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獄修羅界內的時間與外界一致,兩天來,在秦天放夫婦與馬伯的率領下,數十強者與各城精銳衛軍已然徹底清除涌回大虎山的人面蛛羣,又在宣冷幽的指引下探察王獸巢穴。然而只找到一隻失魂王蛛、一隻死蛛後,狄沖霄、寒寧馨、蛛絲王及復生魂晶皆不見半點蹤跡。
不明狀況令衆人產生疑心,疑心又帶來焦躁與不滿,尤其是飛龍門管家親族,每每尖聲酸氣地影射狄沖霄兩人攜寶脫逃,更暗指幕後主使就是秦天放與寒春雨。時間稍長,儘管顧忌黑着臉的馬伯,一干大人物們也是於心裡打起盤算來。
秦天放生性豪爽,不將流言放在心上,卻憂心衆人聯合對付天雨門,不得已只好拉着夫人寒春雨再次進入巢穴最底層,借搜索名義商討應對之法。他急,寒春雨悠閒依舊,對丈夫的話是左耳進右耳出,心中自顧計算起天雨門在十萬人面蛛的收益上應該佔得幾成。最近門裡又添了不少孤兒,開銷大增,她正着手解決錢財入不敷出的重大問題。
足智多謀的夫人除去笑還是笑,秦天放抹抹鬍子叫道:“夫人,你倒是說話啊。”
寒春雨漫不經心地道:“說話?喔,天放,發光蛛絲必是蛛絲王的傑作,看着不起眼實是世間少有的好東西。你去卷乾淨了,半點不留。外面那些人爲了一隻活的失魂王獸爭破頭,真是蠢得可以,失魂蛛連吃東西都辦不到了,過兩天就要餓死的。愣着做什麼?去啊。這裡卷完你就去虎尾溪,地下暗溪裡還有很多。”趕走丈夫,又對宣冷幽道:“沒想到你就是宣家這一代的掌權人。宣老太爺不是會放權的人,他是快死了,還是終於老到走不動路了?”
宣冷幽淡淡地道:“寒夫人確是有心人。老太爺精神比前些年差了不少,可身體還算健朗,所以需要一個有能力少威望的年輕族人替他傳個令、跑跑腿。”
寒春雨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挺明白,看來宣老太爺是在自掘墳墓。不過權欲心過重的人絕不會甘心在死前被人奪走手中權力。在你之前,宣家可是有不少英才早逝。”
宣冷幽微微皺眉,隨又輕輕點頭。
寒春雨觀情知意,搖搖頭道:“你這丫頭心思密、手段夠,卻是面冷心熱,只怕是沒法對親人下狠手。他日若有不如意,來天雨門吧,寒姨正缺個稱心如意的管賬丫頭。”
換了別人丫頭丫頭的,宣冷幽必然是要給她點顏色瞧瞧的,可不知怎麼地,淡雅隨和的寒春雨總是給她一種透不過氣的莫名壓迫感,令她感到無論寒春雨怎麼稱呼自己都是理所當然,根本無法升起抗拒之心。她看向貌似弱不禁風的寒春雨,不禁心下感到詫異,這種渺小與無力感即便是面對自家老太爺身邊的神行鐵衛時也從沒有過。
宣媚倒是沒從寒春雨身上感覺到什麼異常,打趣道:“寒夫人與小姐更像母女兩個,最喜歡無本萬利的買賣。寒夫人,你就真不擔心令千金與狄小弟?蛛絲王可能沒死呢。”
寒春雨道:“我相信管老,更相信女兒與一手帶大的徒弟。時機一到,沒影的人自然就會出現。”
話音未落,三名天雨門弟子順着巢穴路標來到最底層,一見到師孃就壓不住心中焦急,紛亂叫吼:“師孃,大師兄出現了,大師姐與管家人爲魂晶鬧起來了,要殺人哩。”
聽得女兒與徒弟終於現身,寒春雨不再閒聊,轉身招呼丈夫出去看看。及至一行人出洞,洞外已是鬧翻了天,裡層是古柯城楊家家主楊引風挾持了狄沖霄;中間是寒寧馨與馬伯帶着人圍了一圈;外層又是管家人圍住天雨門討公道。四周散着明面看熱鬧、暗地伺機而動的各城強者。
寶貝徒弟被人抓了,秦天放心火蹭地一下就上來了,怒聲大吼:“怎麼着,滅蛛不出力,搶東西就有精神了?!什麼狗屁玩意,姓楊的,老子這還沒死呢,想和天雨門放肆你還不夠格。馬伯,準備傢伙,沖霄少一根汗毛,立馬下山滅了楊家。”
丈夫發火,身爲妻子,寒春雨自然是要幫腔的,輕舒左臂,一把淡綠長弓憑空幻現在手中。長弓幻現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形威壓籠罩整座大虎山,令所有人抑悶到無法呼息。
看熱鬧的大人物們皆是眼毒識貨人,立時噤若寒蟬,於心中低呼尊神印記,又皆在心中猜測將赤羽破天弓送給寒春雨的尊神境滅神師到底是哪一位。
飛龍門代替管天行主事的是他親侄管榮。此人實力不行,卻極精人情世故,深知惹毛寒春雨就等同於惹怒一位舉手間就能毀族滅國的超強者,忙下令族人弟子們都散開。管榮獨自走到寒春雨身前,放低姿態,陪着笑道:“寒夫人你可來了,不是小弟不知好歹,實是復生魂晶關係到定林生死,望夫人看在大伯捨身護世的份上賜還魂晶。”
寒春雨看了他一眼,淡然道:“管兄多慮了,管家的東西再好,天雨門也沒興趣。寧馨,發生什麼事了?”
