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霸打了幾拳頓覺存氣又少了小半,暗道不妙,收拳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情勢危急,雄霸左思右想依然無法壓下心中對長生不死的貪念,可也不想就這麼窩囊到被水憋死。這一猶豫,存氣又消耗不少。氣竭之危近在眼前,雄霸情急生智想到脫身之法,急在自己與狄沖霄之間塞進一個神光彈,小心蘊注神光,務求其威力不足以震死神光幾近消散的狄沖霄。
狄沖霄明知不妙卻無法可想,只能死死纏着雄霸賭命。
下一瞬,神光彈爆裂了。
狄沖霄立時受傷,雖是小命無礙,可再也無法鎖住雄霸,在翻騰水流中滾向遠處,隨即又急速遊了回來,誓不讓強敵有浮至水面換氣的可能。接近氣竭的雄霸費盡心力才脫身而出,哪裡肯讓狄沖霄再次纏死,急速下潛游向河牀。忽地探察到什麼,雄霸急速左遊,險險地避開一杖射向後腦的鋒銳甲片,心中一陣氣苦,明明遠強於兩人,偏是落到如此境地。
河岸上,神光恢復的寒寧馨拆下殘破蠍甲蛇骨鞭上的鋒銳蠍甲,以萬靈神視在河水中探察雄霸的方位,鎖定後又是一氣連射!
連閃五片,急速遊動下,雄霸肺中存氣終於完全耗盡。窩囊憋死與拼命一搏,雄霸毫無猶豫地選擇後者,不再遊閃,以最後的神光防禦周身要害,全力向河牀處游去。此時,狄沖霄早已藉機完成上浮換氣,沒了氣竭之危,頓時精神百倍加速下潛,在雄霸接近河牀前拽住他右腳。
雄霸不管不顧,如同青蛙般劃蹬雙腳,終於在神威耗盡前成功觸摸到滿是泥土的河牀,收回先前輸入地層內的神威。沒有蠢到浪費時間展開反擊,胸悶頭昏的雄霸再行分出五成神威輸入河牀,心道結束了,十息內河牀中心就會下塌形成一個通向地面的大型地洞,足以保命反擊。
狄沖霄看着開始扭曲變形的河牀,不禁喜形於色,強敵氣竭瀕死無力再動,又處於大範圍更改地形時的虛弱空隙,正是理想中的完美機會。機會稍縱即逝,狄沖霄不顧一切地逼迫神光暴發,強行在水中打開通往修羅界的連界門。隨着神光急速消耗,狄沖霄額前最後三根銀絲飄然而落,隨着混亂水流蕩向遠方。
十次呼息的時間很短,可在糾纏不放的兩人來說又是那樣地長。
在狄沖霄的深深期盼下,虛幻的銀色大門先於河牀地洞形成,將纏鬥的兩人吸了進去。
河岸上,寒寧馨雙眉微皺,暗思:雄霸的神光怎麼消失了?是兩人都窒息了,還是雄霸成功自河牀逃入地底了?
等了會,河水水位沒有明顯降減跡象,倒是混雜在周圍土層的神光消散無蹤。寒寧馨思量再三終脫去外衣,躍入河內,以萬靈神視搜索起來。
此時,纏鬥的兩人已是來到介於人世於地獄之間的封獄修羅界!
雄霸自昏沉中回過神來,打量紫色天空,費解之餘猛然聽得身後有響動,急轉身看去不禁一愣,不遠處竟是有兩個狄沖霄。
狄天才拉起奄奄一息的狄沖霄,自懷裡摸出一粒天壽丹塞進他嘴裡,眼中滿是毫不掩飾地驚讚之色,難爲後世半魂真能在外界以垂死虛弱之身捕獲戰神境滅神師,此項考驗的成算壓根只能用不可能來形容。
狄沖霄摸了摸頭髮,虛弱地道:“好險,全白了。若非有寧馨幫手、若非用天壽丹激起他的貪心、若非是計劃得宜、若非曾在你這留了三粒天壽丹以備不測,我就是天神轉世也早死了。雖說是最低的戰神境一品,相信也算是完成考驗了。雄霸,這裡是封獄修羅界,你輸定了!”
