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雙妍趁着左丘灼分神的良機,凝蘊水氣以神技折光水鏡類仿天地自成的“海市蜃樓”,就此幻現出萬千寒寧馨、任婷秀、官雙妍往來走動,雖宣媚神魂無水戲幻境的惟妙惟肖,可也是形容無差,難辨真假。藉着幻像掩護,官雙妍按着狄沖霄的吩咐強行帶着寒寧馨與任舞秀躍入江中,沉入江底,自江道逃離。
遠處,一行水字在夜麒麟腳下顯現:夜老爺子,你我比戰之約在先,這是想借魔手自我了斷做食言而肥的小人?下回我一個人接招,若是接下了,你就要送個水靈孫女給我當媳婦。眼下是女婿打老丈人,外人就別看熱鬧了。
夜麒麟一生強橫、我行我素,卻從沒做過半件毀諾之事,看着腳下水字,心情矛盾之下閃身後退,撈起伏百壽飛空遠遁,至於其他手下,是想管也沒能力管了。風靈是氣靈從屬,夜麒麟的飛速遠非司恆宇可比,眨幾下眼的工夫就消失在天際遠處。
玉香門中人見狀回過神來,急速撤離,可爲時已晚,周遭火靈大盛,將百丈方圓化作一個火熱囚籠,踏出囚籠的人都在霎那間化爲灰燼。玉無缺自問不比歸延年強到上多少,懼死之下連連退後,長嘆一聲,聽天由命。
左丘灼此行的目的是寒寧馨,別的都屬次要,揹負雙手目送夜麒麟遠去,毫不憂慮女兒是不是已經順着江道溜遠了,對身前的狄沖霄也是不聞不問。
非是心存蔑視,實是經過數十年的苦心修行,左丘灼本就威震世間的修爲已然更進一步,達至極神境的巔峰,與神光本源合而爲一,雖說還比不上妻子魔皇景海薇,但已不在天地四極之下,是以才能力壓同境界的極速魔施無隱,區區一個鬥神境小子,實在不值得耗費心神。
然而世事無絕對。
狄沖霄出人意料地沒像歸延年般身化火球,退到飄浮土柱邊緣劇烈喘息。先前之所以敢做出找死行爲,依仗的不是實力而是靈光奇變能散解天地靈光的奇奧,早在衝向左丘灼時就用神光絲護住全身,終在身化爲飛灰前精準打中他右臉,代價就是右拳在擊中的瞬間皮消肉焚,骨化水液。
左丘灼沒想到會在一個鬥神境小子身上料錯事,不禁重新打量狄沖霄,心中微生詫異。要知他先前他先前實已有擊殺狄沖霄的心思,但女兒在側頗有所顧忌,因而狄沖霄先動手也不還擊,盤算着若是狄沖霄就此化爲飛灰,相信女兒那裡也就沒什麼話好說,誰知狄沖霄竟然能撐過連歸延年也能殺之於無形的護身炎靈,這還是第一次有鬥神境能做到此事。
狄沖霄以左手將滿蘊極炎火靈的右臂齊肩削下,以三重覺醒中的恢復神系斷阻血脈止血。看着落在地上的右臂逐寸逐分地化作肉汁,狄沖霄毫無悲慼怯懼,反倒是開心大笑,笑聲中擡腳跺向地面震起電魂靈玉,左手抄住摁入心內,昂頭仰天長嘯:施老伯,你看見了沒有!我狠狠打了他一拳!
左丘灼淡然道:“了不起,本魔自問在你這般年歲時絕無法做到類似的事,既然你能以右臂爲代價破去護身炎靈,偷襲破壞賭約之罰就此罷休。狄家小子,極神境的基本就是滅神師與神光本源相合,我就是火,火就是我,你打我就等於打火,且是天地間的極炎之火。就算你不懂,歸延年的下場也看見了。我對你的找死行爲有幾分好奇,難道說能揍極炎魔一拳會讓你心中很有成就感?”
狄沖霄喘息回道:“猜錯了,我打你只是爲了收舊賬,你還欠老子九百九十九拳!終有一天,我會在你臉上打滿千拳!”
左丘灼帶着狄沖霄躍至對面坑沿,心中默想剛剛閃現電光的靈玉,就此想通關節,慨然道:“難怪你的速度會突然快到連本魔也無法探察的程度,拳上威勢更是與之前不可相提並論,本魔對這種電靈威勢再熟悉不過,沒想到無隱居然會將所有希望寄託你在身上。電魂靈玉麼……算了,我若是連這點機會都不肯給無隱,小薇在地下一定會笑我沒氣度。不過也不能白放了你,發誓永不和乖女兒見面!你雖非風流,可用情不專,哪裡配得上我左丘灼的女兒。”
“配不配你說了不算!極炎魔,老子生性做不來好漢更成不了英雄,但言出必行必守,自打六歲起我就發誓要用命守護寧馨,豈會因你一句話就懼死毀諾!用情不專?!算你說着了,我要收羅一大堆美人兒,通通送給寧馨當姐妹,天天看着她們打架拆屋,這幸福,你是不會懂的,殺妻魔王!”狄沖霄哪裡會退讓,針鋒相對。
左丘灼眼現駭人殺機,右手貼向狄沖霄臉龐,只要碰上,歸延年就是前車之鑑。之所以緩緩施爲,就是想將狄沖霄哭喊求饒的一面展現給躲在江邊的女兒看。
狄沖霄夷然無懼,只顧用明亮眼睛瞪着左丘灼,只要寧馨三人能借着短暫拖延安然遠離,就是死也心甘情願。暗中也做好必要時放開奇蹟果實束縛拼命一搏的最後準備。
眼看就要手臉就要貼上,清脆聲音從江畔上游傳來:“極炎魔,你是白費心機,與姑娘家有關的事,師兄從不瞞我,對於每一個值得用心去愛的女人,他都能做到用命守護,在我看來,這就夠了。你自問專情不移,可你做到以命守護冷酷魔皇了麼?放了師兄,我和你走,否則你只能得到我的屍體。極炎魔,別說你只是想玩認親遊戲,你說過要完成親孃沒完成的事,你這麼強,有什麼事是不能自己去做的?是不是需要在我體內流動的、充滿狂暴與毀滅氣息的女魔血脈?”
