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狄沖霄帶着寒寧馨從浮空島北處回返,對着衆人歡笑招手,於島中心的平坦空地擺下桌椅。百花藏早在四周搭起了燒烤架。靈靈也弄出了一個大大篝火堆,見着哥哥回來,喵吼飛撲。打了半天,小虎尊正想好好吃一頓。狄沖霄接住靈靈,放到肩上,取下幻形袋拋給月芽兒。只要他這個袋主同意,月芽兒就能隨心拿取袋中靈物。
月芽兒嬌呼百花姐妹幫手,拿取靈果靈酒擺放,又取出各色獸肉備作大宴食料。明光薔薇歡快加入。寒寧馨本是要去找白瑪、任婷秀,和她們學一學廚藝,見着光明四季招手,心知那四人必有話要單獨與自己說,便離開狄沖霄走了過去。
光明四季皆是光明坦蕩之人,狄沖霄半點不憂會有意外,只管將狄家美人們叫到一處,問了諸女都想吃些什麼後,爲即將開始的晚宴忙活起來。官雙妍諸女各自幫手,就中低問相會明光月武的經過。有些事不好說,尤其是夏烈老頭耳朵極尖,狄沖霄也就不說,藉着宣冷幽往遞心音,將先前事和諸女細說。
官雙妍諸女聽得驚奇、感慨,皆沒想到明光一族竟是如此淵源流長,且與心月一族是一根兩枝。
光明宗和十魔會同出一源,是由創世五老閣分裂演化而來,五老後人與弟子大多消失在時間長河中,留傳極少,月族便是五老後裔一支,只是隨着衛世心念的分歧,月族在經歷數百年的風風雨雨後也是分裂了,一支認同光明宗的心念纔是先祖心念的傳承,由此加入光明宗,明光即是明輝日月之光,改姓明光,既是心念所在,也是不忘先祖;一支否定先祖的心念,認同十魔會的心念,由是加入了十魔會,改姓心月,心念如月,只以那一點微弱光明於無際黑暗中指引世人,也有新生月族之意。
心月獨輝與明光獨舞便是兩支月族在魔皇時代最爲傑出的兩個族人,皆以唯有族中最強者才能得到的“月獨”爲名。兩族之間心念不同,爲此,本該是遠堂姐妹的兩位少女,一旦相遇,不是互相爭論就是彼此鬥戰,誰也壓不服另一個。直至一個成了魔皇位下第七魔,一個成了光明宗宗主右衛,也是絲毫沒變。
明光獨舞初時不知魔皇,分外想不通一向鮮于人交往、極爲孤冷的遠房堂妹怎麼會甘心屈居人下,便是找上了十魔絕域,邀魔皇一戰。此戰怎麼打的,除去鬥戰兩人及旁觀的拜月魔外,無人知道,但從此明光獨舞就變成了明光月武。時間一長,她的本名便是明光一族中也沒幾人叫了。明光月武敗歸敗,心念不變,但對魔皇的看法漸與宗中人不同,最是反對永夜大計,魔滅終戰後與光明百脈的矛盾更深,終是頭也不回地離了宗門。
說着聊着,孟復真從右側樹林裡狼狽逃出,躲到狄沖霄身側不遠處的火堆裡,火光繞身的一刻,身形消失。官雙妍心想這位少閣主果然還有着元靈光覺醒。狄沖霄最知孟大哥的短處,先以靈光異變暗護火堆,繼而扭頭看去,果見三個俏美人飛追而來。領頭的是明光薔薇,林依依與慧嬌嬌隨後。
明光薔薇沒找着人,也沒探察到異樣神光,卻知必有古怪,叉腰嬌呼:“狄大哥,交出孟死人。”
狄沖霄笑道:“小弟,你這話說的可是沒頭沒尾了。依依、嬌嬌,孟大哥不是和你們一起的麼?人呢?”
林依依氣道:“少裝,華芳城那會就是你使壞放走了人。孟死人一定在你這。”
慧嬌嬌道:“難怪要向這跑,定是藉着穿梭門進了至尊小居。界聚靈印能去的地方有限,我們要是用界聚,定然抓不到人。”
狄沖霄無奈搖頭,手蘊神光,於地上刻以穿梭靈印,打開入界門。
明光薔薇帶人飛衝而入。狄沖霄笑了,將穿梭門散去。
沒了入界門,三個姑娘想出來就只能等狄沖霄放人出來,孟復真安心了,自火焰中現身,來到旁側。
狄沖霄道:“孟大哥,你這又是鬧什麼?玩捉迷藏?”
孟復真道:“虧你有閒心說笑。若是兄弟,魔願結束之前就別放她們出來。三個麻煩姑娘湊到一塊,就是能要人命。”
狄沖霄道:“當然是兄弟,小弟絕不放人。但你那話,小弟可不同意,都是好姑娘來着。依依與嬌嬌抓你不說,薔薇小弟又爲什麼要抓你?”
孟復真道:“沒什麼,那丫頭最爲麻煩,一向覺着本閣是邪脈,非要逼我離閣。沖霄弟,大哥不反對你的魔願,更會助你,但還是想說你有欠考慮。你之魔願,未必就不是極炎魔隱在心底的謀算之一,未必就不是隱世神族所盼的結果,頂多是絕不希望那個人是你。”
狄沖霄道:“回得含糊,岔得高明。逼你離閣,接下來呢?”
