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火海由暗轉紫,又紫轉爲赤紅,但海潮沒退,整個炎魔島除去有限地域,盡皆淹沒在灼熱火海中。強猛海獸隨波時隱時現。島域海面上飄浮着不少屍體,有殘有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狄沖霄所在的火山也是淹沒了大半,只餘峰頂一截露在海面。
北山鎮、騰海平、古巨靈三人帶着一衆弱者上到峰頂,遙望火神臺,見炬焰還沒有燃起,心下煎熬又起。
狄沖霄坐在離海面不足三丈的石臺上,手中拿着一根大釣杆。海面上有一座大水屋,七姐玩累了,正伏在水牀上呼呼大睡。雀鯤大魚哥倒是精神越足,專和狄沖霄搗亂,不時混在小魚羣裡裝小魚咬鉤,想將小弟弟給拖進火海里,卻總是被狄沖霄識破。
手中釣杆又沉,憑感覺絕非大魚哥,狄沖霄欣喜拉桿,將及出水,忽覺不對,急將釣杆鬆開。只見一隻大魚如電游來,一口就將咬鉤火魚給吞了,發勁後拽,卻是拽了個空,得到一根沒用的魚杆。狄沖霄壞笑,自幻形袋中取出樹祖木枝,又弄了一根釣杆。
大魚哥氣惱,魚尾拍湖,濺了狄沖霄一身火水。拍完,大魚哥浮上海面,張開嘴,將百花藏、童宣韻、林依依、水雲遙、秀鏡月、慧嬌嬌、艾德華、芙瑞琳逐一噴回岸上。這幾個都是釣魚不成反被魚吞的“笨蟲子”。
狄沖霄道:“四姐姐,鬥戰神預可不是那麼好修悟的,你還有得修呢。”
水雲遙已經記不清被魚拖進海里多少回了,氣恨道:“惡魚,這一回本姑娘絕不會輸,定要將你做成冰魚片。”
雀鯤最愛和不服輸的小妹妹鬧耍,噴回一根魚杆,繞着海面歡遊。面對可惡挑釁,水雲遙哪會服輸,甩杆就釣。百數後,水家四姐姐又一次誤判,一如昨晚,被雀鯤給拖進海里了。狄沖霄下海,將四姐姐救了回來,手中魚杆如電飛擲,直入海中,血水浮現。雀鯤遊了過去,於海底一個尾甩,將一個人自海底直打入天空。
那人重重摔在海面,神光散盡,呼息間就被火海燒成了灰。
雀鯤游來,吞下一杖大碎片,噴給狄沖霄。
艾德華道:“那人還真能忍,居然能在海底悶上一個多時辰。就是沒腦子,他不在島地之上固然殺人無危,我們這邊要想殺他也是無危。”
林依依道:“是沒腦子,明擺着我們這邊有魔神火魚,哪是他能打主意的。”
狄沖霄看向手中黑到發亮的碎片,道:“至少是六杖小碎片淨純而成。他不是沒腦子,是太過貪心,得到超過自身壓制極限的碎片,終被碎片反寄反控,慾望無限膨脹,不能算是人了,是魔碎蝕心而成的暗魂獸。啊,海潮開始退了。”
衆人望向石旁刻痕,果見有所下降。大魚哥躍至空中,幻形爲紅衣少年,落在岸上。
海潮來得快疾,去也迅猛,不多時,炎魔島重回,因着是大潮退,海灘地域比昨天多了許多,灘上留下不少海底暗流衝帶而上的靈珍,丈來高的火龍珊瑚閃閃生輝,外界絕無。腳踏島地就是安全,弱者們將昨晚的擔驚受怕拋到九霄雲外,狂喜衝向海灘。
借營地安身的北山鎮諸人謹慎得多,等了會,見確實沒危險事發生方相伴去湊熱鬧了,想着不用多,撿得一兩樣就算沒白受一晚的煎熬了。百花藏諸人沒去,回到山腰營地,察看火湖靈蓮,發現頗被海獸吞食不少,餘下也都是有所傷損,疼惜之下相伴救花。
狄沖霄頗也想去白撿,可分身乏術,給衆人準備起早餐,尤其是七姐,超大肚量,還非靈物不食。
一個時辰過去,火神臺處,四向捧臺巨石人頭頂的炬焰終是再次燃起。
狄沖霄帶着人重返火神臺,佔下昨日角地,張眼望去,發現人數比昨天離去時少了不少。不多時,再無人上臺。艾德華於計算上不如宣冷幽,可也是極精的,從臺上空處算出少了一成多,心上暗驚,以原先萬多人計,昨晚便是死了千多人。
百花藏伸個懶腰道:“狄老大,你說是死在人手裡的人多,還是死在海獸嘴下的人多?”
