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寒寧馨的質問與要求,樹祖既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長長嘆息一聲。
寒寧馨道:“樹祖,無論親孃是以怎樣的心思設下禁制,可她從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我不僅是魔皇的女兒,更是擁有自我意志的寒寧馨!我無比感激天地造化讓我擁有親孃的血脈,但這不意味着我就一定要在親孃的安排下成爲一個扯線木偶。”頓了頓,無比堅決地道:“不管樹祖答不答應我的要求,從今天開始,直至生命終結的那一刻,我都會以寒寧馨的身份加入天局,而不是天魔女的女兒!”
“魔皇女兒,若代價是自我意志的消失呢?”
“有師兄在,我決不會輸。”
樹祖沉默了,好一會方道:“不知爲何,滑頭小子竟讓樹也生出想和命運賭一局的慾望。魔皇女兒,鎮壓你體內黑神魂的事物,確實是魔皇曾經討要的樹魂與樹心。雖說解鈴還須繫鈴人,但樹的實力還比不了魔皇,也就無法獨自解除魔皇設下的禁制。”
不等寒寧馨回話,極炎魔自天而降,淡然道:“單論靈光,你並不比小薇弱上半分,然而你毫無用武之心,如何能破解小薇的霸道禁制?交出樹魂與樹心,本人自有辦法。乖女兒說得對,孩子的命是父母賜予的,可人生道路是屬於她自己的。”
狄沖霄算算時間,發現還真是一天剛到,一絲不差,暗贊極炎魔的移動神技確是驚世駭俗。狄沖霄閃身攔到寒寧馨前面,喝道:“極炎魔,先前你討要樹魂時可沒說得這麼偉大。你到底想對寧馨做什麼?!”
“本人沒必要和一棵樹在言語上浪費時間。我想要的東西,他交出來就行。”極炎魔看看明顯是站在狄沖霄一邊的寒寧馨,面現無奈,回道:“蠢材,要想永夜魂靈重歸寧靜,方法極其有限,除去本人不想做的,就只有設法從源頭上逐一探索。樹祖裝傻,難道還讓本人和世人解釋一番後才索要樹魂樹心?”
狄沖霄聽得一愣,暗思:極炎魔應該沒說謊,若有選擇,他絕不會讓師妹與自己相聚,索要樹心樹魂時也說是要嘗試讓永夜靈魂重歸安寧,而且魔皇遺留禁制也極可能是導致師妹狀態不穩的因由之一。
樹祖尷尬回道:“本樹可沒裝傻。魔皇討要樹心樹魂時從不說要做什麼,樹哪敢多嘴亂問。樹也是在昨日一戰後,重新探測魔皇女兒狀態時才隱隱從神光共鳴上猜到三分。再說,樹從沒說不給樹魂樹心嘛。”
“哼,此事並不重要。樹祖,小薇最後一次討要樹心樹魂想必是在魔滅之戰後吧?”
“死人哪會回到人間,你想多了。”樹祖說完見極炎魔有動手跡象,內心怕麻煩、不願多事的性子佔據上風,加上也不願眼看就要和平解決的事再起波瀾,終決定多退一步,嘆道:“樹都是鬥不過你們夫妻倆,死活都是頂麻煩的存在。是的。最後一次討要樹魂是在二十六年前。那時樹着實被她嚇了一跳。”
“小薇當時要了多少份量。”極炎魔微微點頭,不再逼迫。
樹祖操縱樹臉張嘴,吐出蘊有樹魂的樹心,於空中分裂成四份,將其中一份送到極炎魔面前。
狄沖霄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極炎魔霸道背後的真意:要想解除魔皇設下的禁制,那“藥引”的份量就絕不能差上分毫,當初用多少,現在也只能用多少,否則就只能得到一場徒勞,而魔皇當年到底用了多少份量的樹心樹魂,除去逝去的魔皇,如今也就只有從樹祖身上才能找到答案。
想通關節,狄沖霄再看極炎魔,深覺他之所以能成爲魔皇之下第一魔,實是原本就是才絕一代,魔皇以暗魂之心爲他後加的洗血煉魂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樹祖並沒將餘下三份全部收回,吸回兩份,將剩下一份送到狄沖霄面前。
狄沖霄一愣,隨即明白樹祖意思,連連搖手。任婷秀復生一事上有靈果就足夠了。
“果子實是靈光神技,只能算是半木靈,都是樹心樹魂更適合救人。拿着吧。沒了禍源,一身輕鬆,樹現在只想美美睡它個百十年,可不想因爲些小事就讓老妖婆有藉口整天找樹的麻煩。送一份是送,兩份也是送,是不是?若你還覺着過意不去,就時刻牢記對樹祖許下的承諾,以後能幫波哲羅時也儘量幫一下。”
狄沖霄細細一思,覺着樹祖是對的,伸手接住樹心。蘊有樹魂的樹心於落入手中的一瞬化作一個靈光閃閃的圓木球。
極炎魔叫過寒寧馨,對樹祖道:“承諾的小薇遺物呢?”
