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沖霄不與御神羽美糾纏無益無謂之事,笑了笑後將手中得來的暗魂之心碎塞到白瑪手中。
白瑪會意,嬌哼:“大教主,死約之中也沒有指明由誰來處置敗者的遺物。別和我說它們的原主人都是誰,到我手裡就是我的。想要,殺了我就行。”
御神羽美伸出手道:“你那情郎還真是不吃虧的主,腦子動得也快,若西門奮進那蠢貨有你們一半的靈變,達成多相合身絕不難。黃泉魔相是本教主閒談時對他說起過的至高玄奧,是百相合身後才能化變出的最強魔相,主生靈劫滅。那蠢貨聽話只聽一半,就那一半還不肯認真聽仔細悟,想當然地認爲是單身魔相的一種,所以纔會在北定城說出來壯壯膽。”
狄沖霄心下無語,難怪西門奮進裝聽不見,原來是根本沒有施展黃泉魔相的能耐。半轉身,對白瑪點點頭。
白瑪將手中魔器碎片還給御神羽美。又道:“真是想要什麼都行?這個水明界也該是一個奇珍吧?”
“可以,遺憾的是,你那情郎不會蠢到要水明界。”御神羽美將魔器碎片收入懷中。
狄沖霄道:“小聖女也就是比方一下,我們既沒有元靈水,也沒法創造空界門,要水明界做海底棺材麼?我就問個問題吧。”
“穿上衣服,和本教主去神女殿,若是到達殿門前時你還想不出要問什麼,就當你自行放棄彩頭。”御神羽美轉身向上行去。
狄沖霄穿妥衣服,掛好幻形袋與樹祖乾坤盒,斜背龍牙破靈劍,挽上白瑪跟了過去。邊走邊想,只覺心中疑惑萬千,每一個都有問的必要,都有問的價值。出得比戰場,回到令殿中,狄沖霄終決定問問魔皇是在西皇洋哪處海底遇上水泡古城,張嘴欲要吐字,猛然閉上嘴,鼻尖冒出一滴冷汗,心中暗忖:差點就上了御神羽神的當,這些頂尖人物確沒一個易與之輩,與之打交道稍有不懼就會是滅頂之災。
白瑪不明白情郎面現驚懼是爲什麼,急拉拉人,對着前面呶呶嘴。
狄沖霄搖搖頭,以示絕非御神羽美暗下陰手,又擺手示意小聖女別問。心中暗思:御神羽美先前訂下賭約時絕不僅僅是要設法壓下自己的殺心,更多地是存有疑心,她從沒有完全相信虎嫂失蹤的事與我無關,若非有空祖爺遙懾,若非我與極炎魔牽扯極深,只怕她早就抓住我與小聖女探察記憶了。既然無法強來,便趁勢藉機作局,若我問出絕不該知道的事,立時就會有殺身之禍;若是我不知情隨便問些,她自可隨便回覆。隨口就弄出一個只對自己有利的賭約,果然厲害。
御神羽美忽地道:“還沒有想好麼?神女殿就在水明界上層,距此並不算遠。”
狄沖霄胡扯道:“有太多好想知道的事,好比大教主怎麼與左丘灼相識結怨的,好比大教主與光明宗有什麼連繫。要不,羽美大教主說一說有沒有心愛之人,有沒有孝順兒孫?畢竟魔皇都婚嫁生女了,一定要強過她的大教主定然不會差了,怎麼着也要三個丈夫一堆兒孫。”
御神羽美冷聲道:“你想和本教主耍心眼還嫩了些。當本教主蠢到會認爲‘我說’等同於‘你問’麼?本教主說過不殺你,沒說過一定會送你出水明界。”
狄沖霄笑道:“開個玩笑別當真嘛,容我多想想。”
御神羽美又是一聲冷哼,神光暗蘊,腳下看似平常,可一步跨定之後已然是帶着身後兩人出現在令殿之外。以此空間變換的速度,至多十步就能到達上層神女殿前。
狄沖霄暗道要糟,可身爲魚肉根本就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本錢,只能全神思索縈繞心田的萬千疑惑。一座宏偉神殿越來越近,就在御神羽美踏出第十步的瞬間,狄沖霄心中靈光閃過,大叫:“魔滅島位於西皇洋上空哪一空域?”
