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遊信心滿滿,狄沖霄只當是一個笑話,凝目看向三臺魔戰者中一人。
那人二十四五年紀,面色蒼白,與海溺鬼一般滿身鬼氣,但海溺鬼尚有一半活人氣息,他直如人世活屍。
狄沖霄再看面色凝僵的海溺鬼,心想兩人衣飾相似,區別只是一個鬼頭一個鬼爪,以此來推,該也是邪鬼盟中人。又是暗思邪鬼盟中都是人世活鬼不假,可不是黃泉死鬼,他目下的怪詭與伏靈殿老殿主的有些相似,莫非也與黃泉靈脈有過交集?
狄沖霄移開目光,再看被永夜天幕罩護的西門奮進,心裡思索起那百相合身才能化現的黃泉魔相。
三臺上,百花藏只是對着霧遊老姨笑,半點沒有認輸的意思。
霧遊也沒指望說一說就能省事省心,謀的只是拖些時間。見另半團靈光雲霧已然藉着拖延於天空擴化爲一個霧罩,霧遊信心更增,對着天空吹出一口氣。天上風雲激盪,霧罩射下無盡氣箭霧槍,你斬它無用,它碰着你就是勝過神兵利器。
百花藏由得氣箭貫身而過,攤開手道:“元靈氣就是麻煩,不管在哪都能佔着些地利。不過只是這種程度的神技,我就是站着任你射一年也不會有任何傷損。老姨,以你千罪長老的身份,不用審問,直接碎斬都是讓你討便宜了,可百花家的男人等閒不願殺女人,現在交出魔魂魔碎,你還能活着離開。你那雲氣靈身靠不住的。我不用魔魂並非是魔魂不夠本事,只是我不想用,鬥戰上,只用自己拳頭的纔夠勁道。”
霧遊哪會信,重歸雲霧,飄滿整個魔戰臺。雲霧疾轉,如同無邊海洋上能將任何巨船吞噬、絞碎的海漩。神技雲海吞山。
血龍遊上百花藏雙臂,百花藏猛然平伸雙臂,龍爪合手,抓虛形雲霧如抓絲布,一聲長嘯,逆着海漩如電旋轉,轉眼間就將吞神海漩破散一盡。無盡靈霧聚於百花藏雙臂上,如紡錘繞線。百花藏擡頭上望,將雙臂靈霧甩向天空的霧罩。
霧氣相撞,攪蕩不休,過得一會才平靜下來。霧氣合聚,分出一團,化爲霧遊,驚疑不定。
百花藏道:“破靈天資欠缺難強是野性增幅皆有的不足,便是龍妖也不例外。但你的運氣實在不好,雲從龍、風從虎,神話中龍最擅的就是乘雲遊氣,所以我目下唯一能加以接觸的虛身靈相一類神魂就是你這雲氣靈身。當然,我也是修悟了三個月才能做到,以龍神血舞爲基本。老姨,或許這就是你行罪太多的報應。”
“沒有足夠的破靈天資,便是給你抓住也會是毫無傷損,何況我不過剛剛是大意了些纔會讓你抓到正身。”霧遊遇到過相類事,心中重歸安定。
百花藏不再說,擺開雙手,手背龍爪刺目。
霧遊再化靈霧團,無盡散分,轉眼就是萬千霧團,繞着百花藏飛轉。百花藏退步東移,攔在一團靈霧前,探手前抓,手到霧散。與此同時,一團靈霧自背後襲來。百花藏回身就踢,一踢就散。靈霧散分化作古怪如水雲棉,附在百花藏腳上,吸氣吸水,不斷增重,震之不離、打之不散。
百花藏試着甩去纏臂雲氣,可勞而無功,心下恍然上當了。
霧遊邪笑傳出,飄蕩臺上。原來先前攻襲的靈霧中沒有藏着雲氣靈身,不是水氣雙靈合成的水霧誘餌,就是困縛神技水雲纏的化變,不是純粹雲氣也就不會被龍妖抓住。
百花藏看向飛來的霧氣團,笑了笑,不管是真是假,只管以拳頭擊散。
不多時,附身雲棉越多,無盡汲取氣靈水靈下,不僅令百花藏難擡手臂,也將那血海靈紋沖淡了不少。
霧遊終是再次現身,如魚般在空中鑽遊,道:“借用魔魂而成的神技如何?沒了血海,你那血龍就要潛淵,沒了遊舞血龍,你那龍妖神魂就會弱化爲一個可笑存在。百花藏,神魂相剋可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繞過去的。”
百花藏道:“有點意思。霧遊老姨,既然勝券在握,你還在等什麼?不愧是隱罪惡徒,小心謹慎不在死鬼指間沙之下。這神技可困不了我多久。”
霧遊確是正在試探,繞遊間始終不見百花藏有用魔魂的跡象,心下暗奇還真有人蠢到如此地步。霧遊再行身化雲霧,將百花藏罩了個結實,隨即凝縮,漸成衣形,震不散、斬不破。霧遊本是防着反擊,沒想到如此順利,心道成了。
接下來只要百花藏吸氣就只會吸進霧遊衍生神魂而來的各種毒氣、屍氣、邪氣,就算他能長久屏氣,只要血海再削弱一些,各色氣靈就能自血海靈紋之間的間隙遊入皮骨中去。