樹祖早有準備,對着地面噴出一點綠光。地層涌動,一根中空根系破地而出,“吐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箱子。
樹祖道:“原本還有些女子衣物,不過所有權在昨天已變更爲魔皇女兒。”
寒寧馨早知此事不可能瞞過樹祖,便將地底世界找到親孃遺物並自行做主分配的事對極炎魔說了。
極炎魔看看官雙妍身上的長裙,嘆道:“小薇就是這麼孤傲,若她還在人世,只怕乖女兒的衣服也是不容任何人插手。”側身對狄沖霄喝道:“臭小子,既然乖女兒將小薇遺物送你保管,本人無話可說,但絕不容許小薇遺物落入任何男人之手。違逆者死!”
“必定做到!美人畫日後也將親手送至魔王手中。”
“美人畫本人自會命人取來交給乖女兒。”極炎魔哪會聽不出狄沖霄的盤算,斷然否決。
寒寧馨哪肯放過再次相會的可能,不滿叫道:“不準聖潔之暗動手腳,更不準力伯伯胡來。親孃的畫像,不準男人碰,更不準女人摸,就要師兄送。時間地點另說,在這之前由師兄保管。”
極炎魔不想在此事上與重歸寧靜的女兒鬧彆扭,點頭默許了,再行看向狄沖霄,眼下只剩一件事了:輪到他交出承諾中的樹身分魂與暗魂之心碎片了。
官雙妍手心滲出冷汗,想在這位天下第一魔面前矇混過關可是件要用小命作賭注的事,心中祈求已經過世的師傅能稍稍護佑一下她的女婿兼未來徒婿。
狄沖霄不敢遲疑,從心內抽出暗魂之心前遞,提足中氣道:“極炎魔,樹身碎片是杖少見的大碎片,大小是普通的五倍,加上海寶巨洞的三杖,算是八杖。我在射國京都城時說過,就算你實力通天也不可能將散落各處的碎片收集齊整……”
這邊話沒說完,極炎魔已是閃到狄沖霄身前,左手前刺,自他右胸內抽出一杖暗魂之心碎片,同時右拳再擊,將想奪回碎片的狄沖霄震退十步外。極炎魔收拳冷哼:“自以爲聰明。你用以禁制暗魂之心的法門,本人在乖女兒體內已探察明白,豈會被你矇混過關。它來自何處?原屬何人?”
狄沖霄摸摸右胸,面現餘悸,老老實實地回道:“它原主人是京都城自天之御中宣神部部主有晴,我是在你和御神羽美做交易時藉機兩邊蒙,混到手裡。剛剛沒說完的話就是希望你同意我暫時留下這一杖碎片,那樣我就能通過暗魂之心碎片間的神光共鳴找到更多的碎片。我可沒空幫你,一切都是爲了師妹。”
官雙妍面上鎮定,心下發緊,若這番完全真實的“假戲”蒙不過去,一切都完蛋大吉。
極炎魔一向不是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純真人,以神光探察狄沖霄內腑,沒發現另有碎片隱藏才作罷。極炎魔看向官雙妍,心想臭小子的禁制法方雖是高明,可缺陷也很多,她與乖女兒的狀況類似,必是體內隱有一杖碎片,罷了,她是小薇的另一個女兒,就先讓她留着吧。
寒寧馨不在意碎片卻是擔憂官雙妍心內的星域圖殘片被發覺,閃身攔在極炎魔與官雙妍之間,目中黑芒閃耀。
極炎魔本就無意拿取,見女兒極不樂意也就收回目光,將手中碎片合爲一個整塊,對狄沖霄道:“你就認定本人會逼乖女兒殺人奪物?”
狄沖霄婉轉回道:“心存僥倖,是大多人都會有的行爲。就算被發現,又有多少人會乖乖交出魔皇神兵?我說過,若師妹被黑暗吞噬,我就會變得更黑暗,讓她看起來光明一些。這種需要殺人流血的事就由我來完成吧。”
極炎魔又道:“哪怕是從所謂良善之人手中奪取?”
“若是這樣,魔王不認爲更該由我來做麼?與其寧馨被世人非議,不如由我來一肩挑。爲寧馨遮風擋雨,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事。至少也要能做到站在寧馨身前同受非議。”
極炎魔把玩手中的碎片,目光不停變幻,驀然收拳握緊,轉身道:“既然這樣,官雙妍心內的那杖碎片,本人暫不收回。”
狄沖霄輕嘆:“到底瞞不過魔王。我原以爲在飛神枷鎖禁制下,無人可看出破綻。”
“哼,本人還沒眼拙到看不出她與乖女兒具有同樣的神系覺醒異常。”
“看來魔王是在師妹身上將小子的底細摸透了。”
“此事微不足道。臭小子,爲了乖女兒,你真能付出一切?”
“不錯!”狄沖霄目光決然。
“包括生命與神系覺醒?”
“是!”
極炎魔冷聲輕語:“說易行難,日後留神炎魔島的消息,本人或許會給你一次證明的機會。乖女兒,起程。解禁小薇遺留的禁制絕非易事,父親一人並沒有十足把握,既然有人欠了人情,今次就讓他還回來。”
寒寧馨知道是在說生不滅,儘管心中不想離開狄沖霄,可解禁體內的黑神魂也是極爲重要的事,只能與狄沖霄告別,伴着極炎魔飛入空中。
火光閃過,空中人影杳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