孟復真道:“什麼接下來。我看你是中了十罪意蝕,好奇心重到變疑心了。”
面前人不老實,狄沖霄喔了一聲,不再說,只是怪笑。孟復真給他笑得心裡發毛,但知他由來說了就算數,只要薔薇三個不出來,也就還算是安定。復真閣與明光一族頗有關係,孟復真正想問問明光姨有說了什麼,驚見百花姐妹手牽手,心中閃現不妙兩字。
百花姐妹嬌笑鏡映七極通靈,於火堆旁打開一個穿梭門。狄沖霄怪笑添惡。狄大帥說了不會親自放人就絕不會食言,但要是旁人放人,自然與他無關。孟復真這才明白上了惡當,慶幸沒被套出話來,閃身就逃。明光薔薇三人已然穿門而出,見着人,喝喊着就追了過去。
孟復真逃得急,沒察覺到背上正有一點微微銀光閃動,猶如暗夜星光。至此再也無法甩掉追索三女,強過的只是速度。
狄大帥連自家兄弟也爲着三個小美人給暗算了,官雙妍諸女無不偷笑。
歡快、歡鬧,浮空島上笑聲不斷。到得炎魔島天穹變得暗赤下來,狄家慶賀大宴正式開始,除去滿目稀罕獸肉與靈果,島上親友無論強弱都能得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大禮包。男主人就一個,不管你是多大的長輩,拉着就斗酒;女主人們各自拿着維朵與厲醉楓聯手弄出的樂器,爲米寒煙的天籟之曲伴樂助興。過得一會,碧玉心心癢了,上了臺,學聲加入;百花姐妹最是不肯放過熱鬧的,跟着跑了上去,分靈借鏡、雙鏡一顯。
單人獨曲由此成了四重唱,歡快也成了四重。
孤獨大半年的寒寧馨越發快樂,躍上臺,手中幻現四根深紫色飄帶,隨曲而舞。雖是所有人都在看,可只是爲狄沖霄一人而舞,眼中也只有狄沖霄一人。噬天狐七姐不愛湊熱鬧,卻是最愛和真善生靈戲耍,溜到臺上,追着飄帶往來躍跳。靈靈不甘示弱,加入,給寒姐姐伴舞。紫光飛旋、六彩環繞。
歌、舞、樂皆是絕世佳人,島上人紛聚樂臺。艾德華、百花藏兩個鬧得最爲厲害,口哨吹得是又響又尖。薔薇三個拖着被繩捆死的孟復真來到,拍手歡呼。
秋成拿過一盤靈果,感慨輕語:“若魔皇當年也能在人前露出此種笑容,結局又豈是會令人唏噓遺憾。”
夏烈道:“或許狄沖霄說得對,左丘大哥與魔皇相遇得太遲了。一個是無敵魔皇,一個是無上暗尊,皆是世間至爲強慧之人,儘管彼此心有愛慕,也是因相愛走到一起,可兩人之間怕是連一個愛字也無法說出口。左丘大哥那些無法送出的小東西就是佐證。兩個人都是太強了,強到無論哪一個先說愛,無論自身還是對方,都會覺着……嗯,算了,我一個老光棍,說愛論情只會是一個笑話。”
冬肅道:“不錯。我們四個孤魂野鬼沒資格說情論愛。”
春和道:“我們沒有,那些年輕人有。當年事,我們無能爲力,現在,該可能做一些。狄家子也值得我們去賭一回。”
秋成輕語:“縱是與宗主對敵?”
春和淡笑不改,可笑中添了決然。
寒寧馨懷胎一如當年魔皇懷胎,在光明宗眼裡,其禍患遠在任何事之上,會令太古無敵魔魂重現人世,毀滅一切。若狄沖霄一意而爲,其結局只會是魔滅之戰重現。
春和在四人中並非最強,卻是大哥,他決定的事,便是光明四季決定之事。夏烈大笑,抓過剛將北山鎮、騰海平喝趴下的狄沖霄,準備讓狄家小子見識一下什麼纔是酒國前輩。然而沒能成真,楚飛揚、雲逸、老蠻子帶着些人躍上了浮空島。衆人與光明四季是老相識,既然有現成的靈酒佳餚,豈會放過,抓着光明四季鬥起酒來。
狄沖霄脫開身,去了樂舞臺,抓着百花藏、艾德華、孟復真、韓元尊,不由分說,將一桶由聖湖水與千年醉靈果釀合而來的聖湖醉不醒放到地上。
此酒非同一般,是狄沖霄、碧玉心按着梅傲雪遺下的釀酒書弄出來的,聖湖水是生之極,也是生之恆,合以酒釀,酒勁便也是恆而不散,一旦醉了,若沒有外服解酒之物破恆,任你聖神尊神也會是千年沉醉不醒。此酒也是狄沖霄爲小聖女白瑪而釀,用以孝敬世間第一老酒鬼空天合,被空天合讚許爲古往今來第一烈酒。是烈酒,而非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