感受着雲氣靈身的束縛,百花藏笑了,令示四分血龍迴游潛淵。四龍重合爲一條巨龍騰海而出,繞身盤舞,如龍吸海,將貼縛主人的霧衣吸淨。血龍遊舞,龍身多了靈霧繞轉,好似雲間游龍。百花藏一聲低喝,將失去主人操縱的附身雲棉盡皆震散。
那被血龍束縛的雲霧形態千變,但始終沒法擺脫糾纏,被逼着和血龍同舞。血海靈紋燒灼下,雲霧神光漸淡。
要麼死,要麼散去神魂。霧遊沒得選,趁着血龍遊到後背的時機散去神魂。血龍能縛雲氣無法縛人,霧遊得以逃脫,雙腳踢在百花藏後背,借勢躍離。
百花藏等的就是這一刻,如電轉身,一手拉住霧遊手,一拳如電轟出,絕不讓霧遊有機會遠離再混入到水氣團中。霧遊掙脫不開,惡怨邪吼,絕望中全力守禦,同時借魔魂之力於外重再現毒、邪、屍三氣混集的魔蝕穢氣罩。賭百花藏會先氣竭,不得不放人。
霧遊賭輸了。百花藏只是屏氣狂擊,毫無氣竭之象,萬擊之後徹底震散霧遊最後的神光,手刀破心,取出魔器。主人垂死、魔魂離體,魔蝕穢氣罩消散一盡。百花藏甩手將霧遊擲向狄沖霄。霧遊神光都散了,狄沖霄哪肯白費神光靈光來一回玉露映霞,也是心有別算,以手將霧遊撥飛。
霧遊摔在四臺索魔戰者索拉三世腳前。霧遊氣竭,吐不出救命之音,強撐着伸出手。
索拉三世冷聲道:“你我皆是罪徒,只有兩件事不會做,一是善事,一是沒好處的事。你對本王還有用,不想死,就要成爲本王的僕從。老祖有破界靈食,夜麒麟剛剛也服用了某種靈食,絕非一般,彼此同歸於盡的可能最大,沒了老祖,懸紅一族土崩瓦解轉眼間,到時也只有本王能護住你。”
霧遊點頭。
索拉三世將天命神杖點在霧遊心口上,隨即將人挑飛。空中一個氣靈迷宮化現,打開入口,規法上只許一人闖關破迷。霧遊撞了進去,入口閉合,迷宮消散。
狄沖霄淡笑看着,心中明白先前沒斷錯,索拉三世的存在必然就是萬罪老祖願許藥靈身物不損的最重緣由,只是未必就是要伏下離島隱手。狄沖霄看向觀世鏡中與夜麒麟激戰的萬罪老祖,越想越覺以萬罪老祖的性子沒必要借夜麒麟試證破界靈食,根本就是想找一個藉口遠離炎魔島。
狄沖霄身軀一震,一個驚人念頭於心海升起:這天下就沒有罪心罪念能瞞過罪祖,也沒有罪祖不敢做的罪事,奪佔十魔會火魔一系聖地,這樁大罪自古至今就沒有人做成過!
狄沖霄看向外臺青霄,若所猜是真,世間會與罪祖聯手的、有膽子打極炎魔主意的、夠實力奪佔炎魔島的,只有隱世神族了。狄沖霄再思,越發肯定所想,斷定罪祖之所以知道遊一半在化生魔獄血池,絕非純是他所說的那般經由罪心探察得到,必有着人所不知的隱密。
青霄擡頭望空,避開狄沖霄目光。
狄沖霄收還目光,看了看三臺新上臺者,垂頭思索起來。
百花藏對上臺者並不陌生,道:“海溺鬼,你雖是有所長進可遠不如本少的長進,都是認輸的好些。”
海溺鬼陰着聲道:“看來你只是神光有長進。我是人世活鬼,人都死了,哪裡還可能有多少長進;我本就不是活人,你再有長進也沒法殺了一個死人。”
百花藏道:“還真是忘了。你準備怎麼打?”
海溺鬼道:“我的魔願就是想看看極炎魔能不能達成我的長眠鬼願,可被你們兩個混蛋破壞一盡,也就只能和你們鬼纏鬼戲打發時間了。正好看看合蘊魔魂的水獄之魔的鬼罰能強到什麼程度,會不會變成黃泉鬼主的魔裁。”腳下如鬼飄移,手中多了一柄雙頭鬼叉。
他每移一步,移過之處便有一個持叉鬼卒化現。百步後,每一步移都化現一個持叉鬼王。百百卒、百鬼王。各有一個因神魂而來的獨有鬼罰之技。
對手神魂比起以往還真是有黃泉鬼主的風範,百花藏心血沸騰了,飛身向前,一拳打散一個鬼卒,可也被鬼卒還了一叉,雖無傷損,但遊舞血龍身上多了一柄黑色鬼叉。血龍遊入血海,借血海靈紋灼散鬼叉,復回遊舞。
百花藏由衷讚道:“魔滅谷那回我就覺着不太對,果然,你的最強神技就是你的神魂實形,但需要某種黃泉靈脈才能真正令神魂化現並具有最強威勢,連對手神魂也能加以鬼罰。此點上與我血龍如出一轍。”
海溺鬼道:“說你沒腦子,居然瞬間又變得和狄沖霄一般。我不會認輸,你又殺不了我,就算是你那龍妖也沒法打上十年不休息,最後必是敗亡,認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