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炎魔只是望着無盡虛空深處的無盡黑暗,不理御神羽美。無盡黑暗中隱有點點微到近乎不可見的不滅光明。
御神羽美怒發,來到極炎魔身前,揮手給了極炎魔一個耳光,恨喝:“左丘灼,你還不配像她一般無視本教主!你能殺了她,只是你的無情讓她不想再活!”
神主見狀暗喜,想着兩人若是就此對上必是要同歸於盡。
極炎魔摸摸臉,淡然回道:“羽美,毀了你的不是別人,正是你的天性,失於瘋狂的永夜魂靈。飛浮虛空在本魔來說毫不稀奇,可直到現在才明白小薇爲什麼最愛仰望天穹。繼續你的魔願,你成也好敗也罷,虛空永遠只會是這片虛空,無非是黑暗中的光明與光明中的黑暗。”
御神羽美冷哼回返,雙瞳越發幽暗,瞳內人像也有所變化,羽翼再非潔白,黑如墨染,額開一眼。
滅神意劫再現,星域圖召喚下,漫漫黑暗星雲於無盡虛空中相聚相合,星雲之中,億萬黑色冰晶隱現。
狄沖霄心道不幸猜中。
御神羽美以空界神技將寒寧馨、狄沖霄移到身前,指着太陽道:“玄音魅羽是另一個有緣得到星域圖的大地霸主,人世有魔皇星解,魅羽族也有玄音星典。星解與星典各有專擅,大處上相通,若以七篇相對,星典也有星萌之音、星生之音、星移之星、星聚之音、星危之音、星崩之音、星絕之音,七章。魅音與魔魂一般,雖是不滅不毀的存在,但於現今的大地都無法重現巔峰,是以有些玄音神技單是本教主捨棄生命也是無法實現,需要別補,沒有比散分魔器更合適的了。若是完整的反倒不好,魅音與魔魂都是最煩見着對方,若將他兩個硬湊到一塊,下場只會是深受亂斗的牽累,直至送命。”
狄沖霄道:“大教主的心情似乎變得非常不錯。我能問問玄音魅羽到底是怎麼鬧到絕滅的麼?三眼妖翼又是怎麼一回事?”
御神羽美道:“只能說玄音魅羽太過多情溫和了,等到他們明白絕情與毀滅也是必不可少的時候已經遲了,三眼妖翼就是玄音魅羽最後的努力與救贖,黑暗的救贖。雖說本教主絕不會失敗,但天命一向不可測度,寒寧馨會死,你未必就會死,到時你自去找魅音問吧。能在哪找到她,你該知道。她那裡也會是魔魂重歸大地後唯一安全的地方。”頓了頓,道:“若明善、明愛到時也還活着,你順便帶上吧。”
狄沖霄怎麼也沒想到御神羽美會添上這麼一句,愣在當場。
寒寧馨知道布家兄妹的事,不解地道:“真沒想到你會有這一句。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你了。”
御神羽美道:“本教主都不瞭解自己,何況是你們。人世一場夢,我的夢終於在今天到了最後的時候了。狄沖霄,你很像一個人,我兄長,他最爲愛護世間美好事物,他沒能守護他最爲珍視的親人們,但做到了一件事,絕不後退,死在親人前面。”
狄沖霄越發糊塗,無法將眼前這個多愁善感的人與御神羽美連在一塊。想着會不會是御神羽美別有謀算,狄沖霄心裡傳來一點如風輕吟,就此恍然,心下滿是傷感。寒寧馨也是一般,看着眼前人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才合適。
虛空星移、永夜重現豈是一般滅神師能做到的,正如極炎魔先前所說,若御神羽美肯循序漸進去修悟魔神血泉,必將會是能與魔皇對等鬥戰的強者,那時要想永夜重現就只是時間問題,絕不會喪身殞命;但她並沒有那麼做,如今以魂魄爲容器強爲合魂借用太古至尊之力,最後結局只會是魂靈之火被不滅魂靈吞噬。自星移開始強撐到現在,御神羽美終是撐不住了,就要魂散魄滅了,這份善真就是她魂魄最後的餘音。也是她遺忘在魂靈最深處的那一抹善真。
這份善真屬於曾經天真無邪、歡快無憂的御羽美,而非滿心怨戾、陰狠毒絕的御神羽美。死前的一刻,那個御羽美回來了,得到了解脫。
眼見着御神羽美緩緩將眼閉上,狄沖霄忍不住道:“只要我不死,我就絕不會放過你所創立的天之御中,但你若還有什麼未了心願,不妨說說。”
御神羽美道:“你真的很像我大哥,也像御不平,都是些天真的笨蛋。狄沖霄,我會將源自魔神血泉的那一個特別神魂交給你,做爲你我之間最後的交易,在你死後,你要將這場天局的結果告訴我。我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我會一直在黃泉裡等着。當然,怎麼處置這一源自她的神魂,也是我與她之間約定之一。”
狄沖霄正色道:“這事我應下了。你說的特別神魂該就是能養蘊神淚、魔血的那一個,我現在這模樣要之無用,你給寧馨吧。若是不願,小秀她們,你隨便挑一個。”
御神羽美睜開眼,悠然道:“以你性子若然不要必是絕計不要,要了又推辭,本教主沒斷錯,你必定有法重現消失的七極五重。現在裝可憐不過是要弱人戒心。”
狄沖霄一怔後嘆道:“大教主不愧是大教主,比起你來,我都還是差了一些。現在你要怎麼做,殺人麼?”
