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育花老祖的話,狄沖霄少時常聽師孃說,可聽兇獸論及實是頭一回,真是不應不好,應也不是。
一邊選花的嬌小育花獸插話道:“本皇就是瞧不上人類,自古以來,你們總是能找到各種藉口互相殘殺,甚至是會爲了殺盡同胞的可悲念想而去毀滅靈脈增強力量,然而即便一邊完勝了也不可能安寧,剩下的人會再分出五六七八派亂殺。有時本皇常想,若是沒有獸襲出現,你們人類會不會就自己拼殺光了。也就是弟弟們心善,換了本女皇,哼。”
狄沖霄哈哈一笑,道:“原來第一皇獸是姐姐來着。老祖,暗星女皇教訓的是,是小子心窄了。”
育花老祖道:“不打緊。永夜花神之所以要捨命助育花一族逃避絕滅大劫,一是他自有抗劫重生之法;二是育花一族的肉身與滅神之道並不適合他;三是他認爲或許有一天能合百族之力對抗絕滅靈劫的源頭。爲此,育花界由此而成,爲育花一族留了些種子。無數年後,就在我一族以爲要永遠飄蕩在扭曲時空中時,一道大門在空界中打開,一羣滿懷貪慾的虔誠兩腳獸跪在界外,希望太古神靈們能幫助他們滅絕對手。算算時間,該是四萬六千年前。育花一族很幸運,遠比花神族裔幸運萬倍,眼前的大地雖是殘破不堪,可也是有靈脈有花的,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令大地重新變成花的世界。不幸的是,我一族隨後就發現那些打開空界門、自稱爲人的兩腳獸們正無比兇殘地毀滅着天地靈脈,奇花異種更是天天都有滅絕,勸說無果下,殘存的育花一族終與打開空界門的人類決裂並展開了死戰,以兩成族裔傷亡爲代價獲得全勝,從此被人類稱爲育花獸,爲守護天地靈脈與極惡兇獸們死戰到底。”
狄沖霄道:“看來還是有很多兇獸在育花一族之前來到世間,老祖,它們是不是都經由時空之門而來?”
“這事怕是要問永夜花神了。世間很多事,都是受到他暗魂召喚的人與獸弄出來的,極爲隱秘,在自行暴露之前不會有任何人知曉。就像魔皇,若非她自西皇洋海底將暗魂之心帶來人世,育花一族也不知道花神究竟被絕滅大劫封禁在大地哪一處。”
狄沖霄又道:“既然有空界門,那育花一族應該是由時空之門而來,古時人類用以打開空界門的太古遺珍是什麼?”
老祖道:“是一粒花巢的種子。花巢是永夜花神爲我一族培育出的絕世奇花,雖是紮根大地,可本身就是一種天地靈脈,收集六始元靈逆返陰陽與混沌,藉以修復那些發生異變的大地靈脈,是育花一族的聖花。但天地自有法則,花成之時,聖花就近乎不可能結種,對我一族來說花巢結種就是世間神蹟。直到絕滅靈劫前,育花一族總共只有三株花巢與兩杖種子。爲造創造避劫空界,花神毀了兩株花巢幻化界中靈脈,以一花巢維持並鎮守靈脈。餘下兩種皆是花神親自收存的,就此散落。若無意外,該是其中一杖在天地大劫中深藏地底才得以安然沉睡,又在無數世代後被滅神師尋到挖出。遺憾的是,那粒種子沉睡太久已是土靈化,再無法發芽,不然我一族在修復天地靈脈上就會快上很多。”
第一皇獸暗星又插話道:“你以爲育花獸稀罕和你們人類搶地盤麼?若非靈脈危在旦夕,你們這些兩腳獸請我們來也是不來。而且,泉丘這地方,育花一族並不是第一次來,自打兩萬年前就常來,每次都是因爲你們人類大搞破壞。世間大多兇獸霸佔靈脈皆是有取有還的,不勞育花一族多費神,唯有你們人是一味地索取、玩命地貪佔,生怕會留下一星半點讓別人撿了便宜,無恥無下限。”
狄沖霄嘆道:“暗星姐,小弟還是首次被訓到無話可說,可又不能不說,世間還是有些人是極爲愛護花草靈脈的。”
“蒼白的辯解。人類九成九都是爲能長久獨享才愛護,有多少是與別的生靈分享的?三十多年前,泉丘再一次成了滅神禁地,要本皇給你說說滅神師屠殺了多少誤入禁地的弱小同胞們麼?要知惡如小龍蠍還是允許弱小蠍獸安居霞雲湖的。你們人類自己都不在乎同胞的生命,憑什麼要別的生靈來關愛你們?就因爲你們是用兩腳走路的?”
“暗星姐姐與我師妹定會成爲好朋友的。”狄沖霄苦笑着摸摸鼻子。忽地神色一肅,道:“不管別人怎麼樣,小弟想成爲滅神師的執念就是要守護世間一切美好,對於毀滅天地靈脈的敗類們,小弟一樣會與他們死戰到底。以後暗星姐若有需要,小弟必將並肩作戰。”
暗星來到桌前,打量狄沖霄後道:“看得出你沒有說謊,人類天性不一,偶爾出現你這樣的善獸也在情理之中。你那師妹就是花神相中的永夜魂靈麼?”
