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臺觀者皆是活人,於血獄之主此等人世活鬼無需任何理由,不約而同地升現敵意,同時也擔心起來,若讓血獄之主得到龍妖血魂祭養魔獄血池,勢必更難剋制。
秋成盯着臺上血水團,眼中滿是凌厲殺意。秋季是萬物成熟之時,最是容不得此種殘殺生機的惡物。
冬肅面色更冷,雙手漸現雪霜。冬季是生機斂藏之時,是爲了他日能更好生長,絕非消散與奪取。
春和一手按一人,淡笑搖搖頭。秋成與冬肅散去神光,可殺意更爲凌厲,皆打定主意若是百花藏真的敗亡便不顧一切,聯手擊殺血獄之主。
臺上,百花藏不甘被束縛,飛身上躍,意欲破穿血團。血團跟着人飛躍,及至半空,包着人的血水驟然縮作一團,掉落地上。就在觀者驚心之時,百花藏重現空中,一身血海靈紋近半變色,手中舉着一個大桶,狂喝飛落,將大桶罩向欲要回變人形的血團。桶內水流罩而出,光輝聖潔。
原來百花藏根本就沒打算借用魔魂,只是裝個樣子加以誘欺,真正目的是要套用狄沖霄騙耍焚人劫之法,給血獄之主伏下一個絕殺計局。
大桶將血團人形罩個正着,百花藏全力摁住木桶。
觀戰者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永生聖湖之水正與魔獄血池互爲剋制,只要能成,就算血獄之主逃過一劫,失去血池合身就不再是幾近不滅之身。
不多時,激烈晃動的木桶停了下來,一線清水從桶縫間流出,毫無任何靈光,正是生死對抵後的水相。百花藏掀桶,看着清水流趟而出,正要細察,驚覺腳下不對,原地發力,退後遠避。卻是晚了些,一條血線延腿而上,所過之處,色變近半的血海靈紋全變,好似魔獄血池。
不遠處,先前射空的血晶會聚一處,合爲人形,回還爲血獄之主。百花藏要動可生機受制,難以行動。
血獄之主落地,道:“血魂化身,此等衍生神魂不值一提。百花藏,你那勇猛無畏確是令人棘手,可論到腦子,在本主眼裡直如一個孩子。先前既然看到你以聖湖水與海溺鬼作交易,豈會沒有防範,將計就計罷了。現在你那尊神血魂是本主的了。”身化血水,浮空飛遊,與百花藏身外血海靈紋合爲一體。
百花藏怒聲長嘯,身上血龍遊舞如電,全力對抗血海異變,要將那異變血水灼散一盡。直到力盡的一刻,血龍殞落,沉沒於紫黑血池靈紋中。百花藏伏倒於地。
龍有尊傲,可死不可敗。
須臾,百花藏站起,可嗓音是血獄之主,看向狄沖霄,滿眼貪婪。若他能得到七極四重的血魂必能借血池之力破界極神。
秋成、冬肅站起身,神光會聚於手心。
春和輕語:“坐下,你們看狄小子,他有急怒麼。”
秋成道:“既然事前明言是死戰,百花藏又是自願上臺,無論什麼結果,以他的心性都會是平靜如常。現在二對一,我兩人必可以身封之,事後勞煩大哥將我三人扔進炎魔島火竅,半成血池,最多十年就會被極炎靈火焚盡。”
春和道:“平靜與平靜也有不同處,憤怒的平靜與相信的平靜,這是你們看不到的無形事物。他的眼睛告訴我,百花藏勝不了,可也死不了。百花藏與那小子的唯一相同之處就是絕不屈從於任何天命,就算不敵也會奮戰到最後一刻,去創造人世沒有的奇蹟。若百花藏真死了,大哥不再攔你們。”
秋成、冬肅坐回臺上。
狄沖霄與血獄之主對視,平靜地道:“血獄之主,你見過真正的太古龍族麼?它們啊,是一羣死後也能遊舞天穹的強橫存在。”
血獄之主冷笑道:“強絕如你也會無知可笑,若太古龍族真如你說,又是怎麼在這片大地上絕滅無蹤的?你手中槍劍又是哪來的太古龍骨作爲獸料?”