左丘灼眼中殺機消散,收回手,嘆道:“我不知道乖女兒是聽了什麼纔對父親誤會極深,但說話之人多半是與父親關係一向極糟的施無隱。別的先不論,試問世間會有幾個父親能笑看女兒的男人整天沾花惹草?”
狄沖霄驚叫:“寧馨,你怎麼回來了?你將雙妍怎麼了?”
寒寧馨沒回話,只是將手向左指。一旁,任婷秀從水裡上到岸邊,笑得極甜。剛剛她暗中操縱擁有空間神技的花人吞噬了官雙妍,後者至少也要半個時辰才能掙脫。
狄沖霄明白了,必是官雙妍只顧防着寒寧馨有異動,忽視了最與師妹要好的任婷秀。
忽地,一道人影踩着濤天水浪從巨坑中躍出,趁着左丘灼背轉身與寒寧馨說話的良機帶着狄沖霄退到十丈外。來人操縱水浪化作水人停在遠處,咭格嬌笑:“兩位小妹子,憑你們就想陰妍姐,除非是我睡着了。沖霄小混蛋,閉上嘴,瘋女人不做瘋狂事纔是稀奇事,今天要麼一起生,要麼一起死。”
狄沖霄嘆道:“閉什麼嘴?我是想說早知道今天會死,前些天就該將你這百無禁忌的瘋女人抱到房裡去咔嚓了,省得去了地下後讓狄家祖先們笑話孫子死了還是個老童男。”
官雙妍笑道:“美死你,親親摸摸的我不發飆,要想更進一步就要有命通過最後的愛情考驗。極炎魔,我也算是要和你女兒爭夫婿的女人之一,別客氣,出手吧。當年我伯爺爺不怕你,他後人自然也不會將你放在眼裡。”
左丘灼不置可否,走到寒寧馨身前,溫和輕語:“乖女兒,不管你信不信,父親在最後那場魔滅之戰發生前就被你母親突然出手打傷,她不想我的雙手再因她沾上無辜者的鮮血。父親當時就死了一多半,此後一直在一個隱秘火山內養傷。原本還要十多年才能恢復,卻被施無隱找到了。他的實力原本與父親在伯仲之間,可父親這些年裡除了養傷就是修行,他再也不是父親的對手,但以他的速度若是想逃,普天之下就只有你母親才能穩抓,其餘連空天合都要看運氣。父親當時很好奇他爲什麼寧可硬拼也不逃,就故意捱了一拳裝死套話,結果知道我與小薇的女兒還在人世。乖女兒,父親無法形容當時的狂喜心情,連施無隱也不再管了,任他逃遁,將家整理了一下就來找你了。和父親回家吧,父親會將知道的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你,至於你知道之後會怎麼做,父親不會管。上一代的恩怨自該由上一代來終結。”
寒寧馨冷硬依舊,偏頭看向狄沖霄,幽暗雙瞳中閃現一絲幸福與溫暖,緩緩地道:“我不信你,或者說,我不敢信你,但我的確想多知道一些事。師兄,我想離開你一段時間,不許說不同意。”
狄沖霄哪會不知這是寒寧馨在和極炎魔講價錢,怒聲高喝:“休想我會同意!我是大師兄,萬事等我死了之後再自做主張!”
寒寧馨道:“極炎魔,聽見了沒有?我不同情你,也不蔑視你,只能說若是換了師兄是你,只要還有一口氣,不管親孃同不同意、會不會殺人,更不會在意手上會有多少鮮血,他就是爬也會爬到魔滅之戰的終點-風情谷,張開雙臂護在妻子身前。我的黑暗心靈因他而充溢幸福與溫暖,你若是想利用魔皇血脈就殺了他吧,我會成爲第二個魔皇,定會親手宰了你。”
左丘灼不禁莞爾,悠然道:“乖女兒可裝不來冷酷魔皇,費盡心機,又大說狠話,無非是想讓那小子活。原本饒他一命也沒什麼,只是父親說過的話從不會因任何理由改變,在這點上,與你母親沒什麼不同。那些人是乖女兒的仇家吧?”指向惶恐不安、欲逃無門的玉香門與四聖會一夥人。
寒寧馨道:“明知故問。你不是光明宗派進十魔會的密探麼?正魔不兩立,你想殺就殺、想放就放,與我無關。說出你的決定,你的選擇將決定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