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狄沖霄出現在比鄰天威邊界的竹毒古竹城。
彎月竹神就是由此城進入天威地域。古竹城地域多有靈土,是彎月竹神得到神主恩許,用以育竹修行的神血居城之一。育成的靈竹只有極小部分會移育到神主的竹園,其餘都會作爲雕琢靈料分發到各個神血手中。八部神衆也能分到一些。
聽得狄沖霄統領沖霄衛前來堵城,古竹城神血令使驚得是魂飛魄散,假以上報神血來援的名義溜了,離開前將一應事都丟給上等聖血古竹城城主全權處置。城主心裡罵娘,可不能不聽令,叫來衛軍統領,吩咐所有衛軍都出城列陣。來到城牆上,看着下面黑壓壓幾萬人,城主心裡安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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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沖霄向後揮手,拜依扛着追日土神的屍體上前,對着前面人羣就扔了過去。
瞪着鎮罪神血千瘡百孔的屍體,也不知是誰先動得腳,不到百數,數萬人就只剩下零落百餘人。
狄沖霄以流電環神技將城主自城牆上移到面前,冷狠地道:“你該知道我爲什麼會來,神血既然敢去華芳城給我添堵,就該知道會有這一天。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帶人退離;二是我屠光你們這些冷血人。別指望竹神回來,追日土神還有屍體,他只剩一堆竹灰。”
城主本以爲必死,聞言狂喜,轉身飛跑。不多時,古竹城城門四開,十數萬人你叫我喊,逃了個乾淨。
狄沖霄率人入城,一路來到穢血罪獄,放出罪血,八百餘人。神居城中,罪血們沒有屬於自己的居所,哪怕是像維朵家的簡陋石屋,生死都在牢獄中。聽聞神血已死、聖血逃離,罪血們依然是麻木的鎮靜,謝過狄沖霄後又回到牢獄裡,嚮往常一般修整器具,等待勞役命令。
慧嬌嬌道:“這些人真是比獸都不如,有得逃都不逃。”
孟復真道:“嬌嬌,和你說過幾萬回了,人不是獸,不能只爲了自己而活。”
慧嬌嬌道:“孟死人,命都要沒了,不顧自己那顧誰?我只是要和你生孩子,又沒打算殺你,你還不是沒命地逃。難道我還不夠嬌美強壯嘛?”
聽得生孩子,孟復真哪還敢與人身獸思的野姑娘磨牙,垂下頭假作思事。
狄沖霄暗笑,接過話道:“嬌嬌,人與獸最不同的地方就是豐富的情感,好的情感、壞的情感,都是,而不是隻有天成的服從。他們都不相信我能打贏神主,哪裡還敢逃。他們活的確實很悲苦,很讓人氣憤,甚至很讓人不屑,但有一個人說過,只要活下去就能看到希望與變化。他們現在僅有的情感就是儘可能地活下去,要想救他們,說什麼都沒用、都是虛的。拜依,維朵,我們去八罪城,那裡應該會有和你們一般擁有反抗情感的人。”
拜依應令,卻是不肯走,遠遠對着麻木同胞們怒吼。德吉拉着好兄弟走了。
八罪城離古竹城百餘里,不大,邊界小城,得到逃離古竹城主的知會,八罪城主跟着就溜了,留下一座空城。這回有三百餘罪血願意前往華芳城,儘管連全城罪血數量的零頭也沒有,但對拜依來說已是極大鼓舞。趁熱打鐵,狄沖霄帶人於半個時辰內攻佔邊界七城,救得兩千餘罪血。
林依依吩咐所有罪血列隊,展開神技百步小道,不過四十餘步就將罪血送到華芳城,回程只是一人,便用了十步捷徑,轉眼就回。
狄沖霄讚道:“依依,你這神魂真是比空界移轉還要強。顯大地於一圖,縮裡成寸,了不得。”
林依依道:“靈光奇變真是討厭,到底看破了。我這神魂的本源正是一個縮字,但遠不是寸,寸下面還有分、隔指、間發、如塵、不見、微極、等無,這七等。別有箭、肘、步之類。能縮自然能增擴,但並不專擅,聽說魔皇能做到星距,看着與她近在咫尺,可永遠也走不到。”
狄沖霄道:“等無就是彼間距離等同於沒有,真正的一步星移,這該是至高境界,你現在沒法做到吧。”
林依依道:“說笨話,我在靈圖上只能做到隨心間發,由此就是萬里一日,如塵若是全力而爲的話勉強也能做到,但事後要休息好幾天才能恢復。狄大哥,你找林家嫡脈到底是什麼事?是與極炎魔、寒姐姐有關麼?我娘一向不愛見外人,我可以先幫你問問娘,但你最好不要抱有太大希望,林家脫離光明宗很久了。”
狄沖霄道:“不是,是我的私事,想問問你爺爺曾經的獸伴八翅彩瘴現在在哪裡。”
林依依道:“那大傢伙啊,爺爺死後它就飛走了,偶爾會來看望娘,天下間只有娘知道它的下落了,這事我可沒法替你問,但我可以替你探探娘什麼時候有心情見外人。”
狄沖霄笑道:“不急,目下重事莫過於焚世魔願,等到炎魔島魔神大會過後我就去找你。正好有些相關消息還在探訪中,能帶着最多的線索去見你娘最好不過。”
水雲遙行了過來,道:“五弟弟,下一站去個好城,我想換身漂亮衣服。”
狄沖霄道:“沒問題,此地向西南兩百餘里是聖美城,是聖血聚居之城,好東西多得是。若無意外,我們等待出現的人就會在那裡。維朵,弄些輪滑飛馬出來,這一回咱們要多給神血一點時間。”
維朵取出飛馬蘭靈花,逐一抽出花語靈器。沖霄衛躍上花靈器,悠閒前行。
小半個時辰後,沖霄衛來到聖美城。城中聖血仗着人多,又有封城魂器,便是死撐。狄沖霄懶得動劍,噴出一半雷靈的雷魔吼,輕鬆震毀封城魂器。沖霄衛迎戰出城聖血,以少戰多,將千餘聖血盡皆打昏活捉。
狄沖霄揪過城主,道:“不到五十人就打得你們一地雞毛,弱得可以。不是聖血城麼,怎麼沒有鎮界神血?”
