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沖霄回身望去,只見樹影中隱着一暗影,似飄非飄,立知古怪爲何,雙眉微皺。遊一半恢復迅速,他是早有預料,可今次遊一半居然能潛在五十步內而令人無所覺,必然是對雲籮一行的目的別有隱匿,絕非追索七姐行蹤那麼簡單。
既然被發現,遊一半也就不在隱躲,暗影遊離樹影,因着沒有人影可寄,便是如一個遊行鬼魂。
狄沖霄自幻形袋內取出金飛環爲他特別鍛合的金靈假身,又取出一杖碧玉心爲他特寫的思情生命符,將符貼在金靈假身上。符入體內,假身得到短暫生命。遊一半暗影遊入假身身影,就此寄影奪身,看向示威低嘶的金黃小貓,心中思索,終自好似萬花鏡的貓瞳上認出是眼兒魅。
儘管來人目下是狄沖霄的外貌,月芽兒卻是怕極,回還人身獸形,抱起靈靈哥壯膽,縮到狄沖霄身後。
竟然不是獸,是滅神師,遊一半越發驚奇。此種寄魂以他的閱歷也是聞所未聞,隱世神族裡也是沒有的。
遊一半不知毫無奇怪,戰矛王對眼兒魅貓獸毫無所知,一向都當小女兒的神魂是隻能變一變外形的弱廢神魂,深爲羞辱,瞞着都嫌不及,哪裡會說,偶有所說也是一提而過。親父尚且如此,外人就更不會知道究竟了。第一個明白月芽兒神魂底蘊的是寒寧馨,其後方是狄沖霄。
小妹妹只有自己能嚇着玩,靈靈威霸低嘯,六靈漸聚。
假身遊一半的本源只是一團蘊有魂魄與意蝕的靈源光影,哪敢惹怒能吞噬六靈的靈靈,暫斂邪心,對着狄沖霄伸出手。狄沖霄只當沒看見,取出一瓶不死靈泉,一瓶永生聖湖水,來回拋着。假身遊一半萬萬沒想到狄沖霄連神話傳說中的永生聖湖也是尋到,不禁目現貪婪、邪心再現,隨又壓斂,不敢在眼兒魅前稍有露現。
月芽兒輕語:“哥哥,極壞極壞的人。”
狄沖霄笑道:“說輕了,天下間就沒有幾個比他更壞的人,遊一半,我記得你說過,聖湖水與不死靈泉都可以救下芳影僕。相對於極爲有限的不死靈泉,我身上的聖湖水可說是多到用不完,我想改以聖湖水作交換,也不讓你吃虧,二換一。”
遊一半道:“找你這小子實是天下間最爲累人的一件事。既然多到用不完,一向大方的狄神將該不會介意三換一,小小彌補一下本幫主的勞累。”
狄沖霄道:“有些事可以大方,有些事不可以,但可以與不可以之間並非不能變換,遊一半,你是聰明人。能不能三換一,在你不在我。”
遊一半道:“你這小子越發難纏了,本幫主承認雲籮之行有所隱瞞,但與你毫無危害,只是想試一試思想中的新修行。本幫主新近的對頭太過強大,單憑隱影之技絕不足夠,雲籮快馬村血案就是一例,彼此遇上,只要稍不留神就會是影散身死。你也是聰明人,相信本幫主不用多費口水了。”
狄沖霄道:“潛近五十步也沒激起靈光奇變的警覺,靈光消隱遠非之前可比,靈縛之地沒有影子,可從巖柱上滴落的靈縛惡水會有水影。遊一半,兩瓶半,要怪就怪你故作高深好了。本神將花心思猜出來的事與你什麼關係?”
遊一半道:“你這小子不是想成爲天下至尊的麼?怎麼和世俗奸商一般斤斤計較?”
狄沖霄道:“磨嘴皮子沒用,非要磨,本神將不介意陪你磨,宣冷幽是我女人,她最愛做生意,她愛做的事,我也喜歡。兩瓶,沒得商量。”
遊一半道:“說笑而已,何必如此。四瓶,狄神將就不想知道本幫主怎麼會遊行到這一帶,若是要找你,都是在華芳城守株待兔的好些,在那裡,得到你的消息也容易些。”.
狄沖霄何等人物,一聽便明,壓下驚喜,豎起三根指頭。遊一半深知狄沖霄對古怪神魂最有興致,也知狄沖霄絕無時間磨纏,胸有成竹,堅定豎起四根。事關好友,又是時間有限,狄沖霄選擇退步,取出四瓶聖湖水。遊一半拿過聖湖水,將身影一分爲二,將聖湖水丟入分離身影中。分離身影遊行入林,蹤跡全無。遊一半借用樹影將殘影補全,當先向西南行去。
狄沖霄將月芽兒送入至尊小居,帶着靈靈跟了過去。
一氣行出四百餘里,遊一半停在一處懸崖邊,伏地隱下。狄沖霄會意,伏地移到崖前,探頭下望,只見遠處正有羣人圍着一個小谷。領頭人的神光,狄沖霄極爲熟悉,是青霄界主。青霄能離開雲籮地域,絕非是放棄噬天狐,只能是有更強之人接手了搜索,狄沖霄不禁思索接手之人會是天神之鞭神王還是穹族九界至上界主。
遊一半輕語:“你小子對遊東方的神魂體悟到什麼?”
