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願不會因爲鮮血與死亡就停止,到得焰海再次轉紫之時,魔願了結四百餘,比昨天多了一些,可真正從魔願中得到好處的卻比昨天少了很多,單是火神臺上就是處處火灰。餘下的魔願者們想着極炎魔多半又要去修行了,爭先恐後起來。擁有多杖碎片的人皆將心願拆分,寧可少得也要留下一個離島心願,但也並非萬全,或是邪毒魔邪,或是生死仇家,不約而同,以魔願將離去人拉回火神臺。
瞧着鬥戰再起,觀者心中無不深感這場魔願將人的邪、毒、貪、恨等膨脹到極致。
狄沖霄看向外臺高處的御神羽美,眉頭越發深皺。這一邪道魁首的極度反常令他心裡越發不安,可就是想不出她的魔願來,哪怕是一點點頭緒。
忽感到左遭微有異變,狄沖霄暫停思索,無形意蝕籠罩角地。百花藏諸人毫無任何不適,潛來的隱身人卻覺天穹下壓、呼息艱難,再也隱身不住,跪倒在地。火臺上碎了一地冰塊,隨即化爲水氣飄飛。
狄沖霄以流電環將隱身兩人移來一人,除去其頭罩,道:“南極的冰月幻境很不錯,可比起心月一族,就只能是小小星光了。天琴小妞兒,昨天我就發現到你們了,以我現在的實力,便是仙王仙后能合成一人也遠不夠格刺殺,殺神尊主怎麼還讓你們兩個來?咦,別哭啊,狄大哥可沒弄痛你。”
天琴美目泛紅,悲聲道:“師傅死了。十二刺皇完了,我與南極來是這不是想刺殺你,是逃着仙后追殺,走投無路才拼死衝進了火魔門。”
南極喘息着道:“冰月幻境竟是不受我控制自行消散,你這尊神意蝕還要在尊主之上。若是你,或可與那人一戰。”
“拉海爾死了?怎麼回事?”狄沖霄頗是驚詫。
南極道:“說來話長,火魔門出現前前三天,一向只要刺殺的尊主竟是與人一對一比戰,垂死回返,散去十二刺皇,秘令我與天琴等候隱殺歸還,其後便死了。尊主一死,仙王就在一衆長老支持下自建仙王閣,除去御夫、我與天琴,十二刺皇所有人都改而依附了仙王。十二刺皇還活着的人中,只有尊主與我是真正隱殺宗中人,天琴雖是尊主唯一弟子,卻是以十二刺皇尊主之名收取,而非隱殺宗,是以只能算半個,其餘人都是依附尊主,有此一變於我魔道實不稀奇。御夫本是尊主的車伕,對尊主最是忠心,他本可逃掉的,但不想再活,給我們攔着仙王,死了。”
狄沖霄道:“原來如此,目下並非說事之地,你們先休息吧。藏少。”
百花藏如電左移,對着角地空處就是一拳。拳到處一人現,身着隱殺神衣,身材丰韻,手中劍全力御拳,但難敵拳力,手中劍碎作百十截。
天琴道:“仙后,休說你與仙王只是不聽遺令,就是殺了尊主奪位也無人可說什麼,我與南極無意與你們作對,爲何還要苦追不放?”
仙后道:“天琴,忘了十二刺皇是做什麼的?離了仙王閣就不是閣中人,只要有人出價,本閣就會刺殺。這便是刺客的宿命。”
天琴垂下頭,黯然輕語:“我明白的,就是不願去想。我殺過人,自然會有人想殺我。我不怪你,也不怪仙王。你走吧,在這島上我也是佔着地利,你殺不了我的。”
仙后道:“你高看自己了,你能活到現在,是得到一杖碎片更爲重要些。天琴,最後的機會,你並非隱殺宗中人,現在回閣還來得及。”
天琴道:“我只是尊主的弟子,既不想去仙王閣,也不想回隱殺宗。仙后,能將尊主的屍體交給我麼。”
仙后道:“沒可能,尊主的屍身值什麼價,你我都清楚。狄沖霄,仙王竹毒一戰沒能殺你,實是他一生最大的錯失。”
狄沖霄道:“他?不是小瞧他,若非我對他的神魂很具好奇,他根本傷不到我。美人兒,天琴小妞兒我要了,依仙王閣的規據,她的價碼少說要增十倍才合適,沒錯吧?”