唯有這個問題不僅重要也最爲安全,一方面與虎嫂邰魂琴毫無關連,畢竟此事上,當世知者還有不少;一方面又與邰魂琴所說的諸多隱密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御神羽美收回踏出的腳步,立定原地,冷語寒聲:“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狄沖霄聳聳肩道:“還不是爲我那心愛師妹。她是永夜魂靈,被極炎魔當作女兒抓走,弄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師妹到底是真與魔皇有關,還是極炎魔重傷發瘋憶妻成狂了。更不知道他到底要對那些被抓去的永夜姑娘們做什麼,或許答案就在魔滅島。若有可能,我想上去看看,若極炎魔真有意在魔滅島借師妹肉身重造魔皇,或許我就可以影響師妹,破壞他的計劃。大教主對永夜計劃該不陌生,必然明白我絕非胡吹。”一番話真真假假,除非能拉來極炎魔對質,否則無人可以拆穿。
御神羽美沉默下來,良久方道:“極炎魔行事無人可以猜透,你心中所想之事未必不會成真,若是那樣的話,你的確會是牽制新生魔皇的唯一人選。此事與本教主有着極大牽扯,所以本教主勸你別與光明宗產生瓜葛,更不要去魔滅島。眼下光明宗看似不管你的事,實是懼於極炎魔才裝瞎作聾。左丘灼原本就是掌控光明宗最強支脈的暗尊,又是十魔會第二魔,實力、勢力、地位皆是超人一等,他不發話,光明宗就沒人敢犯忌諱明着動你,可要是你自己找上門,哼,說不準你就會是第二個極炎魔,大義凜然,爲天下蒼生親手殺了你那心愛師妹。”
“那就是知道了,放心,我絕不會傻到明着去的。”狄沖霄喜出望外。
“確是知道,但魔滅島漂浮不定哪會有固定空域,必要時更可隱於扭曲空界中。只有預測大致方位的法子,且有四個之多,你想聽哪一個?”
“大教主,我先前不過是開個玩笑,你這就回報上了。我要是問是哪四個,就等於換了問題,到時你隨便說四個名就結了賭約。所以我的回答是,隨你說一個。”
御神羽美冷聲道:“臭小子,你當本教主是什麼人?既然你以小人之心測度本教主,本教主自不能讓你失望,就容許你來想一個聽法。二十個數。過時不候。”
狄沖霄隨口就道:“這樣最好。羽美大教主寫下四個法子後折成紙條,編上號,由白瑪擲骰子決定我拿哪一個。”
御神羽美想了想道:“就這樣吧,一切交由天命。”揮手間令空中現出四張紙,各顯字跡,自行摺疊,落於白瑪面前。
白瑪隨身帶着用以斷事的各色“寶貝”,從懷裡摸出一個骰子就擲,連擲三回,皆是五與六,落空不算,第四回得了一個三。白瑪撿起編號三的摺紙交給狄沖霄。狄沖霄並不看,直接將摺紙塞進幻形袋中。非是信任御神羽美,若是裡面寫得是真,什麼時候看都一樣;若裡面胡寫,就算你能看得出,難道還能明指御神美羽作僞麼?要知此事本就是御神羽美憑空弄出來的,一切到此爲止纔是正解,否則只會是徒增事端,徒令御神羽美又行得到生事藉口。
此中利害關係,狄沖霄在先前問話之時就已經想通透了。
御神羽美謀算落空卻不生氣,散去另三張紙,平靜低語:“左丘灼與你一般年紀時只怕也沒你的智計與靈變。”擡腳踏出,落定時正在神女殿外。
狄沖霄毫無花假地苦笑輕嘆:“還不是被你們這些怪物的非人心機給磨出來的。大教主,我一人進,還是?”
御神羽美揮揮手後自去殿前賞景亭,坐下沉思。白瑪低語一聲小心,左轉踏上一條黑道,向教主殿行去,打算從最高處好好看一看水明界。狄沖霄一人進殿,發覺此殿比之令殿又空曠了許多,除去牆上浮雕就是石柱,走一步,啪啦腳步聲聲傳四方。既然殿中沒有任何可供指引的路牌之類,狄沖霄也就不急於尋找神女,順着浮雕邊走邊看。浮雕栩栩如生,每一面都是一個故事,合起來就是一個上古神話。
狄沖霄打小就愛看各類閒書,對各族神話皆不陌生,認出浮雕神話是專論太古魅羽族的,這些飛翔天空以歌聲祝福世間的生靈最爲多情和善,深受世人喜愛。邊走邊看,不知不覺繞行一週,來到東向最後一面,也就是進來時的殿門右側。狄沖霄盯着倒數第三幅浮雕,神情有些呆愣,浮雕上那些猙獰邪惡的生靈不是三眼妖翼族麼?怎麼會在魅羽族神話中的?再行細看,又覺那些妖翼族狠惡臉容上都帶着悲慼,都帶着痛恨,甚至還有一些正流出淚水。
狄沖霄詫異了,狠勁揉眼後再看還是一樣,絕非看太長時間看花眼了,猶豫中伸手摸向浮雕,就在手觸浮雕的一剎那,藍色水光閃現,過後,狄沖霄消失不見。
神女殿,顧名思義,就是神明女兒及女系血裔的居住之殿。天之御中弟子們皆不知教主是從哪裡尋得的祖神血裔,但都對此信奉無疑,只有最爲狂熱、最爲純結的教中女弟子纔有資格參選殿位戰,唯有最強十人方能入選殿中充當女侍;虔誠女侍們皆沒有見過神女樣貌,只聽過她的聲音,如天籟一般動人心絃,一如神話中的魅羽族,那最爲黑天祖神所寵愛的女兒一手創造的神族血裔。
神女殿外賞景亭中,御神羽美起身望向某處,目中滿是殺機,須臾散盡,只餘下怨恨;怨到濃處、恨到極處,一切怨恨又都還化爲平靜,一聲輕嘆幽幽飄向遠方。
白瑪一直有留心狄沖霄的神光氣息,忽覺半點皆無,下望又見御神羽美仍在亭中,心下恍然,神女殿中必然另有扭曲空界,就和壞爺爺隱在房中的寶庫差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