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月小妹妹明顯是在拿喬,狄沖霄哪會不知,有心逗她便不在追問,偏轉頭看向金飛環,這位邪怪姐姐出名的識見廣博。
金飛環恰是知道,淺笑道:“秀心宗有八堂,秀心堂由宗主親領,每到一定時候,八堂便會將苦心培育的秀家姑娘放行世間,以結善緣。一堂一人,名爲秀魂,爲期八年,期滿後八堂會聚,以‘秀魂’們的功過、才慧、心性、人緣等重定宗主與七堂首座。因此被外界稱作八秀立宗,是秀心宗獨有的傳承方式,令秀心宗每一代宗主都是全才通才。也是外界人能娶到秀家姑娘的唯一機會喲,是任何人,不分正魔強弱,這在她們叫夫緣,但要想得到秀家姑娘的青睞極不容易,我看那閃霆是沒多少希望了,頂多得個友緣。上一次八秀立宗就是鏡月小妹奶奶那代,看來老宗主是想要退隱了。”
秀鏡月拍手嬌贊,不愧是邪盜女皇,知道的真多。
狄沖霄恍然,難怪秀心宗會放任一個白紙姑娘單身遊世,敢情如何成長、怎麼成長也是考驗之一。旋又心生疑惑,這要是八秀出了意外呢?
此事上,金飛環還真是不清楚,對於狄沖霄的追問只能遺憾搖頭,畢竟前一次的八秀立宗早已過去,新一次的纔剛剛開始,根本就沒多少能打聽的人,也沒有詳實的書典可以翻看。
秀鏡月露出甜甜笑容,這下有大便宜好得了,壞人要想知道,就只有求自己來着。
冥鑑門是道地的無所不知,可眼下不是和柳風雨及龍華芳聯絡的好時候,狄沖霄好奇心爆棚下只能在耐心比戰上乖乖認輸,然而前行的秀鏡月任你百求千問,一概是惜字如金。狄沖霄打小就照顧門中的師妹們,對付拿喬的小姑娘最有辦法,前後一思量,自幻形袋中取出一根三丈長的龍甲破靈龍筋,與一旁的金飛環胡吹起來,什麼無物可斷,什麼勒神束魔,什麼散靈破靈,怎麼大了怎麼吹。
秀鏡月的神魂最擅與天地元靈密語,稍一探察就知是壞人又在唬人玩了,可那龍筋確也不凡,韌不可斷不說,久經龍血與靈光浸潤下恰也有些禁制靈光的神效,實是一件少有的上品束縛類魂器主料。秀鏡月轉回身,伸出手,甜笑道:“吹那麼大也不嫌牙疼,龍筋給我,告訴你也沒什麼。看來今天有寶緣哩。”
狄沖霄忙將龍筋遞了過去,心中卻道還真是,先前白送一隻雙頭猿皇,現在一個好奇心又讓自己大大破財了。
秀鏡月以龍筋作鞭抽個震響,心上十分滿意,道:“出了意外還能怎麼辦,有傷治傷,死了就埋唄。若是我們八個都完了,奶奶她們就要哭了,怎麼着也要撐過十六年,等到新一輪八秀立宗有了結果纔有望退隱哩。若是老宗主沒能撐到八秀立宗就去見祖先了,那就由八秀堂先推出一個人做代宗主,這是八秀立宗的另一個意思。”
狄沖霄道:“鏡月妹妹,哪八秀堂?長長的一根龍筋,不能幾句話就結了啊,好歹有些添頭。”
“秀心宗有秀心堂、秀隱堂、秀祖堂、秀玉堂、秀威堂、秀慧堂、秀珍堂、秀器堂。其中秀心堂是秀家根基,秀祖堂專司祭祖,秀隱堂是秀家長老堂,不收外姓弟子,是爲內三堂。秀玉堂主責挑選弟子,弟子有三類,秀家女子、自拜師門與玉使巡世尋覓孤女,後者是可以姓秀的;秀慧堂,專責爲諸弟子尋找合適的修行指引人;秀珍堂專責收集獸料與典籍,也包括各類消息的蒐集;秀威堂執掌宗中規法;秀器堂專掌魂器雕琢,分器雕與靈雕兩院。這五堂叫外五堂,可由外姓弟子執掌。”
狄沖霄奇道:“我怎麼沒聽到專與外界打交道的,不會是這種鎖事也要宗主親領吧。”
“秀家姑娘一向只招夫不嫁人,若有孕育,兒歸父宗、女歸母族,每代的秀魂們是唯一例外,八堂之外有一個坤水閣,也叫夫婿閣,一向是由嫁人秀魂的夫婿執掌,所有雜事都歸他們管。楚老頭最壞了,搶走姨奶奶,又不要當閣主,祭祖更是回回溜,就該天打雷劈。”
狄沖霄打個哈哈,心想就知道楚爺爺的愛情之旅沒他說得那麼美好,換了師傅敢這樣光佔便宜不做事,不被師孃削死纔是奇事。又道:“上次八秀立宗是你姨奶奶勝出麼?”
