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沖霄、寒寧馨恰也有想到,對着米寒煙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可要說的,都在那笑容中。
自從十罪邪音隱鳴開始,米寒煙心裡就有一種極度痛恨伴隨着憤怒迴響,只爲思及與罪祖之間的實力差距便是有所猶豫,擔憂樂音會被罪念蝕染,令將局面變得更亂。此刻見着狄沖霄與寒寧馨那滿是信心的笑容,米寒煙的猶豫與不安消散,起身行向內臺,神技玄音宏、妙音清、雷音震入心合魂,一曲空山泉鳴飄向空中。
不多時,空山泉鳴曲盡,遊風逍遙調起,繼清幽泉水化散無明惡火,三月春風吹入寒冰心田。一曲接一曲,臺上狂亂人羣漸行安定,縱然體內依舊有十罪靈光飄飛,卻是有了對抗十罪魔念之力,藉着天籟之音護得心中清明不失。
又是十餘曲,飄飄搖搖的天籟之音如同一個無形靈罩,將那隱鳴的十罪邪音隔在了上空,再無法借人罪心作怪。
人羣不自覺地聚在內外臺交界處,靜靜聽着那天籟之曲。
曾經的十二刺皇天琴現身,手中靈劍化爲一個排簫,爲米寒煙做起樂師來。前些天,她對狄沖霄所說給米寒煙做樂師之事頗是不以爲然,覺着米寒煙樂音雖妙可也只是人世妙音的程度,便只是敷衍,想着藉着米寒煙還清人情就好,先前聽了樂曲,這才明白米寒煙平常根本就沒有用神魂,才明白什麼是天籟傳心,就此心敬心喜,情願做個綠葉樂師。
仙音妙樂,相輔相成,以至弱克至強,任天上十罪靈河如翻騰邪音也是徒勞無功,反受壓制,靈光不減,罪戾之氣大減。
神主察覺到變化,下望道:“天下神魂無盡,神魂此等實是天命寵兒,也是個無罪善真,正可做得洗罪樂女。罪祖,她有否激起了你的嫉妒、暴怒罪心?”
罪祖道:“她只能是一時壓制,沒可能化散人心罪念,何來嫉妒一說。她的音是天地之音,並非聖賢之音,又何來暴怒。若非要說個罪心,只會是獨佔。將世間一切美好盡數收入自己手中,這是每一個罪徒都會有的天命原罪,名爲貪婪。雖說十罪魔念遭受壓制有所弱減,但對你來說只是好事,先前那些人的下場,你也看到了,雖休說你,便是本祖也無法將如此混雜不合的十罪靈光強合體內,否則本祖早就是繼魔皇之後的第二個滅神境。要想強合,只有一法,太古魔魂,畢竟十罪魔念是由人心而來,可說是至尊品等的魔心邪欲。你體內魔魂雖強,也有着魔皇靈源,可到底皆不完整,一意強合九死一生,如今魔念受制,你趁機有限強合就會是安全無危。”
神主皺眉道:“不該是這麼巧的,以你罪心也絕不會如此誠實。米寒煙的存在,是否你有心交易的暗牌之一?”
罪祖道:“瞞不過你。天下滅神師無不對自己有所剋制的神魂心存戒備,就別說本祖了,早在米寒煙覺醒之初,本祖就派人留心了,得出的結論是或許會有大用,尤其是在本祖不強合十罪靈光就無法再進的絕路時。卻是沒想到這個便宜先用在你身上了,狄沖霄現下不明,必然後省。此等天籟玄音只能是米寒煙自願樂舞纔能有十成靈奇,她心有不願,縱是你能控魂制身也只能是人世妙音的品等,往後再想利用她就難了。神主,單論疑忌之罪,你絕不在本祖之下,強合在即,你若還有疑心最好問個清楚明白,否則只會徒添不測。”
神主昂頭看看天上靈光天河,道:“只有一條,就是剛剛所說,你是罪徒至尊,我實難相信你會誠實誠信地去做一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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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祖道:“換了是狄沖霄就絕不會問出此問。本祖覺醒心念只在造罪天下,不在無上至尊。然而時代交替、世事無盡,一個人去造罪,終歸心有餘而力不足。神主,只要本祖助你行罪,往後你所有的罪惡,本祖都會有所分沾,還有比這事更令人舒心美好的麼?助你成事是濤天罪孽,騙你壞事是三流小惡,爲了一樁小惡而阻止了大罪,不論本心如何,結果只會是罪不抵善,本祖就是逆了神魂。換了你是本祖,會做此等蠢事麼?”
神主一字一句地道:“接受了你的罪助,是否就是天命十罪暗下罪心魔唸的一刻?”
