防官又帶了中原人連破兩條防線,最後被阻擋在甲米地的消息。
呂宋王忍不住對着宰相班查拉斥責一通,又喝令他作爲使者來見蜜伽羅。
這次班查拉前來有着兩個目的,一個就是要探聽甲米地的戰況提前做好預備,另一個就是試圖和蜜伽羅修復之前的關係。
以蜜伽羅的狡猾,他們之前的那些小花招只怕早已被她識破,裝糊塗只會讓蜜伽羅暗恨在心。
班查拉想了想,話總要說出口就不再藏着掖着,“蜜將軍,這次多虧了你出手。我王之前受人要挾矇蔽,有什麼不周到的的地方還請蜜伽羅不要放在心上。”
“要挾矇蔽……”蜜伽羅捻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班查拉。
直到看的班查拉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才輕輕的把頭一點,“我知道了。”
班查拉鬆了一口氣,但看蜜伽羅的態度,再繼續這個話題肯定不是什麼好主意,班查拉趕緊拋出好處作爲安撫,“還有,我王對蜜將軍的通情達理很是感激,已經決定冊封你爲新任的甲米地領主,不知道蜜將軍意下如何?”
誰知蜜伽羅不假思索的回絕道,“不必了!”
“呃?”班查拉一呆。
他沒有想到這麼大的好處還有人往外推。
作爲受到正式冊封的一地領主,怎麼也比繼續做朝不保夕的海盜有前途吧。
難道她仍對那事耿耿於懷?
“還有事嗎?”蜜伽羅放下杯子微笑。
班查拉忽然覺得自己的養氣功夫在蜜伽羅面前一無是處。
蜜伽羅看了看手足無措的班查拉,眼皮一垂,“如果是問中原人的消息那就不必了,我也是被突然襲擊,等海戰的結果出來後再說吧。”
班查拉雖然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看到蜜伽羅已經公然送客他也不好意思繼續呆着。
老宰相在權力場中混跡多年,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
“這次來的匆忙,實在是怠慢了。等到晚間的時候,我在家中設宴,不知道密將軍給不給這個面子。”班查拉臨了問道。
“好啊,雖然我一直在科多倫海但馬尼拉來的不多,剛好看看這邊的風物。”蜜伽羅並不拒絕。
見蜜伽羅答應了,班查拉纔算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蜜伽羅陪着班查拉一起走出艙室上了甲板,“對了,我希望你能告訴國王陛下持續加強馬尼拉的戒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只是中原人一隻試探用的前鋒。”
“那是自然。”班查拉聽到蜜伽羅的話臉色凝重不少。
之前他察言觀色看蜜伽羅毫不焦慮還以爲已經把中原船隊攔截住了。
沒想到這只是區區一個前鋒。
中原軍陣前鋒的威力他們早就見識過,南征軍以荊楚之卒當作鋒銳把扶南王打的十戰十敗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伴隨着的還有先鋒將官黥布那句“布雖無勇,虎步南洋”!
班查拉的老眼擡起來看了看身邊這個始終帶着淡淡笑意的女人,這一次接觸,班查拉如在雲裡霧裡始終摸不清楚她的虛實。
班查拉心中暗道,這個女人果然非同一般。
接着他心中一亮,或者……可以把那件事交代給她,讓他們兩虎相爭……
班查拉盤算着徑直上了馬車去了王庭。
蜜伽羅悶在倉中大半天,藉着送他的機會上甲板透了透氣。
帶着水汽的潮溼空氣滋潤着她的胸肺,讓蜜伽羅覺着這一天來壓在心頭的沉悶開始慢慢移開。
李暮雨和樓師緊跟着都出倉來上了甲板。
那些在船上戒嚴的水手看到
後下意識的避開這邊。
“想不到蜜將軍這麼大方,一個甲米地領主的地位想都不想就推出去了。”李暮雨覺得自己看錯了蜜伽羅。
“有命拿也得有命當啊。”蜜伽羅嗤之以鼻。
“你是覺得呂宋王國想借機讓你解除手下的海盜?”李暮雨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這種招降的花招中原可不少。
蜜伽羅淡淡一笑,“南洋大亂在即,手中有一支力量比什麼都重要,何況……”
“何況什麼……”李暮雨問。
蜜伽羅側過身,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何況你剛纔叫我什麼!”
“蜜將軍啊。”李暮雨莫名其妙。
蜜伽羅湊過身去,那充滿蠱惑的甜蜜嗓音低沉的響在李暮雨的耳邊,“那你知道蜜將軍全稱是什麼?”
李暮雨不自然的後退一步,試探道:“蜜伽羅將軍?”
蜜伽羅一回頭,打個響指,“樓師,我的官誥還在嗎?”
李暮雨詫異的回頭看去,就見樓師愣了愣在身上一陣摸索,掏出了一個包裹的緊緊的鹿皮囊。
樓師舉起來諂媚道,“還在呢,爲了保住這玩意老夫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
面對樓師的表功,蜜伽羅毫不領情,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弄丟了我就撕了你!。”
說着一把奪過鹿皮囊,小心的撕開封口,取出了一份綢絹遞給了李暮雨。
李暮雨滿心疑惑的隨手展開,這幅白絲綢絹已經有些微黃,顯然有些年頭了。
李暮雨掃了幾眼就呆住了,他不敢置信的從頭再讀一遍,然後他愣愣的擡頭看向蜜伽羅。
“怎麼?不認字了?”蜜伽羅嘴角又露出了那個意味深長地笑,“樓師,你來告訴他本將軍的官位是什麼!”
李暮雨這才反應過來,看着那洋洋灑灑一大篇中關於封賞的那一段喃喃自語,“南蠻都護府掾,懷化大將軍蜜、蜜伽羅……”
李暮雨迅速的掃一眼蓋在底下的大印,“南蠻都尉李”。
“你、你這是在搞什麼?”