仙后道:“以你狄神將談笑擊殺萬罪大長老的威風,至少要加二十倍纔對等。天琴,這一生都不會再見了,保重。”躍離外臺,搶在人前進入內臺,交出一杖碎片,魔願離島。
身爲刺客,既然再無刺殺可能,便是首選遠身避害。
極炎魔收下碎片,送人離島,願結後宣示今天只餘最後三願。
狄沖霄取出一杖碎片,放到天琴手心,微微一笑。
天琴正是哽咽傷心,一時間弄不清這是什麼意思。童宣韻輕推小刺皇,低語只餘兩願了。天琴恍然醒悟,飛奔入臺,搶得最後一願,交上魔碎,許下魔願。極炎魔收下碎片,自火界門去了仙王閣,將殺神尊主拉海爾屍身拿取回臺。仙王閣所有人等盡皆跪在閣道里,無一人能將頭擡起。
天琴深謝魔王,抱起拉海爾屍身,以神光護住,回返臺地。
親眼見到尊神頂尖一族殺神尊主的屍體,觀者方真正相信魔道十峰中的十二刺皇徹底完蛋了,互相猜疑是何人所爲。
狄沖霄自屍身中探察到人世不應有的聖花花巢氣息及一個熟人的神光殘跡,心上怪奇起來。
三願完結,極炎魔、託星魔及火神臺上諸女一如昨日般消失無蹤。御神羽美依舊是坐檯不動。臺上有不少人於昨晚被御神羽美打下臺去,見她不走,心知今晚也沒可能留在臺上,低咒聲中來到臺沿,飛躍而下。狄沖霄帶着人回返火山營地。不多時,陸續有人前來借宿,狄沖霄任他們找地休息,自顧準備晚餐。
山腰火湖處有噬天狐、雀鯤兩大魔神獸,借地休息的人雖是安心,可也憂心,由是不敢遠可更不敢近。
過得一會,美味神食香氣的誘引下,火湖旁多了兩位客人,一對火石兄弟。狄沖霄最爲笑樂,特別爲火石王火石皇新弄了一鍋萬泉空青燉地界鏡珠,還小放了兩塊星滅石石身碎塊。七姐不樂意了,搶佔大鍋,“美味湯”怎麼分,狐說了纔算。誰拳頭大誰有理,火石兄弟並肩坐着,看着紫毛大狐我三勺、你一勺的分。
狄沖霄來到湖旁,給不習慣人多與熱鬧的兩位前刺皇送上美酒與靈果。
南極接過酒果,道:“你倒是好耐心,你要做刺客,用不着幾年,便是尊主也要俯首稱臣。”
天琴道:“師傅屍身能放在你那空界裡,我就安心了。這回真要多謝你了,可除去刺殺,我什麼都不會,你可別要我不當刺客,尊主教我的,這一生我都不會忘也不想忘,只是不想去仙王閣與隱殺宗,因爲我想當的刺客與他們不一樣。除去殺生死律不可違備,尊主也從沒要我當一個和他一般的刺客。”
狄沖霄道:“有你們先前說得那些,加上我所知道的隱殺宗典故,大致是什麼事,我猜到了,問不問都不樣。天琴小妞兒,誰說你只會刺殺的?誰說讓你別當刺客的?你彈的琴唱的曲,天下間能強過你的了了可數。老不殺幼不殺妙音不殺,這個殺生死律我覺着挺不錯的,有沒有興趣在不當刺客時做個琴師?我正給我女人湊樂班呢。目下只得三五人選,真正看得入眼的只有洛迦王一個,頭痛着呢。”
天琴撇嘴道:“你女人?找樂師湊班子,不會是宣冷幽,也不會是官雙妍、金飛環。小聖女也不太對,定是龍華芳了,尊主曾說過她是天下間最爲恐怖的散金敗家女人,定然是花光你的錢了,逼着你開個戲班賺錢給她散。”
狄沖霄笑道:“話是沒錯卻是猜錯了。妙音不殺,她是這天下你最不會殺的人。”
天琴一愣後道:“果然,我早知米寒煙逃不出你的魔掌。嗯,若是她的話,確是夠格讓我當個樂師。你真不想問尊主爲什麼逆性與人正戰對決?”
狄沖霄道:“都說猜到了。必是隱殺宗老宗主身死前安排下的傳法人終於出現了,隱殺歸還只有兩法,有意承繼宗門的弟子殺了傳法人,或是傳法人殺了所有有意承繼宗門的弟子。拉海爾會逆着性子正面對決,必是能肯定對手就是數十年來苦尋不得的傳法人,必也是試過刺殺,但沒有成功。我還猜到一些南極與你所不知的事,尤其是那人所用的魂器。南極,隱殺宗老宗主是不是叫殺一魔?”
南極道:“殺一魔確是老宗主,但老宗主行世之名是刺絕命。隱殺宗弟子承繼宗主之位後不管原先是什麼名姓,都要改以刺姓。之所以老宗主會別取殺一魔之名,是老宗主在魔皇出現在世間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這一生只有一個人需要刺殺了。殺一魔之名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敢以此名稱呼老宗主的更是少之又少。我是聽師傅說起過,以你年紀居然知道,難得。”
狄沖霄道:“巧嘛。南極,往後有什麼打算?”
南極道:“隱殺歸還是師傅遺願,也是我的渴望,必回。若無意外,傳法人下一個要殺的是魔咒道道主,也該是最後一個。隱殺宗有心自立的弟子並不多,其中夠實力承繼的更少,除去尊主與魔咒道道主,我只知道另兩個,多年前去了竹毒,再無消息。”
狄沖霄想起一事,道:“必是無聲閣,回不來了,他兩人都死在神主手裡了。”
南極點頭。
狄沖霄明白隱殺歸還必還有人所不知的隱密,笑而不問,吩咐兩人早點休息。回到餐桌,狄沖霄笑看貪吃七姐胡鬧,心中想着會是哪一魔道補上十峰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