狄沖霄道:“正是。雙瞳像暗星姐姐一樣幽暗,不同的是,發間隱有黑霧纏繞,脾氣發作得越烈,霧色越濃越黑。小弟雖非永夜魂靈,可也能令身外浮現黑晶花紋案。”
“看來人類確是比育花一族更適合花神,她若來了必能通過花緣門纔對,現在在哪?”
“被她父親帶走了,就是魔滅之戰時的極炎魔,老祖既然與魔皇有過交集,該知道他的,小弟正想法奪回來。”
“從沒聽老祖提及魔皇有女兒來着,我對她很有興趣,說一說。”
狄沖霄驚道:“暗星姐,你不是想和我師妹打一場吧?”
“此中緣由是我一族與花神的約定,你現在不必知道,說吧。”
狄沖霄道:“此事上,天下間還真是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但小弟想與暗星姐姐做個交換,第四獸皇隱約說過育花一族此次來,除去修復靈脈,也是有別的事,也正是因此事沒能完成纔在靈脈修復後停留不去。問他,他不說,暗星姐是第一皇獸,該能說吧?或許小弟幫得上忙。”
暗星道:“這事本皇能做主,同意了。既然你能通過花緣門,或許事就應在你頭上也說不定。”
狄沖霄想了想後由自幼與寒寧馨相伴成長的事說起,至飛雁山死戰離別,最後以天威樹祖聖湖島重遇爲結尾。封獄修羅界與諸多不能說、不方便說的隱密或是隱下,或是加以改動後略提而過。
老祖閉目冥思,好一會方道:“魔皇到底是魔皇,這場天局,老夫也是猜不透、看不破,但有個直覺,魔皇碎裂花神絕非純是擔憂花神借母重生後會毀滅大地。畢竟以花神的至尊惡脾氣,一旦得回所有力量並不再受到任何制約時,實在很難想象他會做出什麼怪事來。有些事對花神來說不算什麼,可對現世所有生靈來說,絕不亞於一場絕滅大劫。”
狄沖霄道:“我也有類似想法,老祖,我很好奇,黑神魂當年沒試過借育花一族重生麼?”
老祖呵呵笑語:“你沒聽花神殘魂叫老夫小老鼠麼?花神是至尊性子,對外相的要求一樣高到離譜,寄個魂沒什麼,哪肯讓自己也當只小老鼠。想來花神族裔時代是有鼠獸的。”
狄沖霄搖頭道:“真不知該說育花一族是幸運還是不幸。暗星姐,輪到你了。”
暗星道:“育花一族留之不去是因爲花巢種子。那杖將我一族帶回大地的種子無法發芽生長,一直作爲我一族祭祀太古遠祖的聖物。既然這杖種子能在絕滅大劫中倖存下來,或許另一杖也能,帶着這一份期盼,我一族在大地上找了三萬餘年,雖是一無所獲,卻是意外在一處海底泉眼中發現了一種靈水,可化解任何土靈封禁。花種的土靈化恰正是久遠時光下天然化生的土靈封禁,浸泡三千年後,花種終於重現人世,但內裡靈光散盡,一同死物。等到花神重現世間,老祖受到感召獨自離界前去拜見,魔滅之戰前,老祖終從魔皇處得來指點,得知在她身死後五十年內,泉丘會有恢復花種的神物出現。自那時起,我一族就時刻留心泉丘,直至三十多年前,滅神師再次將萬泉靈脈弄得幾近斷絕,我一族便趁着獸襲的便利佔下泉丘,這些年來,萬泉靈脈修復得差不多了,可神物蹤影全無。算算時限,還有幾年,在這期間,育花一族不會走了,省得滅神師又做出瘋狂之事毀了神物。所以,你對本皇弟弟說的離界交易,本皇絕不會同意,時限一到,你就是不交易,本皇也不會留在這。”
狄沖霄撓撓頭道:“又與魔皇有關。不過若是她說的,基本上就不會有差錯。暗星姐,小弟明白了,既然育花一族只是不能饒恕意圖毀滅靈脈的生靈,那一般城民采采花、泡泡泉是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殺戮的,至於滅神宗門,既然想要獨霸靈脈,就要有付出小命的決心與準備。對不對?”
暗星道:“能讓永夜魂靈喜歡的人果然是頭聰慧善獸。只要你能解決樹海其餘獸羣,人類儘管遷居,育花一族不會傷害他們,走時還會留給他們一片燦爛花海。”
狄沖霄笑道:“沒想到選擇便宜一回黑神魂會帶來這麼美好的結果,機緣這鬼東西有時確是想讓人罵娘。暗星姐,小弟目下算是花神寄身,神魂靈光奇變也是可以探察靈光奇物的存在,外面朋友與下屬中也有些是擅長探察的,若是可以,我們可以幫忙尋找。”
暗星道:“連花緣門都無緣進入,此事定然幫不上忙。你該是例外。不過此事上別說本皇做不得主,族老們也不行,只有老祖。”半轉身,看向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