狄沖霄道:“一瓶聖湖水就告訴你。你定捨不得,所以不說也罷。青霄不是好糊弄的,只能是你重施快馬村故計,小谷內留下的是誘敵大魔影,你是逃溜的小魔影,看來我有些小瞧你在影技上的修悟了,區區小魔影也能潛近我五十步內。”
遊一半道:“說外行話很有意思麼?潛隱之技豈是攻守之技,越小越易隱躲不假,但對於你那靈光奇變而言,大小沒多少區別,頂多三十步,再近必會被發覺。”
“五十步之距足以決定生死,還少麼?”狄沖霄心下暗思遊東方必然也在,若是所料無誤,必要殺遊東方一回纔有可能讓東方神出現。又是心想遊東方本身不難對付,可有青霄界主在,正面硬戰沒多大可能,有吞山獸潛隱,也沒有多少偷襲可能。
遊一半道:“小子,路已帶到,本幫主便不奉陪了。作爲對你慷慨的回報,本幫主走後,留下的魔影會暴起發作,你能趁亂做什麼,看你的本事了。”
狄沖霄已然想到一個法子,道:“遊一半,少打鬼主意,只要你那留下的魔影現身,青霄定會看出其中破綻,到時你與那再分的魔影未必就能安全逃離,休想我會給你拖住他們,但可以給你指點一個掩飾還有一個魔影的法子,順道還能再殺一回少族主出出氣。”
遊一半道:“你這小子實是一個極好的說客,本幫主很有興致聽一聽,若是你只是想利用本幫主,一拍兩散。”
“此法名爲新瓶裝舊酒。”狄沖霄湊到遊一半身前,低語。
遊一半聽完點頭,對着下方冷狠一笑。
小谷邊沿,青霄界主迎向自小谷回返遊東方。遊東方恨色搖頭,可以肯定魔影就在林中,可任憑如何誘惑也是不爲所動。青霄界主對此種結果早有所料,吩咐手下繞谷燃起火堆。火光烈烈,萬影明亮。遊東方猶自不甘,再命人將谷圍一里內的花木岩石全部清除,務要令谷週一片平坦。
青霄界主道:“不必如此,目下天色已暗,正是隱影之技最爲威強之時,大動人手只會令遊一半尋到混水摸魚的良機。守到天明,日出之後就是他的死期。”
遊東方道:“這我明白,但夜長夢多,若是能誘他出谷最好不過。”
青霄界主道:“他要是連這點忍心都沒有,又豈會成爲老十魔。不過試一試總沒壞處,但不能亂了。咦。”心生警覺,手中氣靈會聚化矛擲出,暗蘊神技混氣鬥滅。
只要來人大意格擋,立時會被氣靈吸附爆震。
來人揮劍,大喝斬矛,卻是不敵矛威,木劍碎裂。氣矛貫胸而出,血灑長空,濺了圍上人一身。原以爲來的是驚世強者,結果是一個弱到可笑的小毛賊,青霄手下咕噥着抹去臉上溫血,正要拉過死者看看,只覺臉癢手癢,身如金鐵硬重。
青霄行來,化去手下的束縛,冷聲道:“三邪血金,七情生命符,狄沖霄,沒想到你能活着離開雲籮。”
狄沖霄扛着劍自林中走出,悠然道:“大界主的消息如此落後,看來定是新近才從雲籮地域回返。在這找什麼?永生聖湖之水?咱們還真是有緣,聖湖不在這,在天崑山絕域,離開雲籮後,我費了不少時間才找着,沒想到第二趟來就被你盯上了,若非我發現不對回頭暗察就真是要丟大人了。青霄,這回你沒機會破壞本神將的好事了,比起雲籮,我又強了很多,而你毫無寸進。”
青霄一愣後驚呼:“天崑山有永生聖湖?!”
狄沖霄也是一怔,驚呼:“你個混蛋不是跟着我來的?!啊,天色不錯,景色很美,就不打擾兩位談情說愛了。告辭。”七情上面,不由得人不信。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兼且狄沖霄絕不會莫明來到極西之界,青霄飛躍空中,吸氣下噴,無盡氣靈球呼嘯而出,將周遭地域完全覆罩。每一個氣靈球都是恆修下的萬氣鬥滅之技,稍有觸碰,以青霄五成恆的境界,便是靈神也扛不過一球轟爆之威。
逃奔的狄沖霄胸前多出一個球洞,血灑了一地。
死屍骨頭金光閃閃,絕非人身該有,有意搶屍的青霄手下急退開,心道又是一個假貨。
遊東方看向左側,冷笑道:“狄沖霄,耍些小花招有意思麼?早知你真身躲在那裡,難得相逢,不出來聚一聚麼?”將手上豎。
得到主人令示,隱伏地底的吞山巨獸斜伸雙爪,破地而出,木碎林毀。
林中奔出數個身影,八方飛散,卻是除去一人,其餘都沒能逃出五步,皆被萬氣鬥滅氣靈球震成死屍。