“是啊,奶奶一直就說姨奶奶是可以光耀秀心宗的奇才,比她強得多,偏在繼宗大典前被壞老頭搶走了,弄到最後,八堂共推,奶奶就成了代宗主。奶奶常說,楚家現在的威風就與壞老頭沒什麼關係,都是姨奶奶前後操持的結果,要是姨奶奶是宗主,秀心宗早就是大華十大宗之首了。明明當個閣主就能光明正大地娶到老婆,偏要搶,秀家恨死壞老頭了。”秀鏡月學着奶奶嗓音罵起楚飛揚。神色間一看就知是自小常聽常看,偏音色清潤,毫無半分怨念,極是可樂。
狄沖霄聽了一會,心下深覺奇怪,能在八秀立宗勝出,楚奶奶的實力絕非等閒,若她不願,楚爺爺再橫也是隻有老實上門提親的份,其中該是別有緣由。狄沖霄越想越覺蹊蹺有趣,可事涉一宗一家的私隱,實在不好意思開口探問,只能作罷。
不多時,三人來到鹽霜嶺,發現地如其名,土地極爲惡瘠,大樹不生、花草枯凋,遍地可見霜晶草、鹽花藤之類的苦惡木靈。秀鏡月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挑了一點點放進口中,立覺鹹得發澀,連忙吐出;向左行十步,來到一株半尺高的霜晶草前,採了些鹽霜後自草根處深挖,取出一捧土,以神光蘊入。須臾,秀鏡月站起身,對着狄沖霄搖搖頭,指向前面。
“最爲常見的泥土也能密語麼?”狄沖霄會意,伴着金飛環向沙蝕峰行去。
“這裡的泥土是土中魔邪,哪裡常見了,天地可沒規定空青靈脈只准蘊養靈土。我採的鹽霜名爲五味鹽霜,是鹽中至尊,用它調味,菜品就會是天下絕味,且能強身鍛魂;若是用它調和靈食,就會令邪正逆變,且無人可以預料會變生出什麼,用得好就可令魔邪氣到跳腳。今天真是有寶緣哩。”秀鏡月得意晃晃手中鹽霜。
狄沖霄委實沒想到常見常有的霜晶草竟然也能蘊育出五味鹽霜此類稀世靈料,心下大喜,停下腳步,看向漫漫霜晶草,自家的靈光奇變無法與元靈密語,可不難從隱蘊靈光上找到其中的魔怪異株,這等天大好事豈能放過。
秀鏡月見情知意,道:“別貪心了,整個嶺上就先前那一株異株,十年下來,積蘊的五味鹽霜也就那麼一點。別打挖草的主意,離了這方水土,異株三天內就會枯死。我也不會容你打那壞主意,過些年你自來採集就是,秀心宗不和你搶。”
狄沖霄眼蘊讚賞,拉着兩女返回那株異株霜晶草旁,自幻形袋中拿出一個小袋,自內裡拿出與紫晶猿換來的至尊肥料光魂月年,繞着草根挖了個坑,於坑中少少倒了些肥料,再行以土填實。狄沖霄搖手示意秀鏡月先別問,滿懷期待地看着霜晶異株。不多時,奇蹟出現,半尺高的異株漸行生長,一尺高方停,眨眼十年不爲過,葉片上的鹽霜也較先前厚了不少。狄沖霄暗贊光魂月年確是上蒼對木靈的恩賜,恰待要以靈光奇變尋找五味鹽霜,驚見一隻小手迅疾如電,將某片葉子上的鹽霜一掃而空。
金飛環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壞小子也有吃虧的一天,天元語靈在找寶貝上確是沒的說。
狄沖霄苦着臉道:“鏡月妹妹,你這才和環姐相處多久?居然就有五七分小邪皇的風範了,這樣可不好,秀心宗的尊榮呢?”
“草莖上有寫天雨門的名字麼?”秀鏡月望着裝有古怪花肥的小袋,俏臉上滿是歡喜,今天的寶緣真不小哩。
狄沖霄不是笨蛋,輕輕一嘆,將裝有光魂月年的小袋遞了過去,用自己的東西換自己的東西,真是虧血本的買賣。
邊鬧邊走,三人來到沙蝕峰上,依天劍峰的法子送蟻入山腹,由得來的靈土確認靈脈就在此處。金飛環來了興致,以金靈幻化三尊八爪遊地鼠,借元靈獸打通並勾連山腹內各處微小礦脈,再由礦脈化作各色小屋與支柱,令通道四通八達、平坦整潔。在三人進入山道的一瞬間,山壁轟然合攏,毫無一絲縫隙。這建寶庫的法門,邪盜女皇熟得不能再熟。
狄沖霄以雷球照明,按着秀鏡月的指引領路前行,在迷宮般的通道中左轉右折,忽地下行,拐進一條支道,百十步後到頭,是死路。沙蝕峰土質本就鬆散,又已是被挖了千百通道,狄沖霄三人不敢對着沙黃岩壁硬來,各拿刀劍輕輕挖取。
龍牙破靈劍與秀心鏡月劍皆是世間神兵利器,加上金飛環特別弄出的邪皇鏟,大材小用下很快就將沙蝕巖壁挖出一個土門。
穿門而過,內裡是一個滿是花草的遠古溶洞,巖壁上多有七色寶石,令洞中靈光溢溢。洞正中是個小水潭,潭水清悠,內中有些乳白色事物往來嬉戲,有的圓如球,有的長若繩。見不速之客到底還是闖了進來,泡在水裡的乳白事物自行聚合,長長軟軟,如同一隻大蚯蚓,通體散發出潔白靈光。在靈脈召喚下,地層一陣顫動,一隻靈獸於土中升起,虎獸狀,黑白皮毛,伸頸伏爪,如同剛睡醒,靈光之盛壓得七彩寶石黯然無光。另有一怪,額上開着朵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