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的身體猛地一顫,而她身邊那個宮女則全身一陣虛軟,身下溼了一片,居然被嚇得失禁!惠妃冷臉站起身,眼睛盯着倒地的宮女說道:“搜身。”
幾個掌事姑姑一齊在那宮女身上搜索起來,嫌惡的在她身上搜出一個盒子。
柳如刀上前接過,打開一看,居然是一隻比那隻黑蠱小了很多的血紅色的蠱蟲,“沒錯,就是這個東西。”
那宮女被柳如刀說的蠱蟲咬穿人體的死法嚇得渾身癱軟,此時被人拿走了蠱蟲,心中的害怕頓時緩了緩。她哭道:“娘娘饒命,王爺饒命啊!奴婢也是奉命行事,不敢違背,求娘娘寬恕奴婢!”
池越死死的瞪着她,“賤婢,你暗中謀害我八妹妹,如今還要栽贓到我身上嗎!”
金曜看着柳如刀一手拿着鐲子一手拿着紅蠱,開始着手給端敏驅蠱,轉頭瞪着池越:“池越,這個宮女還沒說是你主使,你爲何如此着急分辨。如此欲蓋彌彰,你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你!說出實情,我饒你性命!”
金曜的最後一句是對着那宮女說的,那宮女此時爲了一線生機,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公主本來是想讓奴婢在端敏公主被咬之後,趁亂找個地方將母蠱埋了的。可方纔人羣都站在一邊我沒敢動,後來永寧縣主居然親自上前查看公主傷勢,奴婢錯失了機會……”
衆人都將目光看向池越,等着她再次分辨。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池越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低垂的眼眸擡起環視衆人,笑了,聲音無比清晰堅定,彷彿在昭示着自己的做法根本沒有錯:“蠱蟲是我故意放的沒錯,可我都是爲了端敏,端敏身爲崇南公主,居然和侍衛有染,我苦勸她無果,怕她一錯再錯,所以纔出此下策!”
“住口!池越,你爲了洗脫自己,居然妄圖毀端敏的清白,枉端敏將你時時放在心上!”沒等池越說完,一向被成爲笑面公子的金曜,彷彿生平第一次露出獠牙,爆發出一聲驚人的怒喝,打斷池越,如同再也聽不進去她的謊言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抽出身旁侍衛腰間的長劍刺向池越:“池越!你該死!”
他距離池越本來不過三四步的距離,這一動作任何人都沒有料到,就連站在金曜身旁的儒王都沒有來得及阻止,一條血線飛起,池越的神情已經僵在了臉上,呆呆的看着金曜手中的長劍,似乎是要看看那長劍劃在了誰的脖子上。鮮紅的血液順着雪白肌膚汩汩流出,知道她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旁才響起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
惠妃手中攥着的帕子一緊,池越是個無非緊要的公主,可畢竟是個公主,他怎麼就敢一劍給殺了?她轉頭和身邊的嬤嬤對視了一眼,金曜這是什麼意思?“去,快去稟告君上。”
儒王上前摸了摸池越的鼻息,然後搖了搖頭,果不其然已經沒救了,這一劍實在徹底,就連與金曜從小就混在一起的赫連韜都是頭一次看見金曜拔劍殺人,當下也懵在原地。在恐慌過後,衆人漸漸開始恢復理智,如果不是還有蟲鳴之聲,這樣的安靜的簡直讓人毛孔生涼。
煦文帝在朱大官的陪同下緩步走進,先是眯眼看了看正在被救治的端敏公主,然後就將目光移到了金曜的身上。金曜第一次親手殺人,手中還握着沾血的長劍,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看着已經死去的池越,根本沒有意識到在君上面前拿着兵器是大不敬,更沒有看到煦文帝緊緊盯着他的目光。
同金曜交好的幾人,如赫連韜李殊慈等都開始着急,怕煦文帝一怒之下將他也給宰了,雖然池越在煦文帝眼裡,重要性可能連朱大官的一根小手指都不如,可這深宮之中,一言不合就殺了一位公主,怎麼想也太過了。然而在煦文帝如此帝王之勢的壓迫之下,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讓金曜清醒清醒,都在心中暗罵,這金曜平日多活絡的人,今天怎麼就成了二愣子了!
在萬衆矚目的期待之下,金曜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活人的架勢,“池越她……”
金曜剛吐出三個字,就聽煦文帝輕飄飄的一句:“池越心性如此惡毒,不配做我崇南的公主,如此死了也好,將她擡下去,以庶民制下葬吧!”
居然!在場除了萬年雷打不動一副理所當然神情的朱大官,所有人都以爲自己聽錯了!而煦文帝根本就沒了下文!和來時一樣,在衆人的目光中緩緩走了!朱大官朝幾個小內侍揮了揮拂塵,意思是別愣着了趕緊照辦!
