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太太的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有些快意。柳三太太是沒事也要挑剔柳大太太,要尋柳大太太的不是的。柳二太太歷來不願意參與柳三太太與柳大太太之間的爭鬥。但是,今天的情形卻不同了。在往柳老太太這來之前,柳二太太去了柳三太太屋裡,將柳大太太的所爲告訴了柳三太太。那個時候,柳二太太就想到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柳大太太,是該受些教訓。即便是柳二太太,也有她的底線,也有她不可觸碰的逆鱗。
柳二太太做的這些,都瞞着柳若姒。柳若姒與柳若姍坐在一邊的短炕上,正跟大姐兒、二姐兒和柳若嬋玩翻花繩,就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隱約猜出了些什麼來。
柳若姒想了想,只當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帶着柳若嬋翻花繩,一面跟柳若姍、大姐兒、二姐兒說些閒話。要教訓柳大太太,也是她所喜聞樂見的。柳大老爺已經教訓了柳大太太一頓,現在柳老太太再敲打敲打柳大太太,更能讓柳大太太收斂一些,是非常好的事情。
柳老太太打發了丫頭出去,很快,就帶了柳大太太過來,柳若媛自然也跟着來了。
柳大太太進門來,就低了頭。不過,屋子裡的衆人還是看見了柳大太太不願意大家看到的東西。柳大太太的面色有些發黃,一雙眼睛卻明顯地紅腫着,顯然是哭過了,且哭的時間還不短。
不只是柳大太太,柳若媛的眼睛也略微有些發紅。
柳大老爺對於說親的拒絕,以及休妻的威脅,是真的觸到了這母女倆的疼處了。
柳若姒就往柳二太太處看了一眼,柳二太太已經看清了柳大太太和柳若媛的模樣,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同情和不忍來。柳若姒暗自點頭,柳大太太這是咎由自取,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同情的地方。算計人的反遭了算計。正是報應不爽,讓人看了只有快意的。
柳大太太就走到柳老太太跟前,向柳老太太行禮問安。
“……本來好好的,誰知道下晌突然懷着三郎時做下的老病根發作了。來向老太太請安來的遲了,還請老太太恕罪。”柳大太太頗有些低聲下氣地道。她本是不打算到柳老太太跟前來的,因爲怕大傢伙瞧見她這副模樣嘲笑她。但是柳老太太打發人去叫她,又是那樣的一番說辭,柳大太太就知道不好,柳老太太是生了她的氣了。
同時,柳大太太也就猜到了,必定是有人在柳老太太跟前給她下了絆子。如果只是說她與柳大老爺拌嘴,柳大老爺說要休妻,那麼柳老太太還應該站在她這一邊。對她表示同情和安撫。畢竟,都是年紀老大的老夫老妻,膝下兒女成行,連孫子孫女都有了,還說什麼休妻。很是有失柳家的體統。
有了這樣的猜測,柳大太太可是不敢怠慢,就算是心裡再不願意,也趕緊收拾了過來。
到了柳老太太跟前,她還特意提起懷着柳玉海的時候所受的苦,無非是希望能夠讓柳老太太念及她這些年的辛勞,爲柳家開枝散葉。因而對她心軟,好放過她。
只不過柳大太太還是低估了柳老太太此刻的怒火,她的這番話並沒有讓柳老太太心軟,反而讓柳老太太疑心她仗着這些年生兒育女、掌管家事,不服婆婆的管教。
“……大太太,近來你是越發的託大了。”柳老太太沉下臉上。冷冷地看着柳大太太,“這往後,我這裡你越發的不用過來了,也省得總是三災四難的,是我老婆子妨礙着你了!”
以前。柳老太太常用這樣的語氣和言辭拿捏柳二太太,如今,柳二太太好好地在旁邊坐着,這個遭罪的人換做了柳大太太。
柳大太太聽着柳老太太口氣不好,忙就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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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兒媳婦有做的不對的,還請老太太指點。老太太的話,兒媳婦實在是不敢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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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有什麼做的不對的!”柳老太太冷笑,“這一大家子人,從上到下,都在你的掌心裡頭了。你說算計誰就算計誰,我老婆子你算計,也罷,我老婆子礙了你的眼了。她們小孩子傢什麼時候得罪了你,你也要這麼狠心地算計?你可還有心!你對得起誰!”
