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炎靈光在無人觀戲場縱情肆虐,直到崩塌的戲宮徹底化爲斷石殘灰。待得火光消散,沙面升起兩百餘沙人,外層化爲沙粒散落,露出內裡各有輕重傷的玉香門人來。
玉無缺除去體內神光又降減了些外夷然無損,望着沙面開懷大笑,在這種威勢下,除去官雙妍,其他人在爆炎靈光下都只有化作火灰的份。忽地,笑聲嘎然而止,玉無缺擡頭望天,滿臉驚懼與費解,心下盤算,算定事無可爲,便將右手背後,打出只有玉香兩家親族才懂的暗語。
香定有見狀扛起重傷昏迷的香滿樓,大喝:“潘保玉,你帶人收拾整理戲院,若有活着的敵人就殺了。香衫、玉秀尊,帶人跟着副門主回飛雁山。”
潘保玉哪裡會想到此等肥差會落到他一個外姓弟子頭上,狂喜之下哪還顧得上身有重傷,連聲招呼周遭外姓弟子集中。
玉無缺丟下這幫棄子,帶着百多人向戲宮外衝去。一衆邪人離開觀戲場不到三十丈,天上落下極多厚實水團,化去撞地衝擊後碎作水珠。
狄沖霄正落在潘保玉身前,起腳踢飛以爲活見鬼的蠢蛋,扭頭高叫:“南宮嫂子,這裡交給你了!德吉大哥、懷恩,你們留下協助救出被困在院閣裡的女孩子。雙妍,我們追!玉老鬼向飛雁山逃了。”剛剛在半空中時看到敵人分成兩部,以天仙百御的實力對付一羣重傷魔邪可謂十拿九穩。
攔到一衆棄子左側,醫神痛苦低語:“九哥,事後麻煩你將這段記憶消除,我不想以後晚上總做下餃子的惡夢。”
火鳳格格嬌笑:“什麼話?我還想多玩兩遍呢,太刺激了。牛哥?”
狂牛苦着臉道:“刺激?你是元靈火當然沒什麼,若是沒有護身水團,我早就成燉牛肉了。九哥,多來兩瓶忘心水。”
隱九聽得只有搖頭嘆笑的份,剛剛的事確實過於刺激了,雖說避過了火劫,可委實難以給出美好評價。
南宮靈素走上前,看向一衆玉香門人,冷哼:“一羣蠢蛋,當了棄子還不自知。投降吧,你們罪無可恕,殺了你們就太過便宜你們了,在鎮魔獄裡等着絕命洗罪吧。”
隱九一行人聽得組長大人這麼一說,立刻全體做好攻擊準備,換了自己是邪人聽到這種話也是要拼命的。
狄沖霄帶着人一路狂追,離了燕家集後進入飛雁山。玉無缺見甩不掉,便利用地形熟悉的優勢連設陷阱,試圖將追來人引入岔路、死路。
面對一衆疑陣,狄沖霄一行皆是難斷真僞,可自有辦法,吩咐任婷秀打頭追擊。任婷秀隨手將路旁樹木們活體,稍作交流就得到玉香門的正確行蹤,就此令陷阱變作笑話,終在飛雁山深處的斷江江畔將玉香門堵住。此處風景雖美可有衆多兇獸盤據出沒,故而極少有人會來此遊玩,玉香門就設法在對面的山腹內建了個秘密修行地,一如閭東樓。
大江在前,官雙妍暗道一聲妙,導引奔騰大江升起一道水牆從鐵橋上通過。如此一來,除去玉無缺等有限幾人,沒人能活着從水靈陷阱處處的鐵橋上衝過去。
狄沖霄笑得極是開心,此處官雙妍大佔地利,足以一個頂仨,只要能將眼前人全宰了,玉家百年內都別想恢復元氣,而沒了信得過的玉家打手,門家就只能親自操刀上陣,到時絕無法像現在般兩面做人,必會漏出破綻。
看着湍急的斷江,玉無缺自知一時糊塗將人帶進絕境,心下重回冷靜,攔住玉無量,上前道:“狄沖霄,沒了老鼠,貓就沒飯吃的道理都不懂?只要你今天手下留一線,包你日後天天有功勞賺,加上玉香門的人脈,十年內就能成爲神隱總轄,甚至是百年一出的神尊。否則老夫只能一人全力破圍,或許老夫動不了你,但將天雨門上下殺個淨光易如反掌。”
狄沖霄正色回道:“就你這氣度,別說十魔,連輪迴魔仇生都遠遠不如,難怪玉香門只能是魔道中的老鼠。我師父曾說過一句話:‘這世間天天有人被魔邪殘害,他們是有親人當俠士還是充英雄?都不是!相反,這正是有人想當俠士與英雄的最根本原因。臭小子,萬事放手去做吧。’玉無缺,你說我是該聽你的,還是該聽師父的?”
官雙妍淺淺輕笑,難得壞小子也有正經八百的一面。
香滿樓滿眼怨毒,低聲道:“玉老哥,別管我了,帶着年輕人走,跑掉一個是一個。我想明白了,門彩神智清醒可腦子極不正常,總門主肯定不知道今天的事,找門家整死他!”