李暮雨忽然轉不過彎來,“這是李都尉冊封你的?”
“是啊,梅梅給我的。”蜜伽羅答。
“可是、可是……”李暮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雖然沒人公然宣佈南蠻都護府已經覆滅,但是隨着在南洋建立南蠻都護府的吳國的滅亡,南蠻都護府也應該失去他的合法效力。
就算存在也是有名無實而已,這樣一份南蠻都護府簽發的文告,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啊?
李暮雨納悶的掃了蜜伽羅一眼,但是看蜜伽羅珍而重之的模樣又有些不敢確定。
看着李暮雨迷惑不解的樣子,蜜伽羅勾起嘴角,壓低聲音,“所以,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個南洋海盜中的首領,而是一箇中原的藩官!”
李暮雨聽得目瞪口呆,幾乎回不過神來。
這算什麼,科多倫海最大的海盜霸主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南蠻都護府的藩官。
蜜伽羅仍在說着,“所以我既不是什麼頭領,也不是統領,而是整個南洋獨一無二的蜜將軍!從一開始就是!”
李暮雨又是一窒,蜜伽羅這個特立獨行的海盜在南洋幾乎說得上家喻戶曉,她的種種緋聞如同她的兇暴一樣,讓所有人側目。
可這個女人掌握了海盜船後的確是從始至終都是自稱蜜將軍。
也有人感到過好奇,但大多數都當成一個女人的固執或者某種情懷。
就連李暮雨當初打聽到這個怪怪的叫法也是隨口一笑,認爲是這個女人的什麼無聊舉動。
但現在看來,這無疑是有預謀的。
這些年的積澱,無論是海盜、百姓還是一些南洋官吏,對這個傳奇女人的公開稱謂都是蜜將軍。
這代表着什麼?李暮雨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
李暮雨看了看手裡都已經微黃的誥命,“你、你預謀多久了。”
蜜伽羅不管李暮雨在那裡五味雜陳,繼續說道,“所以呢,我手下這些也不是什麼海盜。他們都是南蠻都護府的衛隊,負責緝拿不向南蠻大都護繳納稅貢的商船。當然,有些庇護走私商船的港口,我們有權力施以雷霆打擊……”
李暮雨忽然插口,“包括屠城?”
蜜伽羅一頓,沉默了一會,“包括屠城!”
李暮雨看着她,“你想對我說什麼?”
蜜伽羅深深的看了李暮雨一眼,微笑道,“我想說的是,面對南征軍,蜜伽羅並不是沒有退路,她遊刃有餘!”
李暮雨對蜜伽羅的天真難以置信,他幾乎是吼出來,“天!你當皇帝是傻瓜嗎?他會因爲你這種拙劣的藉口而不追究你?整個南洋都知道你是海盜,而且是海盜中的霸主之一!整個南洋都知道!”
蜜伽羅搖搖頭,“你錯了!”
她瞥了在一邊閒的無事的樓師一眼,“樓師,你來給他解釋下。”
“這個的關鍵嘛!”樓師拍拍李暮雨的肩膀,“是名份!”
李暮雨沒開口,但他的目光很說明問題。
樓師不耐煩的翻翻白眼,“你難道到現在還沒發現嗎,這場戰爭最奇怪的地方。”
李暮雨在中原時只是個下級軍官,對戰爭的理解除了砍殺也就是那些錯綜複雜的情報了。
樓師也沒期望從李暮雨那裡得到結果,已經自顧自說道,“是皇帝的詔命!開戰到現在,南洋的諸王一直沒有得到皇帝問罪的詔命,他們的很多使臣都已經前往中原請罪,皇帝根本沒有辦法出面答覆他們。”
“出師無名!”李暮雨明白了什麼。
出師無名勢必會遭來強烈的道德譴責,無論多麼英武的皇帝也會遭到窮兵黷武的問難。
隨後是朝野的混亂,軍心的波動以及各附屬藩國的背叛。
主戰的官員和出征的將領也會被他們的政敵有了搬倒他們的藉口。如果沒有一個道義或者利益上的共同目標,冒然發動這樣大規模的戰爭,很容易讓國家陷入危機之中。
蜜伽羅也開口解釋道,“根據我從和尚那裡打聽來的情報,這次皇帝遠征很可能是爲了解決內部的危機,這樣不能宣之於口的目的根本不可能拿得出來。”
“所以呢?”
蜜伽羅微微一笑,“我有辦法讓皇帝不追究我的罪責。”
李暮雨搖了搖頭,很嚴肅的告誡道,“不,蜜將軍,你錯了。一個有雄略的帝王是不會在乎這些身外之名的,只要對中原有好處,他不會在意這些東西的。而且成王敗寇,他可以輕易的找到給自己解脫的藉口。”
蜜伽羅哈哈大笑,“沒錯,所以我提前把臺階給他找好了?”
“什麼臺階?”
“敗於我蜜伽羅之後給皇帝自己下臺的臺階。”
蜜伽羅趾高氣昂自信滿滿,在她身上已經絲毫看不到那個因爲南征軍的到來遭遇重挫而軟弱哭泣女人的影子。
“瘋女人!”李暮雨對這樣狂妄的結論不屑一顧。
接着他纔想起一個最重要的問題,“蜜將軍,我們這次究竟站在哪一邊?”
李暮雨對這個問題真心的糾結了。
手中攥着中原藩官的官誥,卻一力鼓吹諸國抵抗,蜜伽羅還有信心洗掉她首惡的罪責逼迫皇帝服軟……
蜜伽羅終究是站在哪一邊的?!
李暮雨雖然不喜歡政治,但這樣稀裡糊塗的介入戰爭顯然不是他的意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