罪祖回道:“無利可圖,本祖爲什麼要和你合作?無可避免。靈種於寄體無損也無利,只是借人罪心罪念成長。若你哪一天成了毫無罪心魔欲的聖人,十罪靈種自散。”
神主不置可否,對着罪祖伸出手。
罪祖沒有天真到認爲神主是要擊掌立誓,將十分靈源中的五個召喚入手,放到神主手中。另一手指指心口。
此等混雜不合的靈光只有魔魂才能超出極限的強合,其後化爲無窮無盡的黑暗神光。
神主盯着罪祖看了看,挑出一個小的先行置入心裡。罪念入心,強如神主也不禁微有一瞬恍惚,彷彿看到數以百萬計的人各行罪事,搶奪、欺凌、殺戳、背叛、篡逆、欺騙等等,應有盡有。神主回醒,盯着手中的魔罪靈源,心上就此明白它實是人世最爲相近魔獄血池的存在,兩者的最大差別在於恆。
魔獄血池是生與死的恆,魔罪靈源沒有恆。這一差別便令相近兩者一個天一個地,一個成爲神話傳說的存在,一個只是滅神師的靈源神技。
罪祖也是盯着神主看,見他左眼開始重現永夜暗瞳,明白神主果如所想般得到足以代替七極無盡的靈補,心上暗自盤算起來。
神主小心默察體內,又借心內魔魂默察神光,直至皆無異變才真正放心,可還是無法完全放心。神主想了想,自餘下四個中再行挑出最小的一個,收入心裡,一切無礙之後再挑一個小的。循序漸進。此法雖是浪費時間,但不會留給罪祖一絲一毫藉以作怪的可能。
罪祖毫無氣怒之色,等到神主收盡五個,又將另五個十罪魔念召聚到手中。有着五罪魔念牽引十罪靈光入體,神主已然感到有些承受不了,可一想起先前的驚人神光消耗,思索之後爲能求得十成成功可能,終是決定小賭一回,又拿了一個。
六罪魔念入體合心,神主左眼再現完美永夜,神光極增。
罪祖將餘下十罪魔念散還到十罪靈光中,用以牽制、束縛,既是配合神主緩借靈光,也是防止靈光失控。如此無盡靈光,一旦一瞬強合入神主體內,便是太古魔魂也護他不住。
神主再行魔蝕神罪之門,初時還防着罪祖別有盤算,及至魔蝕達到八成,再無法分心分神,全力以對。藉着神主體內的十罪魔念,罪祖對神主情況極爲了解,但沒有如臺上人猜想般背叛與神主的約定,不僅沒有趁機攻殺,反倒向下降了降,防備不測變化。
魔罪邪音大爲弱減,米寒煙終是停下了歌唱,頗感頭暈眼花。這還是她第一次以神魂竭盡神光來歌樂。悅語咬下一根尾羽,插在米寒煙鬢角上。米寒煙立覺不適消散,謝過悅語姐後昂頭上望,心想平常唱個五天五夜也不會累,剛剛不到半個時辰就是氣虛身疲了,難怪狄大哥會說滅神師等閒不會全力死拼。
逃過一劫的觀者們鬆了口氣,無論正魔邪,對米寒煙皆是好感大增。除去人美心善音妙,也是她的神魂屬於毫無任何威脅的一類。
寒寧馨盯着神主雙瞳,見他雙眼永夜又開始有淡散之兆,不禁輕語:“沒想到暗蝕最後一成如此之難。六個十罪魔念也不足夠。師兄,你說罪祖的十罪靈光都到了麼?”
狄沖霄搖頭。
寒寧馨道:“我想也是,天下生靈多到無盡,你覺着會有多少?”
狄沖霄道:“雖說不知天窗外的天穹是世間哪一處,但絕不會是人煙稠密之地;沒見着飛羽獸羣,天相溫和無變,也不會是無盡荒野,多半是無人海域。罪祖的魔念召集絕不會是廣覆天星,而海中島國的人口一向不多。以此來算,目下的十罪靈光絕不會超過全部的兩成。最後一點直到現在也是無法暗蝕,倒非是暗蝕過難,是十罪靈光先要轉化爲黑暗神光,再由魔魂借給神主,之間的轉斬就會令暗蝕難以連貫不絕,會有微小中斷,令晶門趁機反蝕。神主不是等閒人,此事難不倒他的。”
寒寧馨又道:“若是門開,你說,會不會有傳說中的十大獸神穿門而出?我好想要一隻純正的大重明。”
狄沖霄道:“我哪知道。不過想要重明簡單。靈靈,來,寒姐姐要說違心話耍。”
寒寧馨接過飛來靈靈抱住,起腳踢了壞師兄一記狠的。狄沖霄腳骨折了,痛得直咧嘴。明情晶上前替他療治,笑語自找苦吃。
天上,神主壓着最後一點門上花紋全力磨戰,每每暗蝕將成卻因着神光弱減以至功虧一簣。神主思索後就明問題出在魔魂轉借靈光上,明白只要放開對魔魂的束縛就能令靈光轉借連貫不絕,卻是不敢毫無控制地放任魔魂,煩難中忽覺臉頰溫熱。神主不察便知是永夜雙瞳接近極限流了黑淚,不再猶豫,在多合魔念與放任魔魂上選了前一個。
神主一氣再合四罪魔念,十罪合身,先行退讓,由得晶門反蝕,及至魔魂化變到足夠多的黑暗神光,一聲大喝,全力暗蝕。
既然無法連貫不絕,便決成敗於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