玉無缺點點頭,悄然向身邊的香定有、玉無量等人打個眼色。玉無量等人會意,環視準備混戰的心腹與親族,眼中露出狠戾,說不得只好再找些棄子了。
玉香門人數雖多可多有重傷,天仙百御可說穩佔上風,卻是沒有急於爭勝,各成隊組,緩步迫近。
驀然,江水中浮出數十人來,密林中也是衝出大批人來,各持魂器,神色不善。各路領頭的滅神師毫無消隱體內神光的意思,龐大而平穩,皆是鬥神境中的強者。
玉無缺先是一驚隨即大喜,雖說玉香門與四聖會交情一般,但對頭的敵人就是朋友。
官雙妍打量浮坐江上的一人,暗道一聲糟,低聲對狄沖霄道:“來人是四聖會白虎堂與玄武堂的屬下。江面的老頭叫歸延年,玄武堂大長老,元靈水覺醒,靈神六品;林中領頭的叫伏百壽,白虎堂虎穴虎王,增幅神系鬥神四品,神魂名爲虎嘯生威,可增幅一定範圍內的所有生靈或是定下神光印記的選定生靈,相當少有。類似於你的‘天仙軍團’,若承受者都是普通人,你遠比他強;可要是承受者皆是滅神師,你完敗。若是雙方聯手,就危險了。”
狄沖霄道:“我看四聖會是想一鍋端。此處有林有水,你與小秀最佔地利,一旦情況不對,我與寧馨先行攔阻。環姐,你帶着慕蘭她們退回燕家集。你說過的,從今天開始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金飛環輕哼:“少裝傻,我那是說房內歡好事。算了,我現在留下也是拖累,便聽你這一回,記着,你答應過環姐要一起找妹妹的。”
狄沖霄用力點頭。
百花姐妹也知留下是拖累也就沒有動歪點子,自去金飛環身邊站着。
厲醉楓決然不肯,道:“教習,光你們殿後不夠的,我可不認爲四聖會會看着那麼多人施施然脫離江畔。”
狄沖霄道:“你個倔姑娘最是不聽話,多你一個就有用了?我自有方法讓他們忽視該去追人。不要問,這是狄家大秘密,只有狄夫人才能知道的。”
厲醉楓一向對他最有信心,聽他如此自信便不再反對,輕哼一句得瑟勁後伴着百花姐妹退到金飛環身側。
狄沖霄帶着寒寧馨、任婷秀、官雙妍三女站到最前方,靜觀變化。
眼下戰局的主動權不在玉香門也不在天仙百御,而在四聖會一邊:若他們想一鍋燴,就必然要將人手分成兩部,到時就有全員一起回返的可能;若是站到玉香門一邊,官雙妍擁有玲琅玉珏,在她面前,實力相當的歸延年基本上和廢人沒什麼兩樣,借用斷江,一樣有極高的逃脫可能。
好在暫時沒出現狄沖霄擔心的雙魔同流的極惡局面,令他得以趁機休養,回覆神光。
玉無缺驚覺對方神色不對,急道:“歸老哥,好久不見,怎麼有空到這窮山惡水來了?也不和兄弟打個招呼,玉香門雖是窮破,可也知道什麼是地主之誼。”
歸延年圓腦袋長鬍子,盤坐水面,皮笑肉不笑,回道:“當然是有事纔來。會主覺着這裡很合適建個大花園,只是這裡有主人了,殺了好幾個本堂派來的水道探察弟子,還自以爲神不知不覺。老哥只好帶人來討個說法了,結果還沒到地頭就與主人碰個正着。玉無缺,你不會否認吧?”
玉無缺心中發苦,臉上賠笑:“誤會,我深表歉意,此事是手下們誤會貴堂弟子是大華搜戰衛軍了。這不,千防萬防,還是被風華衛軍給盯上了,燕家集秘巢毀於一旦,傷亡慘重。玉香門對四聖會向來是敬奉有加,不敢稍有怠慢,既然貴會主想在這裡建個花園,敝人代表總門主歡迎之至。”
伏百壽看向官雙妍一方,沉聲道:“官家四天王一個不在,光是瘋女人帶着三十來個人居然就將稱雄大華的玉香門打得屁滾尿流,還將門家費盡心力才抓到的金飛環給奪了過去,玉無缺,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今天就給門宗一一點面子,歸老手下的命債就算了,給老子立刻滾出飛雁山。”
玉無缺哪會將伏百壽看在眼裡,可情勢逼人,只得暫壓心火,微帶冷硬地回道:“伏老弟,你這是要做什麼?要做過江強龍?不嫌太霸道了些麼?”
歸延年道:“玉老弟,千萬別誤會百壽,他這麼說是爲你考慮。會主沒心情和一羣龜公兔爺作鄰居,若是等到他老人家前來,你自問玉香兩家能有幾個活人?”
四聖會會主的魔威世人皆知,玉香門人齊齊打個寒噤,香滿樓更是急得伸手握緊玉無缺,示意他別犯傻,眼前的事更重要。
情勢如此,玉無缺將心一橫,拱手道:“衝着貴會主的金面,玉香門退出飛雁山。只是貴會主想在飛雁山建花園一事,神隱只怕並不太樂意見到,老夫與官雙妍仇深似海,眼下你我雙方利益一致,不妨聯手鏟除禍患。”
歸延年見強索成功也就不在刁難玉無缺,右手虛按水面,幻化出百十個持劍水人,操縱它們衝向岸邊。伏百壽見歸延年出手便用力撕脫上衣,狂嘯聲中神光如水紋般涌向身周,令環繞身側的虎倀邪衛們眼現赤光、神光倍增。虎倀邪衛們依令向狄沖霄羣撲而來,勢若百虎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