“老太太……”一屋子的人,妯娌們,侄女們,還有孫兒孫女們,甚至還有柳老太太身邊的大小丫頭老少婆子媳婦們,柳大太太被柳老太太訓斥的臉色白了紅,紅了白。本來在柳大老爺那裡就憋足了的氣和委屈,如今是氣上加氣,委屈上加委屈。柳大太太再也受不住了,也不管是不是更加丟臉,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老太太要罵兒媳婦,兒媳婦不敢頂嘴。實在是個什麼緣故,也請老太太說明白。”柳大太太聽着柳老太太的話中的意思,似乎是她矇騙柳大老爺,說柳若姒許了人家的事情泄露了。然而,柳大太太還存着一絲僥倖,這件事,只有柳大老爺、柳若媛和她知道。柳大老爺雖然和她翻了臉,但也不至於跟人說起這件事。
“在晚輩們面前給你留些臉面,你還讓我說明,難不成我還冤枉了你!”柳老太太見柳大太太這樣,越發生氣,“你做了什麼事情,你心知肚明。都是我的孫女,我一樣看待,錯待了哪個,我都不依。你也不用在我跟前跪着了,我這裡哪裡留得住你。你給我出去,好生去想想。想不明白,那就去祠堂裡跪着去!”
柳老太太這是越發的將話說明了,柳大太太往旁邊瞥了一眼,就看見金姨娘的身影在裡屋門口一閃,再一扭頭,又看見柳若嬋與柳若姒幾個坐在一起。柳大太太這才恍然大悟。
柳大老爺不會跟別人說的話,卻未必不會跟金姨娘說。看來,消息確實是泄露了出去,而且是金姨娘泄露的。怕是府裡上下,柳老太太、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都知道了。
柳大太太不由得又往柳二太太臉上看了一眼,柳二太太是一張即使不笑也帶着些笑模樣的臉,可是此刻,柳二太太的臉色卻相當的不好看,尤其是看着她的眼神,是從來沒有的冰冷。
柳大太太的心頓時抖了一下,更加確定了她的判斷。
這個時候,柳大太太是什麼爭辯、矇混的話都不敢再說了。眼見着一家子從上到下似乎都扭成了一股繩來對付她,柳大太太知道,伏低做小和隱忍是她此刻唯一的出路,雖然她是那樣的不甘心。
“兒媳婦知道錯了,老太太瞧着兒媳婦生氣,兒媳婦出去跪着。”柳大太太不愧是精明人,很快就看清了現狀。正是兒女婚事的關鍵時候,柳大太太不敢再忤逆柳老太太,只希望能夠讓柳老太太儘早消氣。
柳大太太這麼說着,就低頭退了出去,在廊檐下朝着柳老太太的屋裡跪了。
跪在那裡,柳大太太的心在滴血。她知道,這些年的積威和體面,怕是在這一夕之間就都散盡了。
屋內,因爲柳大太太的識時務,柳老太太的氣似乎就消了一些,就看了柳若媛一眼。
柳若媛隨着柳大太太來的,但是剛纔柳老太太訓斥柳大太太,柳若媛在一邊可是一聲都沒吭,與她平常的爲人行事大相徑庭。此刻,見柳老太太看她,柳若媛立刻滿臉堆笑,就走到柳老太太榻前,說些閒話哄柳老太太高興,瞧着柳老太太臉色越發慈和,柳若媛才小心地在柳老太太榻上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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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媛哄着柳老太太說話,卻是隻字不提柳大太太,更沒有爲柳大太太辯解或是說情。
眼瞧着柳大太太在面前吃癟,如今就顏面喪盡,柳三太太格外歡喜。
“老太太,咱們家大姑娘,可是頭一等的……聰明人那。”瞧着柳若媛討好柳老太太,柳三太太眯了眯眼睛,笑着說道。
何止柳若媛是聰明人,還有一個柳若娟,也是從頭至尾話都沒說一句。也就只有柳大奶奶,還胡亂替柳大太太求了一句情,柳老太太不應,柳大奶奶也退到旁邊不說話了。
等衆人從柳老太太屋中出來的時候,柳大太太還在廊檐下跪着。柳三太太特意在柳大太太跟前打了個轉。
“大太太,跪的腿疼不疼,要不要讓人送兩個墊子來……”
柳大太太低着頭,似乎並沒有聽到柳三太太的話。
柳三太太笑了兩聲,心滿意足地走了。
隨後出來的柳若媛、柳大奶奶等人,看見柳大太太跪着,就都有些尷尬,卻也都極快地走開了。最後出來的是柳若娟,柳若娟沒說話,只讓人扶着走到柳大太太跟前,與柳大太太並排跪了下來。
柳大太太看着柳若娟,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柳大太太直跪到掌燈時分,夜露落下,秋天的夜裡頗有些寒涼的氣息。柳玉江和柳玉海在柳老太太跟前跪着不起,柳老太太最終才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