狄沖霄道:“對半吧。殺人的人也是在海里的,海獸們對魔碎可沒有興致。經過昨晚的收集,今天該會有非同一般的大願出現。不過,還是御神羽美與青霄讓我心裡最爲難安,尤其是御神羽美,太過安靜,越反常,所謀越大。”
百花藏道:“難道會是讓極炎魔自滅?我都知沒可能的,極炎魔在島上就是不死之身,這邊自滅,那邊重生,只會白耗碎片。”
狄沖霄道:“絕不會是這個,總之,算了,不說了,先看看再說吧。福爺爺,我覺着你與殷姨還是離開的好些。古宗主也是,艾少也是。”
衆人皆是擺手。
狄沖霄見狀也就不再說,泡了一壺冰宮雪針,分給衆人。
所有人安定於外臺的一瞬,內臺火光閃現,極炎魔一行重現,彷彿自昨天起就沒移過一般。
極炎魔掃掃外臺,沉聲道:“魔願繼續。”
一人來到臺前,揹着一個大包,包內皆是從海灘撿來的靈珍,交上一杖碎片,許下離島之願。經過昨晚的煎熬,又有了早上的收穫,他終是覺着小命第一,改了願。
極炎魔收下,打開火界門送人離島。
又有人一入了內臺,願許也是離島。噬天狐的出現,令他極是擔心會引起不測神戰,越想越覺着離島爲上,恰也是有了早上的收穫,不算白來。
兩人之後又有七人入臺,皆是離島之願。
此是應有之事,狄沖霄半點不意外,只是飲茶等候。他的安閒越發令百花藏諸人好奇他的魔願是什麼。
願來願了,不到半個時辰,三十餘魔願了結。
一人步進內臺,身材高瘦,是懸紅一族萬罪大長老南宮望山。取出三杖碎片,道:“小小心願,煩請魔王殺了神隱南宮正明之女南宮靈素。”
極炎魔沒接,冷眼看人,道:“她遠不配本魔出手,改願,移人來島,一願即可。”
南宮望山陰聲道:“小人明白,是以三杖碎片中,一杖碎片是請魔王出手殺人,兩杖碎片是請魔王恕小人冒犯不敬之罪。”
極炎魔冷眼依舊,收下一杖碎片,卻是不動不行。
狄沖霄長笑躍進內臺,活動下手腳,對着南宮望山勾勾手指。看了一天,終於能活動筋骨了。
南宮望山心驚,也是不解,看向極炎魔,想問又怕有所觸犯,一時間不敢開口。
火石臺上,官雙妍道:“老罪徒,早在來時我就替南宮家向魔王許願了,若有人執意要借魔威打南宮靈素的心思,就要先和沖霄來一場賭戰,只要他能殺了沖霄就能繼續魔願。既然是賭戰自然就要有彩頭,你贏了,沖霄所有的碎片,你與魔王一家一半。我是用一杖碎片許的願,卻是強過百碎之願。南宮望山,你看了一天,願許之法居然還是如此粗蠢,嘖嘖。”
南宮望山看向狄沖霄,心下一沉,道:“魔王,小人不知情,此願豈可當真。”
狄沖霄冷笑道:“屁話,你算什麼東西,雙妍許願憑什麼要先和你說?南宮望山,半年過去,你還是這般沒有長進,本神將破界尊神後的第一場尊神血祭就由你開始。”
官雙妍道:“老罪徒,本神將可以明確告訴你,炎魔島上與你有同樣心思的人不下十個,只不過他們都很謹慎小心,不願貿然願許。到底是你第一個跳出來。”
關係小命,南宮望山顧不得許多了,叫道:“魔王,這一戰不公平。”
極炎魔道:“此爲官雙妍提出的賭戰,開賭之前,她先行定下狄沖霄爲莊家,至於賭客會是何人、是強是弱,一切皆在未知之間。鐵打的莊家、流水的賭客,此乃賭道正理,何來不公?賭道之中還有兩事,一爲必敗,一爲必勝。你來賭,狄沖霄必勝;本魔賭,他必敗。你自廢弱,與他人無涉。”
南宮望山急改口道:“魔王,此事小人明白,小人是說他何以身份賭戰,此事是我南宮家內怨,他一個外人憑什麼插手。他沒資格與我賭戰。”
狄沖霄聳肩道:“要身份是吧,我與官萬年是生死兄弟,他媳婦是我嫂子,他兒子出生後是我乾兒子,也是我徒弟。兄弟師徒父子情義,你說我有沒有資格?如你般懼死的天下少有,外冷靜內神亂,連該怎麼爭取最大生機也想不到。我替你想,我爲莊,你爲閒,魔王是公正。魔王,爲免他死了也怨你不公平,賭局爲何就由你來定。”
極炎魔道:“此爲賭道常理,就是生死賭局。賭規上,狄沖霄,你只可攻一技;南宮望山,御守住攻技,殺了狄沖霄,逃離火神臺,三項有一就算你贏。除此沒有任何限制。”
狄沖霄道:“公正,不這樣就沒意思了。南宮望山,在南宮爺爺心裡,你是還有一點人性與良知的,遺憾的是,南宮爺爺要傷心了,他等了一生也沒等到你的痛悔與自責,等到的只是滅絕人性的惡戾,南宮爺爺爲着誓約在身不能殺你,現在就讓我替南宮家清理門戶。在我出手前,給你拼命一搏的機會,別讓我失望。”
賭局佔着大優,南宮望山鎮靜迴歸,心道打不過你,騙你攻一攻還不難。
青霄與遊東方移到外臺最內層觀戰。半年不見,狄沖霄到底修行到什麼程度,正好借這機會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