御神羽美得意笑語:“本教主死前多贏了一局,如此好兆頭,爲什麼要去做掃興的事?狄沖霄,記着你的承諾,我會在地獄裡等着你的答案。我剛剛沒有騙你,怎麼處置那一神魂,是我與她之間的約定之一,不能讓它消散,必須要在死前挑一個人傳遞下去。其中原由,等到你得到神魂之後就會明白。前提是你沒死。諸事盡了,就讓本教主與景海薇鬥最後一回。寒寧馨,雖說本教主誓必要殺你毀你,但對你毫無恨怨,嗯,你可以,可以叫我一聲姨麼?”
寒寧馨道:“只是現在的你,只是御姨。”
御神羽美欣喜淡笑,重新閉眼。黑暗神光隨之萬千倍增強。與之相應,相聚於無盡虛空的億萬黑暗星雲完全相合爲一,向着太陽飛罩而去。並非直飛,一瞬一個方位。這就是魔皇星解中的虛空星移,修到極至,任你星距遙到不可計量也能在眨眼間移至。
觀者心急如焚,卻是無可奈何。神技已成,此時就算殺了御神羽美也無法阻止虛空星移。
忽地,虛空星移莫名停下。御神羽美雙目重睜,滿目渴望與恨怨。神主驚亂不定。極炎魔垂下頭,雄軀輕震。任水心再現火神臺上,看向某處。臺上強者們也感受到一種淡散卻又讓人心生渺小的怪異神光,四下尋找。及至見到現身人,識者無不駭懼輕顫。
盯着緩緩走近的絕世佳人,御神羽美咬着牙道:“你果然沒死!”
魔皇幻身搖頭道:“本尊早就死了,我不過是她留在人世的一個心願。羽美,何苦爲她人作嫁衣?到底哪一個她纔是真,便是我也沒能查清楚。”
御神羽美道:“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不管哪一個她是真,不管是她是魔是正,至少她認同我,這就足夠了。而你,只有輕視與不屑。利用我去安排一場天局,景海薇,你好心計,小瞧人也要有個限度。”
魔皇幻身道:“羽美,抱歉,有些事是我在死後才通過狄家孩子知道真相。海難那時,我以爲你們都死了,並不知你在我之前到達了海底祭壇。因着她的緣故,後來我雖知道你的存在,但心裡始終有一份疑惑,無法肯定你就是你。我曾想去找你問個清楚,可她都提前知會你避躲了,倒是左丘無意中與你遇上過幾回,可他有所誤會,最終出手傷了你。”
御神羽美冷笑道:“多說無益。景海薇,休說你只是幻身,就是地獄重生也休想阻止虛空星移。我們之間誰才該是太古魔器的真正主人,不用拖到下一世了,你實力有損,我也無法全力,彼此對等,就讓我們在永夜重現前分個生死勝負。”
魔皇幻身道:“本尊確是欠你一戰,但現在的你單是維持虛空星移已是強撐,若要對戰,隨時都會魂飛魄散。羽美,我從沒有小視過你,當年決定挑你做爲這場天局的起源棋子之一,
只是因爲當世除去左丘就只有你能猜推到我想做的某些事,進而在不知我任何安排的情勢下去實現我的安排。你瞭解我,一如我瞭解你。”
御神羽美道:“魔皇,你還沒有嘲諷夠麼?還要耍什麼心機?不殺我,你現身做什麼?殺了我,你還有可能阻止虛空星移。”
魔皇幻身道:“我現身是因爲這一場天局到了最後時刻,與你的命,與人世的存毀都無關。羽美,我們多久沒有一起下過棋了?這場天局也是一局棋,是代表天命的你贏,還是不服天命的本尊勝,尚在兩可之間。對奕的樂趣就在於你出招我拆招,現在還是你行棋,我等着你落下代表天命的最後一子。”
御神羽美死死盯着魔皇幻身,忽地大叫:“魅音,給我時間,最後一點時間!我要親自走完這最後一子!不管是什麼代價!不管會有什麼結果!”
施無隱躍了過來,道:“御神羽美,既然是本會會主想和你對局,就由本魔給你換取一點時間。你若是損了神光,會主就是贏了也沒意思。”右手探入御神羽美體內。隨之抽離,帶出一個幾近消散的虛形人相。
水晶凝移來,摁住施無隱手,道:“用我魂補。你魂魄新復,補魂必死,你要是死了,我往後去欺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