狄沖霄回道:“無知的是你,論實力,人世有你一份;論世間隱秘,你不過是比平凡世人強一點。就像你對龍妖神魂的瞭解,膚淺可笑。藏少是如何得到龍妖神魂的,世上只有了了幾人知道,其中真正明瞭底蘊的只有我。藏少的神魂是人身人魂與不滅龍魂合一,機緣巧合,生前渴望永戰最強的太古血龍與現世渴望對戰最強的小孩子相遇,就此合爲一體。藏少既是人,也是太古龍族於現世的一種重生。龍魂寄蘊於神魂之中。”
血獄之主道:“不知你要說什麼,胡吹你最行,若你是想給百花藏拖時間,你要失望了,他已經魂入血池,是本主在操縱着這具人世活屍。接下來,是你我的對戰。”
狄沖霄不在說,將手指向百花藏胸腹者。
血獄之主本不想看,可三臺已無魔戰者,閒着也是閒着,便是垂頭看了看。這一看,血獄之主心下驚震,血池靈紋中似有東西在升現,絕非血池會有的血晶蛇獸龜獸靈紋。血獄之主手蘊血池死氣,自胸前拖抹而過,心想可能是血龍最後的翻騰。死氣入體,靈紋歸原。血獄之主驚疑消散,心道到底是野性增幅的極致,生命靈光遠非常人可比,可血池威壓之下也只能是此種攪個浪花的翻騰了。
血獄之主這邊才心安,狄沖霄又將手指點在自己腰背側處。
血獄之主身後無眼,便以血水化現一個血紅眼珠。血眼繞到背後,將看到之物傳給主人。與先前一般,似是有某種東西要自血池裡升現。血獄之主既驚且疑,體蘊血池靈光,再一次將異變壓回。然而這邊壓定,右腿上異變又起。血獄之主往來壓制,勞而無功,可也沒什麼不妥之處。血獄之主不在壓制,任由血池變化,心想或許是血池得到足夠祭養成長了。
很快,潛隱血池池底之物升現出一截,是一堆骨頭,蜿蜒如蛇,爪如鷹。監察後背的血眼再傳變化於主人,一個龍頭自血池靈紋探升而出,只有骨頭的龍頭。
骨頭龍頭遊舞到胸前,張嘴將那無盡死氣吸入其中,血池靈紋漸由紫黑之色回還爲火般赤紅。百花藏停滯的心臟再行跳動,遠比先前更爲有力。
死氣歸龍、生機歸人。拆開生死混一,正是破散半成魔獄血池的最佳法門。血獄之主也正是以此法祭養血池,死氣移轉他人,生機永留體內。
血獄之主感應到血池的弱減,心中驚疑倍增,不明底蘊下哪裡還敢停留在百花藏體內,欲要脫離,卻是被骨龍纏身盤縛,一時間無法脫身。血獄之主越發疑駭,操縱手臂不斷擊斬肉身,放血而出。血液流出就化爲血海靈紋,不斷灼燒紫黑血池靈紋,與血獄之主所想截然相反。
見此異狀,血獄之主斷然放棄肉身操縱,心魂重歸血水靈相,化爲一條魔獄血蛟,與繞縛骨龍對撞不休。若能撞散骨龍自然無事,否則只要能爭得一線空隙,脫身回還輕而易舉。
停立不動的百花藏手指突地動了動,心魂就此回還,身外聚現不應有的赤紅神光,對天長嘯。嘯聲中,驚人神光盡數歸蘊體內,將那骨頭龍罩住。
血獄之主趁機脫身而出,自血水團回還人形,落到臺沿,思索怪事原由。
及至神光盡數蘊入龍骨之內,火海游龍重歸,遊舞之處,血池靈紋盡散。
百花藏睜開眼,噴出紫黑血液,喘息着道:“他奶奶的,真是險,差一點就真死了。血獄之主,還真是要多謝你,除了火海龍騰,本少又多了一個衍生龍相,血池骨龍。吃了大虧,也佔了大便宜,好像是尊神三四品了。真是奇怪,狄老大,怎麼回事?”
狄沖霄笑道:“血獄之主打錯了盤算,憑白讓你那血龍吞食了魔獄血池兩成,都說你那龍相是血海騰龍了,血龍愛吃的東西當然是血物嘛。他現在應該明白底蘊了,你那血龍到底不是太古血龍真身,是有吞噬極限的,只要他肯捨棄一半血池就能徹底束縛你,祭養血池,但就算你死了,損耗的血池也是沒法回來,他肯定捨不得。藏少,死氣留蝕肉身,你不想以後都是人皮骷髏的模樣吧?趕緊認輸,去界裡泡泡聖湖。”
百花藏哪肯同意,正要再戰,驚見左手枯瘦下來,直如皮包骨。血龍遊來,恢復如初。百花藏對英俊外相一向看得比命還重,想着人皮骷髏的模樣,心裡立時慌亂了。
血獄之主確是想明瞭底蘊,道:“沒想到百花藏也是遇過龍墓的。狄沖霄,本主只是體內血池靈光有減,神光一無損耗,縱然他有增強也遠不如我。你以爲我會同意?”
狄沖霄道:“血獄之主,這場鬥戰沒有任何限制,若是藏少進界裡泡個半天泉,再喝下一瓶不死靈泉,你覺着你要多損多少血池血水才能勝戰?”
血獄之主道:“這是要詐唬本主?不死靈泉是何等存在,你以爲我不知麼?便是噬天狐,等閒也不會化生。”
“那你就賭一賭噬天狐與我到底有多親。”狄沖霄從幻形袋裡取出兩瓶不死靈泉,悠閒拋接耍。
百花藏咕噥着取出魔魂魔碎,拋到地上,叫道:“本少對人皮骷髏沒丁點興趣。認輸,給你十個數去想,數到咱們就接着打。”
血獄之主看看角地處的噬天狐,再看看百花藏胸前的遊舞血龍,猶豫難定。及至百花藏倒數到二,血獄之主將地上的魔魂魔碎取在手裡。
這就是接受認輸,百花藏急急界聚入了至尊小居,泡進聖湖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