雄霸聞言極是輕蔑地呸了一聲,以神光聚附泥土化作棘刺鎧甲、破山龍槍,又展開神魂“地魂絕域”設下八重最強陷阱。腳站大地,他有絕對信心完勝兩個弱弱小子。
狄天才體內寄宿的半魂在四十餘年前就是靈神境中的超強者,光從地層顫動上就完全看破雄霸神魂真義所在。主動前攻是正中敵人下懷,狄天才便將身外神光化作一條小小銀龍,操縱它破空前撲。對付此類神魂的敵人,專一隔空遠戰的神技最爲合適
雄霸自恃身披堅不可破的鎧甲,哪會將細小到可笑的銀龍放在眼裡,揮動破山龍槍兇猛前刺。準備一槍立威,到時對面倆小子要是再不知好歹,就只能下重手了。
銀龍確是極弱,槍到即散,然而消散的同時將周遭空間分裂成無數碎片。雄霸大意輕忽,措手不及下就這麼如泡沫般消散於無形。銀光消隱,碎裂空間自行復合,空中落下無數微帶赤色的血肉粉塵。人碎了可沒法自行拼合,拼起來也是死人一個。須臾,落地赤塵中升起一團神光,飄悠入空,在一股無形力道吸引下向奇蹟之樹方向飛去。它將是神光果實最後的養料。
狄沖霄起身道:“原來碎空斬還可以這樣用。前世半魂,苦熬六年,我終於完成所有的考驗了,現在該和我說實話了吧?是附體奪魂,還是借體還魂?”
狄天才搖頭失笑道:“都說你無聊閒書看多了,爲滿足你的惡趣味,我們三個六年來也沒閒着,將畢生經歷寫成一本遊記,歸魂後你自己慢慢看吧。眼下離果實成熟還有些時間,閒着也是閒着,就說說我們之間的聯繫。這事要從四十多年前說起,那時世間最強者是景海薇,絕代風華,是有史以來唯一修至滅神境的滅神師。遺憾地是,這麼一位絕世奇女子偏是魔道十峰魁首十魔會的會主,封號魔皇,與掌控世間的光明宗是死敵……”邊說邊向奇蹟之樹走去。
狄沖霄跟了上去,默默聽着當事人講述親身經歷卻被勝利者刻意抹殺改寫的真實故事,心下不禁對英才輩出的魔皇時代產生了極濃重的興趣。
“……我與大哥、二哥就是死於魔滅之戰終戰中。肉身破碎的一刻,神魂自行發動,創造了封獄修羅界,歷經二十年纔將前世的魂魄與天地靈源各分一半並相互揉合,又是四年才孕育出兩份彼此獨立又同爲一體的魂魄,一個留在界內沉睡,一個在世間重獲生命與肉身。當你神系覺醒的一刻就是我從沉睡甦醒的一刻,我的使命是完成歸魂,完整的魂魄加上父母恩賜的血脈與肉身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生。我是通靈神系覺醒,神魂‘夢魂二十年’與魂魄、時間與空間皆有關聯,所以你借用神魂後才能施展一些與空間有關的神技。”狄天才眼現緬懷與敬慕。
曾幾何時,他就一直在遠處默默望着魔皇的背影,直到魔滅之戰終戰一刻到來。
狄沖霄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前世半魂,若我沒有神系覺醒會怎麼樣?繼續輪迴重生?”