池越被內侍擡走了,端敏身上的蠱蟲被柳如刀給引回了盒子中,也被帶下去休息。煦文帝沒說讓衆人散了,宴會還得繼續。剩下的人各自揣着心思,卻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用眼神不斷的交流着。赫連韜拽着金曜在一旁嘀嘀咕咕,儒王走到李殊慈身邊,輕聲說道:“連我也看不懂了。”
李殊慈知道他說的是煦文帝的心思,可這裡卻不是說話的地方,便說道:“池越公主與端敏公主雖然身份相似,待遇卻天差地別,一個因爲自己身爲宮女的生母受到厭棄,一個卻因爲生母是宮女受到眷顧,這兩位公主其實都備受煎熬。池越公主明裡雖然過的比端敏好,可她卻時刻擔心自己有一天會變得和端敏一樣。相對來說,端敏公主其實要更自在些。”
儒王說道:“池越在端敏的身上能找到十足的優越感,她就是要通過保護端敏來顯示自己與端敏的不同。然而她又時時刻刻嫉妒着端敏內心的坦然和豁達。”
“只是……六皇子她……”李殊慈有些遲疑。金晟剛要說什麼,卻見怡妃朝他們走過來,金晟只好閉口不言,給李殊慈一個眼神便先離開了。
“表妹?”怡妃走到李殊慈身邊,笑容溫婉親近,說道:“自從我進了宮,就再沒能和妹妹好好說說話。”語氣還如同從前一樣。
李殊慈趕緊起身行禮:“娘娘。”
怡妃趕緊拉着她坐下,“跟我何必如此見外?”
李殊慈看着怡妃嬌生百媚的面龐,笑道:“娘娘越發動人了,想來君上對娘娘體貼入微。”
怡妃眼睛在李殊慈臉上打轉,嘴上卻毫不遲疑的說道:“入宮前你便與我如此說,今日做了準,我還得謝謝你的吉言。”兩人笑起來,仿若親生姐妹般親近。
怡妃叫過乳孃,抱了九皇子給李殊慈看,李殊慈看着軟軟的一團,心中驟然抽痛起來,她的又禹……也是這樣小小的,白白嫩嫩的,那時她被林夫人欺辱,被沈淵冷落的日子,又禹是她唯一的安慰……怡妃見李殊慈默然出神,有點奇怪,“怎麼了?”
李殊慈從抽痛中擡起頭來,臉上如常綻着笑容,“只是突然見到這樣小的孩子,有點愣神。”
怡妃仔細看着她,並沒看出什麼不對,便說:“很快,表妹也會有自己的孩子。”
李殊慈害羞低頭,看着九皇子好奇亂轉的大眼睛,忽然咦了一聲,怡妃疑惑問道:“怎麼了?”
李殊慈看了看怡妃又看了看九皇子,道:“娘娘,都說表哥是旁支過繼,如今我看着九皇子與表哥到是很相像呢。”李殊慈的神色澄明,沒有一絲矯揉造作。
怡妃一笑:“這怎麼會……”她下意識的盯着九皇子的眉眼看,又想起那日惠妃說她像沈皇后的話,忽然有點說不出的好笑。
李殊慈尷尬一笑:“娘娘,我也不會看小孩子,就是覺得九皇子將來定然比表哥還要出衆。”
怡妃看看她,從容點頭,沒露出半分異樣。
待怡妃抱着九皇子走了,李殊慈茫然走到欄杆邊,低頭吹着輕緩的晚風,不知道她的又禹如今在哪?是否已經輪迴轉世了?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呆呆的望着水中半圓的月亮。
殘月的影子被漣漪攪的破碎不堪,動盪凌亂,她靠着欄柱,聽見耳邊有一個聲音低低響起,“不知表妹因何事呼嘆憂愁?”
李殊慈神色不變,心卻狠狠的揪在一起,聲音冰冷,道:“沈公子又來自討沒趣。”
沈淵笑而不答,只臨風靜靜的站在她身旁,也看着水中難以安寧的殘月,半晌才心緒舒緩輕鬆的說道:“我送給李少傅的禮物,你還喜歡麼?”
李殊慈斜了沈淵一眼,忽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事,那個秦妙人原來是沈淵安排的,看他的神色,似乎把這件事當成了一場對弈。她陰森森的笑道:“原來是沈公子的手筆。”
沈淵往她身邊輕移了半步,低聲對她說道:“我很期待。”
李殊慈鄙夷的看着他挑釁的神色,正要說話,水岸對面忽然傳來幾聲驚呼,然後便有人大喊:“不好了!救命啊!”
接着李殊慈聽見康陽尖銳的大叫:“放開我!啊!救命!”
然後又是撲通一陣水花四濺的聲音,李殊慈冷笑一聲,“沈公子的愛妻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