寒寧馨走到娘身前,皺鼻輕哼:“魂晶必須要經雕琢才能服用,否則管小子活了也會是個邪毒人。管家人不信,動手就搶。原本給他們也沒什麼,可我答應了管爺爺絕不負所托,只能開打了。師兄不想我與飛龍門大動干戈,就攔在中間解說其中原委,哪知姓楊的心懷鬼胎,明幫暗襲,師兄爲救我被他打傷了。唉,他現在正走衰運,姓楊的怕是要倒血黴了。”
除去最後一句寒春雨聽得糊塗,其它事已然有了譜。寒春雨走到楊引風前方,道:“你這是要讓寧馨用魂晶換她師兄?白費心機,沖霄那孩子從小就在死亡邊緣掙扎,最不怕的就是威脅與死亡。魂晶是管家的,瞧在管老面上,我不會容任何人奪走它。現在放人,我可以當事情沒發生過,否則你便是替全族招災惹禍。”
楊引風陰陰地道:“寒夫人不好惹,老夫十數年前就很明白,豈會自找滅族之禍。眼下實是情非得已,但與復生魂晶無關,老夫親人可都活得好好的。”
寒春雨又道:“不要魂晶,那你想要什麼?只要與管老遺願無關,我寒春雨又能做到的話,答應你又有何妨。”
楊引風道:“都是寒夫人爽快。老夫對萬魂回命頗有所知,若是燃魂超出極限的話,除去復生魂晶,還會有一些奇晶伴隨而生。有寧魂安魄的安神魂晶,有治傷散毒的回春魂晶,有易筋鍛骨的強身魂晶,不下百十種,但大多都是對普通人有用的奇物,唯有一種堪稱神物,名爲破界魂晶。管老哥是鬥神境滅神師,由此而來的破界魂晶就可令戰神境九品滅神師一舉破界進入鬥神境。寒夫人,令千金與這小子消失了這麼久,想必伴生魂晶都是天雨門的私藏了。獨吞可不好,破界神晶就當是老夫應邀前來的報酬了。”
秦天放怒道:“你心貪無靈,難道眼也瞎了麼?沒見着魂晶尚是完整的?”
楊引風冷哼:“老夫哪知你們做了什麼手腳,但事實明擺着。令千金與這小子兩天前還是凝神境,剛剛與管家人交手時,神光之強分明已是修神境兩品。若不是有奇晶伴生,天下間還有什麼事物能令人在兩天內精進如此?凝神境破界至修神境必然用不掉整塊破界魂晶,老夫要求不高,分得剩餘的魂晶就知足了。寒夫人,多的不用說,只需要回答行與不行。”
寒春雨道:“孤陋寡聞,單單是破界奇物我便知道數十種之多,破界神技更是數不勝數,不過與你說這些是白費脣舌。霄兒,他說得是真的麼?”
狄沖霄正不知在想什麼,神遊太虛下雙耳不聞,只是怔怔望着地面。
寒春雨見狀就知寶貝徒弟並非是受到禁制是又在那裡胡思亂想,失笑搖頭,屈指對着他額頭彈出一粒小小神光彈。狄沖霄失神下挨個正着,頓時痛得渾身一哆嗦,心神迴轉,待得聽清師孃的第二次詢問後用力搖了搖頭。
“好個奸滑小子,非要老夫將臉皮徹底撕破才甘心。”楊引風左手閃電般前探,自狄沖霄懷裡拿出一杖淡紫色晶體,得意地道:“臭小子,你從天上掉下來時老夫就發現你懷中有微弱紫光。這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明罵徒弟,暗指師孃。
狄沖霄嘆道:“晦氣,敢情是這個禍害惹出事端。楊老頭,我若說它不是魂晶你肯定不信,說它是要命玩意你肯定更不信。既然如此,你想要就送你了。奉勸一句,千萬別吃。”
管榮急吼:“狄沖霄,它是管家之物,你沒資格決定歸屬。”
寒寧馨一腳將管榮踹飛,幽暗雙瞳閃現駭人殺機,冷冷地道:“你的,我不要;我的,誰也拿不走。姓管的,你聽好,我只答應管爺爺送返魂晶,沒答應他不會滅了飛龍門。老實安靜看着,要是廢話害了師兄,休怪我不客氣。老爹聽孃的,馬伯聽孃的,而娘聽我的。”
管榮站起身,恨恨跺跺地後對着寒春雨拱拱手。憤懣哀痛之情一目瞭然。
寒春雨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急,對楊引風道:“沖霄這孩子是什麼品性我最清楚,既然他說不是就肯定不是。放人,那東西歸你了,能不能保住是你的事。天雨門不參與。”
楊引風深知寒春雨向來說一不二,大喜放人,帶着魔神蛛晶躍到高處,放聲狂笑。人羣中終有人按捺不住了,互相打個眼色,暗地裡將下山道路封死。
楊引風哪會不知有人在打歪主意,隨手劈下一半塞進嘴裡,獰笑大吼:“天雨門老夫惹不起,等會誰要是不知好歹,就別怪老夫不念交情下手絕毒。”說話間,神光果是倍數增強,不僅如此,白髮復黑、駝腰挺直,滿臉皺紋更是消失不見,一如壯年時模樣。
管榮不敢說話,他媳婦忍不住了,憤恨叫道:“寒家妹子,這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大伯啊,你睜開眼瞧瞧,這就是你捨身衛世的報應啊!”
寒春雨毫無慍色,微微搖頭後看向狄沖霄。
狄沖霄明白師孃意思,可又知與衆人辯解純屬浪費口舌。想了想後,狄沖霄轉身走到寒寧馨身前,自揹包裡翻出更大塊的魔神蛛晶,給每個眼神不正的人分了一小塊後做了個“別客氣,儘管吃”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