城主苦着臉道:“狄神將,小人要是能逃早逃了,實在是城裡積存的靈珍與獸料是本城將要上奉給神血的,絕不能有失,萬請狄神將可憐。”
德吉上前喝道:“你那點破東西,我兄弟會看得上眼?問你什麼就回什麼,別惹老子發火。”
城主道:“狄神將對居城有所誤會,居城不同於一般城,是神恩特許給一人一族的家城,在天威而言就是封地之意。此城便是小人一族的家城,小人不過中等聖血,神血們哪會在小人家裡長住。小人發誓,先前說得都是真的,城裡真沒有罪血。都在城外罪血村。”
狄沖霄道:“你說我就信?德吉大哥,俘虜全都堆城邊上。四姐姐,你帶人去城裡玩吧,順道看看有沒有罪血,想要什麼只管拿,一切由城主大人付賬。維朵,懷恩,去城外罪血村看看。”打昏城主,隨手扔飛。
諸女相伴入城。不多時,德吉迴轉,身後跟着一個女人,三四十年歲,頗有風韻。
德吉道:“這女的剛剛是裝死。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那女人搖搖頭,指指心口處與眉心處。
狄沖霄會意,以神光絲探察兩處,分別抽出一個靈光球,以靈光奇變加以破散。
那女人道:“狄神將果然不凡,我叫卡拉吉,曾在加達利達與狄神將化身的鐵膽見過面。不知狄神將還有沒有印象?”
狄沖霄道:“這麼一說是有印象,你是洗血大斗場的女侍總管,你怎麼到這來了?”
卡拉吉道:“我與城主同屬一族,加達利達洗血大斗場自半月前就關閉了,我接到神令,令示我先行回返家城。狄神將一定很瞧不起我們這些聖血女子,可在竹毒,你若不想死就要學會什麼是血等。聖血女子在生活上是要比純血們好很多,可處境上與純血女子一般艱險。我的處境比起別的聖血女子又要艱險得多,我的職司經常要侍奉神血,知道不少秘密。神血們一向不信任任何人,我此類女子體內便是無一例外地隱有禁制,一旦有所泄露,不僅自身要死,還要連累全族。”
狄沖霄道:“你是精明人,沒人死就該知我無意殺人,大可以繼續裝死,尋機見我,不會是隻要說這幾句話。”
卡拉吉道:“當然,狄神將善待罪血已是世間皆知,所以我決定賭一局,離開這個人心地獄。我自認不是無辜聖血,時有打罵下等血層,但竹毒就是這樣,我若不這麼做,我就會死。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從沒有殺過人。我是侍奉神血的女子,神血殺人無數,可並不喜歡滿身血腥氣的女人陪在身邊。”
狄沖霄摸摸肩上小虎尊,輕淡回道:“我信你沒殺過人,因爲你不需要親手殺人,但無論怎麼想都無法相信你會要離開竹毒,聖血是替神血打理竹毒瑣事的血等,高高在上,遠非純血可比,你沒有離開的理由。”
卡拉吉道:“我愛過六個人,六個都出賣了我,也都被對我早有戒備的親人給殺了,若非我與神血關係密切還有利用價值,也被親人當作禍患給殺了。我並不是很有天份的人,能神系覺醒純是神血的恩惠,每到夜晚,我都恐懼這份維繫着我生命的芳華會於清晨凋零。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愛一回並得到一份真誠迴應,但這份心願在竹毒沒可能實現。”
狄沖霄道:“這種理由最是能打動我,換了罪血,我一定信,但你是聖血,我最多信一半。不過我寧願相信你,你走吧,你的族人都昏死過去,沒人知道我是殺了你,還是抓了你。天地廣闊無盡,你會找到一處安身家園,遇上一個可以全心去愛的好男人。不用擔心有人攔你。”對着德吉揮手。
德吉退離。
閭懷恩遠望打量,心想這女人該就是等着我們前來、也是狄老大等着出現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