狄天長道:“機會只有一次,若你二十歲前沒有神系覺醒,封獄修羅界就會崩潰,當我消散的一刻,你體內的半魂也將漸漸消散。二十年分魂、二十年歸魂,這就是夢魂二十年最基本的規法。從這個意義上說,你天生就是個短命人,遇到狐王不過是讓可憐壽命又打了點折罷了。”
狄沖霄聽得哈哈一笑,終於找到小時體弱多病的真相了。
邊走邊聊,兩人自聖多情與梅運墓地處繞到奇蹟之樹旁。比起六年前,奇蹟之樹依舊是手腕粗細,可足有九人高,頂端的果實正由七彩光芒變得銀光燦燦。該是感應到狄沖霄的到來,七彩神光果實微微搖動起來,幅度漸大,忽地向下掉落。
狄天才退後三步,對着狄沖霄頷首示意。屬於他的東西只能由他親自接取。
狄沖霄壓下激盪心情,飛身躍起,雙手迎向掉落的奇蹟果實。令人意外的是,果實到手就化成銀色水液自皮膚毛孔流進體內。感受着體內難以言喻的脹痛與充實感,狄沖霄心中升起明悟,遲滯了六年之久的神系覺醒要開始了,神光初成覺醒境,自己成爲真正滅神師的一天終於來到了。
狄天才在樹旁打開離界修羅門,朗聲道:“後世半魂,這是最後一次離界死鬥,十天後就是歸魂之時,兩份半魂重歸於一不分彼此。過去的終將過去,未來將掀開新的一頁。狄天才不過是個久遠的記憶,重生的魂魄名爲狄沖霄,這纔是歸魂重生的真義。回去吧,在外界重獲神光,創造屬於你的奇蹟!”
狄沖霄昂然跨進修羅門內,一如往常般任由銀藍灰三色光芒衝入體內增幅神光。須臾,守門三眼怪人自柱臺上躍下,身形猛然倍增,揮拳前擊,風嘯聲懾人心魂。狄沖霄以萬靈神視探察拳路,提前避開,心道輕鬆打出疊威爆震,今天的死鬥怪物必是增幅神系,神魂該是體形增幅類。
連閃三拳,狄沖霄敏銳發現三眼怪人攻擊快反應慢、神光強智慧低,全仗額上可自行思考行動的獨眼彌補不足。針對這一發現,狄沖霄發力高高躍起,踩着粗大手臂衝向額頭獨眼。
三眼怪人額上獨眼先於主眼發現敵蹤,眼珠自行轉了過來,一道黃色光柱奪目而出。狄沖霄以神光盾硬扛獨眼射出的強力神威波,立受重創,就勢喉蘊神光,將吐到嘴邊的鮮血以全力噴出。銀色血光化作漫天利箭,狠狠刺入獨眼內!
三眼怪人捂眼慘叫,氣怒之下體形再度爆增,對着空中漫無目的地揮拳連打,一時間整個門內皆被暴亂的神光波籠罩其中。狄沖霄暗道大得好,躍至怪人身上如小蟲般來回跑動,引得三眼怪人不停在身上亂錘亂打,借敵之拳克敵。及至三眼怪人反應過來時,狄沖霄恰好衝至它肩側,身化銀光,躍進它的嘴裡,順着喉嚨下滑。
三眼怪人智慧不高可也知道此時絕不能回縮體形,忽兒垂打肚子忽兒向外咳吐,但都沒法對在肚裡鬧騰的“禍害”造成致命傷害。氣極怒嘯,發狂的三眼怪人不顧一切地向嘴裡扔起神光彈來,吞了一個又一個,直至身體爆出一條條裂痕。
三眼怪人玩起同歸於盡, 狄沖霄終於躲不住了,自肚腹裂縫中鑽出,躍離前將一個大號神光彈從裂縫塞進三眼怪人肚腹內。
轟然巨響,作繭自縛的三眼怪人分崩離析,隨即化作黃光散於無形。沒了守衛怪物,門內底牆轟然向兩側滑開,露出水紋一樣的離界門。
狄沖霄再也壓不住激盪心情,怪叫衝向離界門,寧馨,我會長命百歲的!爹孃,我會成爲令你們無比驕傲的好男兒!虛無飄渺的獸神,老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